章節字數:2510 更新時間:14-12-10 23:22
轉眼七月悄然而至,而今夜又是十五。柳成章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圓月深深的歎了口氣,自遇見那人之後,這已經是第五個十五,今夜卻是有月無酒。他下意識的望向桃樹之下,那裏沒有人,這才驚覺他們從未有過約定,一同喝酒不過是一時興起。
——今夜,他可還會來?
柳成章一想到或許今夜見不到那人,便有些提不起興致。他早早譴退了一眾下人便是為了等那人出現,可如今看來卻有些淒清。即使遠處的絲竹之聲從未間斷,可那畢竟是旁人的,而他隻能遠遠的看著,無從踏足……
——不過是個被排除在外之人……
柳成章自嘲的彎起嘴角,一直以來便是如此,是他奢求了,也罷……
他收回視線卻還是止不住的落寞,人果真是貪婪的,隻要嚐試過一次便再也無法遏製住奢望。
柳成章無端的煩躁起來。
——不能再想了!
他索性將案上的宣紙鋪開,親手研好墨,提起筆略略思索。少頃,他才要落下筆去,濃黑的墨卻先一步滴落紙上,迅速綻開來,一眼看去,那形狀便如同幾朵桃花。
柳成章頓覺有趣,於是順著那墨點又添了幾筆。點點墨色的桃花,蒼勁有力的枝葉,而後是粗壯的樹幹,分明是隨性而畫,卻意外的與院中那棵老桃樹出奇的相似。
——似乎還缺了些什麼……
遠處的絲竹之聲不曾停止,月光似水映照於紙上,柳成章腦中不期然便想起那夜。風過處,桃花瓣漫天飄舞,而那個白衣男子安靜的站在桃樹之下,五官似白玉雕琢,媚骨天成,難掩青澀的鳳眸注視著他,突然彎唇一笑……
他一驚之下竟沒有握好手中的筆,任它跌落於案上“啪嗒”一聲,墨跡瞬時染黑了一片。
柳成章卻沒空理會,他連忙抬眼朝窗外望去,卻發現桃樹之下空空蕩蕩並沒有人,轉眼又看向案上的畫,已經被墨跡染黑,看來是無法補救了……
難以言喻的滯澀之感湧上心頭,他習慣性的彎了唇角,說不清此刻的失落是為何。
“柳兄……”突然有人喚他,隻是這聲音太過溫潤,聽在耳中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分辨是否幻聽。
柳成章有些狼狽的沿著聲源尋去,在看清來人後卻不禁有些失笑:“惜花……”
——他……終究還是來了。
“可惜今夜有月無酒,有些掃興。”柳成章這樣說著,心情卻無端的好。“進屋與我一同品茶賞月如何?”
“無妨。”
柳成章徑自布置起茶具來,抬眼見他進了屋,並沒有多加招呼,隻是隨意道:“自便。”便繼續擺弄著手中的茶具,不再多看他一眼。
柳惜花微微挑了眉,不複初時的拘謹,倒是自顧自的觀察起屋子來。
這屋子乍一看沒什麼特別,可細看之下,從家具到擺設無不是用的最珍貴的木料而製,並且做工十分精致,果真不愧是首富家的公子!
可柳惜花隻是略略看了一圈,目光並沒有稍作停留,當無意中看到案上的那幅未完成的畫時卻是愣了一下,便再也移不開眼去。
——那是……
——如此熟悉的桃樹……
便如那夜,明月高懸,月華似水,那人獨自坐於桃樹之下,煢煢一身,被世人遺忘在絲竹歌舞之外,便是漫天的桃花瓣亦掩蓋不住那人的孤寂。
他還記得那人轉過頭來看到他時,眼中的吃驚一閃即逝,隨即衝他坦然一笑:“你私自闖入我的院中,便陪我喝上一杯權當賠罪如何?”
柳惜花不自覺的走過去伸手撫上那畫。
——我一直陪在你身邊,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惜花莫非也對書畫有所鑽研?”柳成章的聲音突然響起,將他驚了一驚。
他有些慌忙的答道:“不曾。”說完又頗為不好意思的加了句:“其實我連字都不識得。”
這回反倒是柳成章愣住了,如此豐神俊朗的男子,仿似白玉雕琢般的人物,居然會不識字!
看他的穿著也並不像是貧困潦倒之人,反倒應該出自殷實之家,但是各中緣由柳成章也識趣的並不多問。
“為兄教你可好?”
柳惜花聞言微微一愣,然而並未拒絕,反倒是欣喜道:“甚好。”
柳成章行至案前,“你想學哪些字?”
柳惜花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柳……”
“什麼?”柳成章鋪好了宣紙,抬起眸正好對上那人來不及轉開的眼,隻見那人有些窘迫的側過臉,卻將微微發紅的耳朵暴露在他的麵前。
“柳惜花。”
柳成章微微一愣,隻當他是因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而有些羞恥,隨即笑道:“好。”
柳惜花靜靜的站在他身旁,看著那粘了墨汁的筆尖落下去,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那隻指節分明的手每劃一下都如同在他的心尖上撩撥一回,酥麻難耐。
“柳”
“惜”
“花”
他聽見那人低沉的聲音呢喃著這三個毫無關聯的文字,卻每一聲都經由耳膜一路鑽到他的心底。
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他不懂。當初不過是因為這人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他才胡亂的編了一個。
慌亂中從了男子的姓氏,“惜花”二字也不過是脫口而出,可如今這三個胡謅的文字自這個男子口中念出來卻讓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悸動。
窗外的桃樹被突來的風吹得嘩嘩作響,繁茂的枝葉隨風搖晃,屋內的兩人卻絲毫未覺。
柳惜花聰慧得令柳成章嘖嘖驚歎,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他便能將典籍上的詩文默下來,而且字跡清秀非常。
柳成章念道:“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他便能接著寫道:“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搖晃的燈燭之下筆墨交錯,時間都被兩人拋諸腦後。
“惜花真是當世奇才。”柳成章拿起桌上寫得滿滿當當的宣紙嘖嘖稱讚,“若假以時日必定能考取功名創一番大事。”說道此處,他自己卻突然黯了臉色。
柳惜花自然發現了他的異常:“柳兄怎麼了?”
柳成章笑道:“隻是想到為兄身負頑疾,不能與惜花共同闖蕩,有些可惜罷了。”
柳惜花看著他欲言又止。
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身為男子卻被當做女兒養在深閨,即使錦衣玉食,雕梁畫柱也不過是金絲籠裏不得自由卻毫無辦法的雀鳥。
那種無論如何都衝破不了的無力感,那種被戒除在外的孤寂,雖沒有同樣的際遇,二人的身份也相去甚遠,可他卻能感同身受。
前院傳來的絲竹之聲漸漸平息,柳惜花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
——或許可以……
他於是開口告了辭:“柳兄,如今夜色已深,小弟改日再來叨擾。”
柳成章隻覺得短暫的相會有些遺憾,可介於夜色已深夜也沒有挽留:“一路小心。”眼看那人就要踏出門去,他還是急急的加了一句:“惜花可平日裏常來看看為兄。”
隻見柳惜花的腳步一頓,隨即回過頭來衝他微微一笑,眸光瀲灩:“甚好。”
柳成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於門後,突然心下一鬆,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便再也支持不住的伏倒在案上。
似乎是早有預料般,原本出了門的人又折了回來,還反手帶上了房門。隻見他徑直走到柳成章身旁,看後者呼吸清淺睡得正好,便伸了手點上那人的額頭,眸中精光一閃,貼在那人額上的手隨即聚起一股銀色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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