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67 更新時間:15-01-11 12:54
紀子說她很久沒有試過這樣開心,我也是。
一對滿頭白發的老夫妻從麵前經過,丈夫拄著拐杖,妻子則一手挽著丈夫的手臂,倆人有說有笑。
對麵的草地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成年人,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單從背影推測,我無法辨出那個成年人究竟是男或女,孩子一眼看上去便知是男的,倆人的身體緊靠在一起,成年人的頭枕在對方的肩膀,一手攬著對方的腰,小孩的臉貼著對方的頭發,無比親密。在我觀察這倆人的期間,紀子也在觀察。
“是姐弟嗎?”紀子問。
“那個成年人是女的?”
“雖然從背麵看讓人無法分清性別,但感覺是女的,應該是一個身材非常高大的女人。”對於紀子的判斷我無法提出疑問,因為對方在觀察這一方麵比我精明得多,所以我相信紀子。
然後我們又在判斷這倆人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一口咬定是姐弟關係,對方同意我的觀點,可過了幾秒鍾,紀子與我產生分歧,她認為這是一對情侶。我百思不得其解,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這倆人絲毫沒有情侶的跡象,我不明白對方何以得出這一結論,紀子也沒法具體地解釋清楚,隻說是從倆人的坐姿來判斷的。
這一次我不相信紀子,這委實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我仔細地觀察這倆人,試圖從中找出一點點與紀子的結論相符合的證據,但無論我左看右看,都找不到證據。
紀子與我打賭,如果她贏了,我要抽一支薄荷煙,我告訴她我從未抽過煙,所以她要看我抽煙的樣子。我不抽煙的原因隻是我對煙不感興趣罷了,但並不反感抽煙,於是我同意對方的要求。若紀子輸了,她給我rap一段歌詞,這也是紀子提出來的,我沒有意見。不過我很少聽說唱一類的音樂,對方表示沒有受過任何說唱的訓練,隻能隨口rap一段。從來沒有人在我麵前說唱,如果這次紀子輸了,那我便能一飽耳福。
我們靜靜地注視前方的倆人,這倆人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一隻白色的蝴蝶從眼前飛過,紀子一手將蝴蝶抓在手心,蝴蝶百般掙紮,欲要衝破束縛自己的囚籠,可紀子卻不為所動,饒有興味地看著困在掌心的蝴蝶。不知這隻蝴蝶會不會因此憋死,不知紀子是否打算放過這隻可憐的小家夥。最終,對方打開手掌,小東西迫不及待地振翅而飛,直達高空,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範圍。
“秀楠想當蝴蝶嗎?”
“唔。。。不知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對動物提不起興趣,更談不上要當哪一種動物,至於為什麼要當蝴蝶,當蝴蝶有什麼好處,我自是一無所知。
“蝴蝶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人卻不然。”紀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你說當人更好,還是當蝴蝶更好呢?”
“這兩種生物不能相提並論吧。”我道,“蝴蝶固然很自由,但它也很容易受傷,就像剛才你一下子抓住它,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結束它的生命,盡管你沒有這麼做。”
“可人也會很容易受傷,也會很容易被奪取性命,比如車禍、空難、槍擊。”紀子捏住額前一縷劉海,用指頭反複摩擦。
“就算是這樣,蝴蝶比人更容易受傷。”我道,“起碼你不能將一個人抓起來困在手心。”
紀子噗嗤一笑,喟歎一聲,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人比當蝴蝶要更好?”紀子問。
“至少我會選擇當人。”
“因為比蝴蝶更不容易受傷?”
“不僅僅是這個,還有其他因素。”
“什麼因素?”
“能夠擁有蝴蝶所不能擁有的。”
紀子陷入沉思,大概在思考這一句話的含義,我不知這個回答給予紀子有何感想,我從來不在意他人的思考。但我這次燃起了些許好奇心,有點想知曉紀子此時作何感想,這個小小的頭顱到底在裝什麼。
俄頃,思考完畢的紀子沒有說出她的想法,隻把頭挨在我肩上,就像前方那個成年人挨著小孩。紀子選擇用緘默回應我,我也沒有逼迫對方非要講出她方才思索的內容。
話題就此擱在一邊,我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前方關係不明的倆人。突然,成年人親了一下小孩的臉,小孩摟住對方的脖子,雙方的嘴唇相碰,在草地上接起吻來。
我目瞪口呆地注視這一景象,身邊的紀子則顯得很淡定,這是她意料之中的,因此沒有表現絲毫驚訝。我怔怔地看著前方倆人接吻的動作,便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欺騙自己,這根本不是姐弟,是如假包換的情侶。這倆人的年齡絕對相差十年以上,這個男孩絕對還沒有上初中,一個成年人與一個小學生談戀愛,這個認知使我更加意識到世界無奇不有,愛情不分年齡。
我不反對這樣的愛情,隻是要將其作為事實接受下來多多少少需要花點時間。坦白說,這個世界甚少有東西我是持反對態度的。紀子似乎早已接受這一事實,看樣子她亦不反對這倆人的感情。
對方掏出煙盒放在我眼前,並向我微微挑眉,示意我願賭服輸,我取出一支煙銜在嘴裏,紀子幫我點燃,由於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隻能學習紀子那樣深深地吸一口,結果糟糕得一塌糊塗,煙一進到口腔我立即吐出去,不停地咳嗽,就連眼眶也冒出生理鹽水。紀子在一旁大笑,說我吸得太猛,第一次吸煙不能吸得過多,否則會出現咳嗽和頭暈,嚴重的話會嘔吐。
我抹去眼角的淚珠,在對方的指導下再吸一口,這一次我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煙,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急切地想要將煙吐出去,我深呼吸,煙進入到我的肺裏,然後再慢慢地吐出,但我還是忍不住地咳嗽起來。紀子說我抽得還可以,再多抽幾支應該能適應。我表示抽完這一支煙之後再也不會再碰煙,對方說我太過絕對,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吸上一支不失為一個讓心情好起來的方式。
紀子點燃一支煙,叼在嘴裏,深深地吸了兩口,煙霧從鼻孔和嘴裏同時出來,對方建議我第一次吸煙不要用鼻子吸,不過我也不會用鼻子吸煙。
我們一邊吸煙一邊信步在公園的林蔭道,蟬鳴與鳥鳴此起彼伏,構成一首清脆悅耳的曲子。紀子不再挽著我的手臂,而是握住我的五指。微風徐來,帶著秋日清涼的氣息,吹拂我們的臉龐,一絲頭發吹到紀子的鼻子上,我用食指輕輕地撥下,對方投以我一個笑意,握住我五指的手更加緊了。小道兩旁植滿了枝繁葉茂的樹木,給小道投下濃厚的陰影,使陽光無法直射到路麵,不少樹木的葉子業已泛黃,隨風一吹,便脫離了樹枝。
路麵鋪滿了黃葉,讓人不禁懷疑這條小道是由黃葉建造的,放眼望去,黃葉猶如無數的金子散落在路麵,一縷陽光從密密麻麻的枝葉間艱難地投在地麵,葉子被照耀得閃閃發亮,看上去與金子幾乎沒有區別。
平日兩點一線的生活使我沒有機會看到如此美麗的景色,我很少觀察身邊的事物,隻著眼於自己的事情,對此我一直不以為意,因為我對周圍的一切無法提起興致。但眼前這副畫麵觸動了我內心某個地方,某個我一直忽略的地方。在公司餐廳裏與家惠的談話浮上腦際,家惠說我不應該整日待在家裏,給自己放一個假,多到外麵走走,說不定能遇上能讓我產生好感的人事。
之前我對家惠這番話給予不理不睬的態度,即使我沒有當作耳邊風,但我沒有重視它。此時,這番話盤踞在我腦海,我忽然有點理解這番話的含義,從來沒有想過要請長假的我,第一次冒出了這個念頭。
來到陽光照耀的地方,紀子的臉被照得發白,半眯著眼眸,連臉上的雀斑都要看不見了。對方撿起一片黃葉,放在我的頭上,輕笑一聲,再撿起一片綠葉放在我的頭頂,然後掏出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我也撿起一片葉子,頭上兩片葉子隨我彎腰的動作而落下,我沒有將葉子放在對方的頭上,而是輕輕地掃過對方的鼻尖,然後用葉尖戳了戳對方滿是雀斑的鼻梁,紀子說有點癢。
我倆的煙已抽了一半,紀子抽得比我更快,不一會兒,就把煙蒂扔在垃圾桶,紀子要我抽完整支煙,不允許抽到一半就扔,所以我還在繼續抽,口腔充斥著濃濃的薄荷煙卷味,但我已不再咳嗽,眼眶也不再泛起淚水,甚至對抽煙的態度也沒有剛才那麼抗拒了。
握住我的手改為與我十指相扣,除了和以前的男友這樣牽手過之外,沒有與他人牽過手。現在我與一位隻見過兩次的陌生少女十指相扣,卻沒有感到反感,反而認為這是正常不過的事了,一種不知名的柔情侵入我的體內,包裹住我的心,我能感覺到體內有個沉睡了許久的地方,忽然被突如其來的某種東西即將喚醒。雖然不知最終能否蘇醒過來,但至少可以曉得它不會再沉睡下去。
“比起握住你的手指,我好像更喜歡與你十指相扣。”紀子的語氣充滿感情,這是我從來沒聽過的語氣。
我不由自主地投以對方一個微笑,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這個笑不含半點負麵情感,隻有溫情。於是我握緊了對方的手。
我們繼續漫無目的地兜風,不在任何一處地方停留,哪一個路口看起來比較順眼便拐進哪一個路口。紀子的手肘支在窗邊,窗戶搖下大半,凝視窗外的風景。車內唯一的聲音便是廣播的報道,今天天氣晴朗,空氣指數為良,適宜外出活動。
蔚藍的天宇漂浮著雪白的雲絮,雲絮非常薄,宛如撕裂的棉絲,環境被汙染得不輕的定安竟然能看見這麼晴朗的天空,實在難得,多數情況下天色呈現灰白,連雲塊也是灰色的,這樣的天氣非常少見。不過比起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我驀地想起我們還沒吃午飯,於是停在路邊一間餐館門前,紀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吃完早餐到現在還沒有食物落肚。
餐館裏的人很少,隻有兩三張桌子坐著人,店員一見我們進來,非常熱情地招待,領我們到一個卡座,我和紀子相對而坐,翻了一會菜單,向店員下單。
餐廳的裝修溫馨雅致,旁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小盆栽。紀子拿出手機給我看,她把我剛才那張照片設置為桌麵壁紙,我沒有反對,隻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照片會被別人設置成做手機壁紙。
對方說我這張照片很可愛,照片中的我的臉被一縷陽光切成兩半,由於刺眼的關係,我不得不半眯起眼睛,嘴唇緊閉,眼神略顯呆愣地望著鏡頭,事實上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看向鏡頭,因為對方趁我沒留神的時候就拍了。
我無論如何都不認為這是一張可愛的照片,但對方的態度與我截然相反。
菜一一端上,我們很快地吃,整個過程中不說一句話,可能餓得顧不上說話了吧。吃完飯之後,我們喝著蒸餾咖啡,咖啡味道不過不失、中規中矩。
我們開始天南海北地聊天,任何事情都胡扯一通。平素沉默寡言的我此刻變得健談無比,對每一件事都侃侃而談,完全不像往常的自己,我既驚訝又感到無比自然,難道隻會在紀子麵前才會這樣嗎?可能是,可能不是。
紀子的心情非常高興,臉色紅潤了不少,語氣歡快了很多,還夾雜著陣陣愉快的笑聲,甚至開到某個玩笑的時候,會發出響亮的爆笑聲,我受到對方的感染,不時發出笑聲。我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離開餐館之後,我們繼續乘車兜風,宛如兩個沒有歸宿的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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