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4 更新時間：15-01-11 17:51
方茴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陳尋和林嘉茉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冬日的陽光透過幹枯而又密集的樹枝照射在地上，映出方茴那瘦小的影子跟隨著搖晃的身體移動，方茴隻是那樣機械地走著，眼淚都被風幹了，在臉上留下了兩行明顯的淚痕，方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知道自己不想停下來，不想讓自己去想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方茴覺得好累，她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著自己的意識，直到沒有了知覺……
方茴終究還是無法承受這樣殘忍的打擊，就那樣暈倒在大街上，方茴隻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和喬燃在英國的日子，她和喬燃在那棵巨大的聖誕樹下放煙花，兩個人都開心地笑著，可當煙花轉瞬即逝之後喬燃也消失了，方茴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可是無論她再怎麼找都無法在人群中找尋到那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方茴站在廣場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喬燃，鹹鹹的淚水流進嘴裏、流進心裏，然後傳來令人窒息的疼，方茴拚命地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隻是一個夢而已，醒來後喬燃還在，還是自己的。可當方茴醒過來之後才發現醒來的痛比夢裏還要痛上百倍，方茴望著房間的天花板，平時清澈明亮的眼眸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從那個黑洞裏不停地湧出“泉水”，方茴再也忍受不了胸膛傳來的疼痛，她躺在床上全身搐動，然後放聲大哭……
陳尋和林嘉茉在客廳裏聽著方茴那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唏噓，那哭聲仿佛是從她靈魂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一樣，然後散布在屋裏織出一幅暗藍色的悲哀，連陽光也因此變得朦朧淺淡。林嘉茉用雙手捂著嘴哭泣，和方茴一樣淚如泉湧，陳尋一直閉著眼睛，他不敢睜開，不敢去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他恨喬燃，也恨他自己，因為他們都無情地折磨著這個女人，是他們讓她變得千瘡百孔，變得苦不堪言……
許久房間裏玻璃破碎的聲音代替了哭聲，陳尋和林嘉茉衝進房間的時候看到方茴拿著地上破碎的玻璃片，手指被紮出了血，林嘉茉大叫了一聲衝了過去去“搶”方茴手裏的玻璃，可方茴卻怎麼也不肯放手，玻璃紮得越來越深，血一滴接一滴地滳在地上，滴在陳尋的心裏，他知道方茴是在折磨自己，以前方茴跟陳尋說過，即使他陳尋那樣傷害自己，自己卻還不想離開，因為她不死心、不甘心，所以她就開始折磨自己，折磨到自己死心為止……
當年陳尋沒有來得及阻止在方茴身上發生的悲劇，而如今他又怎麼能讓方茴再去折磨自己呢，陳尋衝過去一把推開了林嘉茉，然後使勁地掰開方茴的手，盡管方茴再用力掙紮也抵抗不了陳尋的力氣，方茴索性鬆開手把玻璃扔掉，趁陳尋鬆開手的時候，方茴一巴掌打在了陳尋的臉上，在陳尋的左臉上留下了一個血印，上麵還“點綴”著細小的玻璃片，林嘉茉準備上前拉莊方茴，剛邁出一步就被方茴給製止了，方茴的眼淚再次撲簌而下，她用盡全力發了瘋似的捶打著陳尋，陳尋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任由方茴捶打，對於陳尋來說自己怎樣都無所謂，隻要方茴不再折磨她自己就行。
方茴一邊打一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怎麼了？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們說話不算話？為什麼呀？”方茴停止捶打陳尋，她憤怒地抓住陳尋的衣領，眼眸中盡是怨恨：“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陳尋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在黑板上寫那句《方茴喜歡陳尋》我就不會發現我喜歡你，更不會發生以後的事，我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度過高中，度過大學，我更不會因為你陳尋而變得有家不敢回，就躲在那個陌生的地方，你知道我在澳洲過得是什麼日子嗎？啊，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啊？”方茴的聲音越來越小，顫抖的聲音讓人心疼，而對於陳尋來說這些話就像一把千斤重的鐵錘重重的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很快便會窒息而亡……
陳尋把方茴拉進自己懷裏，因為室內溫度高，陳尋隻穿了一件薄的毛衣，方茴側頭使勁地咬住了陳尋的手臂，陳尋低聲地呻吟一下，但並沒有鬆開手，一股血腥味傳到了方茴的嘴裏，就像是惡魔得到人血後便會恢複人性一樣，陳尋的血讓方茴冷靜了下來，她鬆開牙齒，開始抽泣，陳尋長歎一口氣，撫摸著方茴的後背說：“方茴，別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們都他媽的是渾蛋…“
方茴點點頭說：“好。”
後來陳尋經常想起方茴那天說的話，雖然張楠說這也並不是他的錯，因為陳尋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也隻是活在當下，想當下想的事、做當下想做的事。可陳尋卻還是充滿著負罪感，他覺得雖然一切事情的發展都不在他控製當中，但方茴所受的苦卻都因為他當年的自以為是，當年的陳尋自以為懂得愛情，把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天使拉到了人間，自己卻沒有信守承諾好好地守護她，而讓天使再也飛不回天堂了……
那天之後，方茴沒有再哭鬧，更沒有再折磨自己，每天正常吃飯，正常睡覺，除了偶爾發呆之外，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準備代課的事情上，一切似乎都如同暴風雨後的海麵一樣，沒有波瀾，十分平靜。後來方茴跟張楠講：“那段時間我過得很平靜，沒有希望，沒有失望，沒有愛，也沒有恨。雖然想起他時心還是會痛，但我漸漸也習慣了，就像當年陳尋帶給我的痛一樣，既然我可以諒解陳尋，當然也可以諒解喬燃，因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方建州和徐燕新是在元宵節回來的，林嘉茉見他們回來自己才搬回自己家，方茴不打算現在就告訴父母自己和喬燃的事，因為不想讓父母再為自己擔心，上一次自己那樣狼狽地離開已經讓父母操碎了心，這一次方茴決定留下來自己去麵對，所以當方建州讓方茴叫喬燃一起過元宵節的時候，方茴隻是淡淡地說：“喬燃前兩天回英國了。”
開學後，方茴搬去了學校的教師宿舍住，林嘉茉因為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天天來找方茴，陳尋因為要工作所以沒有辦法天天來，但隻要他一有時間就一定會來陪方茴，兩個人會像高中的時候那樣並肩在操場上散步，但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心無法“係”在一起了，因為他們之間不光隔著喬燃，還隔著無法逾越的時間……
朋友就像那夜空裏的星星和月亮，彼此光照，彼此星輝，彼此鼓勵、彼此相望。有時候朋友所帶給自己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如同漆黑夜空裏的一盞明燈，看著為自己擔心的兩個人，方茴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喬燃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所用的藥物也已經加倍，化療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因為對藥物的敏感喬燃一直處於低燒狀態，所以一天當中幾乎一半的時間都是抱著那個水晶相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孟雅無論怎樣勸他住院他都不願意去，直到後來孟雅也徹底放棄了。有時喬燃的精神也會好些，孟雅會拉著他去超市買來西，對於孟雅的要求，除了住院之外喬燃都會答應她，因為隻有這樣喬燃才會覺得好受些，看著那個曾經幾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現在為了一個不愛她的自己，寧願放棄所有，放棄安逸的生活，也要陪在自己身邊，喬燃能做得或許也隻有這些了……
雖然四月份的天氣變暖了許多，伹因為喬燃身體的抵抗力很差，根本經不起感冒的折騰，所以和喬燃出門前孟雅還是給喬燃多穿了件外套，喬燃的頭發因為做化療也都掉光了，出門也隻能戴著帽子，喬燃一邊戴帽子一邊笑著說：“我這樣出門，別人以為我是傻子呢。”
“誰敢說你是傻子我就讓他變成真正的傻子！”孟雅一邊幫喬燃整理衣服一邊堅定地說。
喬燃伸手摸了摸孟雅的頭發，笑著說：“傻瓜。”
抬頭看著喬燃越來越消瘦的臉，一雙深邃的眼眸變得無神、混濁。孟雅的眼眶又紅了，她是個從小就很少哭泣的女孩，包括孟雅的父母在內幾乎沒有人見過孟雅哭泣，在所有人眼裏孟雅都是一個高傲的公主，可沒有人會知道因為在這樣一個公主心裏有一個最柔軟的地方住進了一個她永遠愛不到的人，所以她被眼淚侵蝕了，在陪著喬燃的兩個月裏孟雅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淚，因為數也數不清了……
因為喬燃過兩天又要去醫院做化療，孟雅要去買些日常用品，所以兩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孟雅選擇要買的東西，嘴裏還念念有詞，喬燃淡淡地笑著在旁邊推著購物車，兩個人看上去像極了一對新婚夫婦。孟雅把選好的東西放進購物車裏很自然地挽住喬燃的手臂問：“你笑什麼？”
“我沒笑。”喬燃反駁道。
孟雅像個小孩子一樣撅起了嘴，喬燃笑出了聲，他喜歡看孟雅撒驕的樣子，喜歡她像個小孩子，然後做為哥哥的自己可以好好地保護她，即使她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你看你笑了吧？還說沒笑，淨騙我，說吧為什麼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完孟雅還瞪了喬燃一眼，喬燃低頭在她耳邊說：“我笑你越來越像我媽了，買個東西是挑來挑去，嘴裏還愛碎碎念……”
聽完喬燃的話，孟雅的臉一會兒紅一會綠，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喬燃一個人若無其事地推著購物車往零食區走，孟雅小跑著跟上喬燃，剛想反駁他，卻看到了方茴，她下意識地握住了喬燃推著購物車的手，喬燃的手很涼，像一塊冰把孟雅剛才所有的幸福快樂全都“冰封”了……
那是他們分手後的第一次麵對麵相見，之前因為太過想念方茴，喬燃也曾去過F中看過方茴，因為怕被方茴看到，所以喬燃總是偷偷地看上一眼，看著方茴還留著自己喜歡的長發；看著方茴站在講台上熟練的講課；看著方茴站在那棵樹下發呆；然後喬燃就靠著方茴的那一顰一笑卻忍受那生不如死的化療。而今天喬燃真正地和方茴見麵了，看著麵容消瘦的方茴，喬燃卻隻能把真實地自己隱藏起來……
喬燃伸手從貨櫃上拿下來一盒德芙巧克力，轉頭看向孟雅問：“親愛的，是不是要這個？”
猛裏點點頭，踮起腳在喬燃嘴唇上親了一口，喬燃笑著把孟雅攬進懷裏，然後單手推著購物車與方茴擦肩而過，錯開方茴的那一瞬間齊燃偽裝的笑容消失了，取代的是痛苦和無奈，孟雅一句話也沒說，她也不想說，她的心也在痛，為了一個她愛的人。
愛情是一場豪賭，先愛上那你就注定了會輸，孟雅自認為她付出的不會比方茴少，可她卻還是得不到喬燃的愛，事實上愛情沒有公平這兩個字，在愛情裏付出和回報往往達不成正比，所以人們都喜歡用玫瑰來形容愛情，因為愛情和玫瑰一樣，有美麗但也會刺傷人……
喬燃離開後，方茴在那裏站了好久，腦海裏有喬燃對他那個新歡的笑；有新歡對喬燃的那個吻；有喬燃攬著新歡瀟灑的離開；還有喬燃對她這個舊愛的冷漠。想想方茴忍不住苦笑，她早就應該明白自己的立場，自己對於現在的喬燃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在他懷裏的那個女人才是他掌心裏的寶貝，才是能帶給他幸福快樂的那朵“五瓣丁香花”。“彼時緣妙不可言，此時緣苦不堪言。”方茴喃喃地說著。
方茴回到學校後一直在那棵樹前發呆，直到聽到背後有人在叫她，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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