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3 更新時間：15-09-07 11:36
他醒來時被緊貼在眼前的木頭人偶嚇了一大跳——足有一尺長的木偶，空洞的眼眶直直對著他的雙眼，雕刻粗糙的下巴一上一下生硬地動著，聲音卻是從木偶的腹部傳出，聽起來毫無起伏、空洞古怪——
——“……崇念，性別男，”
嗯，這“木偶”說的是自己的名字，性別也沒錯。
——“原籍東海，”
“原籍”……這個他就不記得了。好像這一覺睡得很長很長，在睡之前經曆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入人世輪回劫滿，待回天宮，安排入穿越署轉鷺司。職屬文書轉交中。”
……天宮？穿越署？他是聽過這種地方，當然是在小說裏。至於那個什麼司……那究竟是個啥玩意？
忽然傳來極輕的“噗”的一聲，眨眼之際木偶就從眼前消失了。
耳邊一下又重歸了寂靜。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也變得極為清晰。
等等……呼吸和心跳？他竟然還有呼吸？？心髒竟然還在跳動？？
伸出兩根手指到鼻子前探了探，確認了自己確實是在呼吸著——呼出的氣流輕觸到皮膚上，傳來一種輕暖的感覺。再伸手到胸前，也確實感受到了胸腔內心髒一下一下的跳動……！
那自己是死了才到天界的，還是……現在還活著呢？可是感覺又不大一樣，呼吸之間，隻覺心肺五髒與四肢百脈說不出的清暢……感覺，就像是仙俠小說裏說的那般盈滿了清氣。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記不起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但他仍然記得很清楚，在他為人時，所有身邊之人的死亡……準確的說，應該是死亡時的情狀，但那些人和自己都是什麼關係，又或是沒關係，他是半點都想不起了。
除了上一世，曾為人的輪回中他死亡時的片刻，他也記起得十分清楚……
就像是頭腦中同時閃過無數走馬燈一樣，隻一瞬就能將這一切在頭腦中盡數放過一遍。
……是到了天界的人都會這樣嗎？連對時間的知覺好像也有點不一樣了，一瞬是很短，可又好像可以變得很長。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他抬頭環顧四周，除了一片白霧，什麼也看不到。
說是白霧，又不是那種濕寒潮暗的感覺。反而光線很不錯，就好像光粒子就在白霧之中漂浮著一般，是恰好明亮的亮度。
而自己就盤腿坐在這一片白霧之中。
往下，不是地麵，而是大約五、六厘米深的清水——自己原來是坐在一片清水之中——水底是一片白色的細沙，觸感輕細。
奇怪的是，這些水根本沒有弄濕他，就像是空氣一樣，觸感輕柔，不去注意的話根本不會發現。涼的話好像是有一絲涼意，不過很舒服……等等，他……好像沒有穿衣服……？！
水中自己的倒影，極清晰。仔細看了一遍，和還活著的時候相比好像並無變化。不過，他原來在胸口就有一塊疤痕嗎……？大約就在心髒的位置，有一塊像星一樣綻放開的疤痕，如果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星狀疤痕與周圍的皮膚之間隻有極細微的色差。
看上去就像是胸口曾被剜開了一個大洞一樣。但，心髒還在跳動，感覺也沒什麼不舒服。
那，到底曾發生過什麼……？
他完全想不起來。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慮吧。比如，那個木頭人偶雖然說了好像自己被安排入了天界的什麼穿越署的什麼司。
但，就這麼把他孤零零地撂在這兒了算什麼？
他睜眼瞪著四周望不到盡頭的白霧，忽眼角瞥到了什麼，他猛地一回頭，在如雲湧緩慢翻滾的白霧深處，竟看到了一個身著古代那種玄黑長袍的高個男人。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不過一眨眼，那男人就不見了，白霧翻騰著忽淡忽濃，左右仔細尋了半天，可哪裏還看得見什麼人影。
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出現幻覺了？
可，他明明看到了那個男人的眼睛，丹鳳瞳眸玄黑如墨，深沉如淵，好像翻湧著比這一大片白霧還看不見盡頭的濃烈情緒，分不清是喜是怒還是別的什麼，說不清的繾綣流連……
他轉回頭收回視線，瞅著自己光潔白嫩如初生嬰兒般的一對腳丫子，準備繼續發呆。他一直這麼發呆了不知多久，久得腦瓜子都有點抽著疼了。
……等等，水中的倒影，前麵，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
他嚇了一跳，盯著水中那個白衣鶴立的倒影，緩慢地、不能更慢地，慢慢抬起頭，從腳開始，一點點向上——
這白衣男子，絕對是仙人，而且是長得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仙人——長身鶴立，一身衣衫素白如雪，鬢邊兩縷烏發輕撩於腦後低束，柔和清美的麵容，一雙淡茶杏瞳更是美得連他都不禁為之一窒。
“你……”他確實是看得呆了……當然，先前是被這白衣仙人的美貌仙容所驚呆，後來則是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衣不蔽體的狀態，而且還一臉癡漢的表情地仰著頭。
“念，你來了。”白衣仙人薄唇微張，聲音清若暖泉，說著俯過身，一雙淡茶的眸子仍望著他，眸底深處，清晰倒映出他瞠目怔愣的模樣。
“我……”他一開口卻是結結巴巴，隻覺得窘得要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我……衣服……”
麵前的這個白衣仙人，就好像在看著小孩子一樣看著他，笑得很暖很溫和……也很慈祥。
“哦！我忘了你還不會……！”白衣仙人略一怔，又是笑了，站直了身子，接著手一揮，一套素青衣衫眨眼之際便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一瞧，身上的衣裳已然是各處都已係帶整好了的狀態，摸不出是什麼材質，但摸著很是舒服。再看看腳，腳上也多了一雙玄青布鞋，而且尺碼很合適的樣子。
……嗯，全部都是古代的裝束。
看來，如果不是做夢，就是真的到了傳說中的天界。而眼前的這個性別相同的仙人，雖還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好歹幫他穿上了一身衣衫，讓他不至於無衣蔽體。
就當他抬起頭想要道謝的時候，麵前卻又什麼都沒有了——那白衣仙人不見了，適才那木頭人偶消失的時候還有“噗”的一聲，這回白衣仙人消失時什麼聲音都沒有，一抬頭就再看不見了。
隻剩了身上的一套素青衣衫與腳上的一雙玄青布鞋。
——“崇念。”
忽然身後傳來僵冷的聲音。
他一驚，跳了起來，迅速轉過身，果然是剛才的木頭人偶，浮在空中，空洞的眼直盯著他，木頭下巴一上一下地動著：“東殿掌籍司已再次確認仙籍。職屬文書已由穿越署轉鷺司接收……”
仍是那種毫無起伏、空洞古怪的聲音，在這一片白霧之中，孤身一人麵對著這木頭人偶，感覺還是相當悚然的。
如果，剛才那個白衣仙人還在就好了……
就在他以為這木頭人偶又要自顧自說個不停然後“噗”地一聲擅自消失的時候，這木頭人偶忽然向前平移了半尺多，空洞的眼眶直對著他的雙眼，嚇得他向後一跳。
“請隨我來！”木頭人偶的腹部傳來單調空洞的語音，隔了片刻，又毫無起伏地重複了一遍，“請隨我來！”
“……哦！”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木頭人偶大概是在等著他回應，趕忙道：“麻煩你了！”
木頭人偶動作僵硬緩慢地點了一下頭，接著轉過身，在虛空飄渺的白霧之中向某個方向平移著，速度倒是不快不慢，反倒是他跟著走得有些著急。他試著稍稍加快了腳步，可眼看著就要被他超越的木偶根本沒有反應，仍然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
他隻得放棄，乖乖地跟在後麵。
剛開始他還思忖著要不要向這個看起來十分古怪的木頭人偶問點問題。畢竟恍然一覺醒來，居然就聽這木偶說自己要去那個什麼穿越署的什麼司了，心裏完全還處於一種接受不能的迷懵狀。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又不知道可以向誰說，更甚的是，仔細一想，又根本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就在他胡思亂想得一塌糊塗之際，周身的白霧忽然散去，前方閃過一片金光——他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以免亮瞎。等眼皮子感覺到透過指縫的光線似乎弱了下去，才慢慢張大指縫，睜眼向外看去——
一直漂浮在前方的木頭人偶不見了，白霧散去之後，腳下變為了一條由雨花石鋪就的道路。路的盡頭，石階之上，高達丈許的朱漆大門半敞著，而大門左右則是墨瓦白牆向遠處延伸開去。大門之上懸掛著一塊玄漆金字的牌匾，上書“轉鷺司”三個大字。
——原來是寫作“轉鷺”啊。
他盯著那牌匾看了半天。總覺得這雋秀如流水的字體好像在何處看過，似曾相識……
——“喂，你還要在那裏站多久？”
門後不知何處出現了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小男孩，正一臉森然地盯著他看。
他驚得後退了一步，“……你、你好？”
聲音都有點哆嗦了，但好歹沒咬到舌頭順利說出來了。
不過，這裏真的應該不是地府吧……？這小男孩穿著一聲淡金錦袍，雙手背在身後，仔細一看好像還有點隱隱發光，再加上這天空之中浮過五彩祥雲的樣子，怎麼看都應該是天上才對……？
為何眼神表情卻是那麼可怕？明明仔細一看這小男孩五官麵容還是很清秀的……
“什麼啊，這次怎麼來了個膽小鬼。”小男孩撇嘴咕噥道，轉過身，左手向內一勾，“跟我來罷，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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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增加一處比較重要的細節，其他均未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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