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99 更新時間：16-01-10 19:32
最近的天氣總是很糟糕，就像宋念城鬱悶的心情，老是陰沉著。連綿不斷的小雨也總下個不停，到處都是濕噠噠的，愈發的讓人心情不暢快。
雖然和阿遠和平分手了，場麵也不像設想的那麼難堪，可是這反而讓他更加自責。阿遠的表現反倒更加證明了他才是這段感情當中那個不負責任而又自私的人。宋念城曾經極度憎恨這樣的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變成了這種人。他不知道這樣的選擇對不對。雖然所有的選擇都是他遵從內心的想法才決定的。可是這依然不能成為他安慰自己的借口。他困惑著，煩悶著，痛苦著，壓抑著，孤獨著。他很想找個人好好的聊一聊，哪怕隻是倒倒心裏的苦水也好。可是想來想去，最想傾述的人還是丁浩辰。也隻有麵對丁浩辰，他才能說出這些話來。
可是丁浩辰也是煩心事纏身。最近有意無意中聽到丁希文提起過好幾次，他和沈落雁的關係也很緊張。其實，他不用想都知道他們的關係為什麼緊張。沈落雁那麼喜歡他，他卻突然提出分手，還不知道用的是什麼理由，任憑誰都不會輕易答應的。更何況她是沈落雁，校花沈落雁啊！她肯定會糾纏到底問出原因的。萬一處理的不好，說不定會惹出更多的麻煩來。到時候，不光是他和丁浩辰，甚至可能還有許多不相關的人，都會牽扯進來。宋念城原本想打電話和丁浩辰訴苦的念頭，也因此而壓了下去。
不過，越是擔心什麼，擔心的事情卻總是主動找上門。宋念城最近已經非常刻意的回避沈落雁了。即便是在同一個教室上課，即便是開班會，即便是在學校裏的任何角落，他都在躲著她，躲避著和她任何有可能的交流，哪怕是眼神的交流也不曾有過。他確實很心虛。他根本沒辦法麵對沈落雁的任何質問。他也沒有辦法撒謊。如果沈落雁已經知道了什麼，撒謊也是無事無補的。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著丁浩辰能搞定一切，幻想著沈落雁能放過他們。可是，現實終究還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今天，似乎是逃不掉了。下課之後，宋念城剛想急著閃人，就被沈落雁叫住了。“宋念城，等下有空嗎？我有點事情找你。”
“啊？什麼事啊？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呢。”宋念城迫切的想要逃離。
“不會占用你多久時間的。我馬上和你一起走。”沈落雁說完，不由分說的和他走到了一起。
兩個人沉默的沿著學校的主幹道走了幾分鍾，卻都沒有開口說話。眼看著快要走到路的盡頭了，沈落雁突然說道：“走吧，我們去外麵的茶吧坐坐。那裏安靜，說話也方便。”
宋念城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他有種預感，他最害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茶吧。
眼看著杯子裏的茶葉慢慢的從卷曲狀舒展成一片片翠綠的葉子，香氣也慢慢的從茶杯裏滿溢出來，宋念城還是緊張的不能自已。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沈落雁，不敢看她的表情，也不敢看她的眼神。他甚至有點擔心她會不會直接拿茶水朝他潑過來。包間裏顯得格外的安靜，這種安靜卻讓宋念城內心無比焦躁。
沈落雁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終於說話了。“最近你都在忙什麼啊？好像很少聽見你的消息。”
“沒忙啥，整天就是那些事------”
“之前我也提過，要幫你介紹女朋友的，你有心儀的對象了嗎？”沈落雁不緊不慢的說著，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我，我現在隻想把精力都放在學業上，暫時還不想談。”宋念城愈發的緊張，趕緊端起茶杯掩飾。
“是嗎？可是談戀愛也不一定就會影響學業啊，你看我，還有丁浩辰，還有好多人，不都是學業愛情兩不誤嘛。”
“可能我沒你們那麼厲害，我沒辦法一心兩用的。”
“宋念城，你是真的不想談嗎？還是沒把我當朋友，所以不想和我說啊。”
“沒有，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朋友的。我是真的不想談的。”宋念城越來越窘迫，也慢慢的進了圈套。
“是嗎？你真的把我當朋友？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朋友呢？無話不談的，推心置腹的，還是隻是淡淡之交呢？”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啊。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嗎？那看來隻是把我當做普通朋友嘍？不然，為什麼你的秘密都沒有告訴我呢？”
“秘密？什麼秘密？我哪有什麼秘密？”宋念城驚得差點就要跳了起來，說話都不受控製了。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我都這麼誠懇的問了，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宋念城強撐著鎮定，額頭上的冷汗卻已經一顆顆的冒了出來。
“那這照片上的男生，你總該認識吧？”沈落雁拿出兩張照片扔給了他。
宋念城撿起來一看，更加震驚了。是他和阿遠在KTV裏麵的照片！她居然也有這些照片！一定是林小玉給她的。她為什麼要給她？現在再去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所以，她肯定知道了。隻是，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知道了他和丁浩辰的事。宋念城安靜的沉默著，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個男生是叫阿遠吧？你的男朋友？”
宋念城點點頭，就像是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任人宰割。
“男朋友，哼，你果然是個gay，”沈落雁輕蔑的笑道，突然提高音量吼起來，“既然你有了男朋友，為什麼還要不知羞恥的去勾引丁浩辰？你到底要不要臉？一直口口聲聲的說是我的朋友，卻在背後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我，我沒有勾引他------”宋念城小聲的辯解，在沈落雁的暴怒麵前，他就像是隻小綿羊。
“你沒有勾引他？笑話，難道還是他主動找的你？如果不是你先勾引他，他怎麼會多看你一眼？你都已經有男朋友了，還這麼水性楊花？宋念城，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無恥的人呢。”
“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這麼說，你勾引丁浩辰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了？”
“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丁浩辰為什麼要和我分手？還說和我之前的感情，從來就不是想象中的愛情？真是可笑，你們的就是愛情？兩個男人，居然還談什麼愛情！你以為你們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覺嗎？你以為你們那晚在樓頂花園裏做的齷齪事沒人看見嗎？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沈落雁越說越激動，竟然開始大哭起來。
宋念城看她哭的無比淒慘，卻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生怕說了什麼反而惹得她更加生氣和傷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你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沈落雁梨花帶雨的問道。
“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去年冬天考試的時候，哦，不對，可能是去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喝醉了，然後，也不對，可能，可能是更早之前籃球比賽之後的慶祝party上------”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你們，你們竟然瞞著我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還隱瞞了這麼久，你們真是太可恨了------”沈落雁暴怒之下，竟然將茶杯摔了個粉碎。
“我們不是想瞞你，其實之前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會發展成這樣的關係。”
“他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你不是早就喜歡上了他嗎？你不是處心積慮的想要他也喜歡你嗎？宋念城，你就誠實點吧，事到如今你還不想承認嗎？你其實早就喜歡上了他，是不是？”
“是，我承認，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
“真是偉大，你沒有想過破壞？那是怪我我沒抓住他，是我們自己破壞掉的，是丁浩辰突然換了口味就愛上你了？不是你假惺惺的以好朋友的身份整天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他怎麼可能會多看你這種人一眼。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從一開始，我就該看出來你沒安好心。還整天裝的聖母白蓮花一樣，還幫我和他協調關係。我看，我們的關係就是你一直從中作梗，一直在挑撥，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吧？”
“我，我沒有，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挑撥過你們的關係。”宋念城急著辯解。
“沒有？現在這種局麵不是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嗎？不管你有沒有說過，都已經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麵。你以為，是你贏了嗎？你有站在過他的立場為他考慮過嗎？你是他帶的出去見得了人的嗎？還有他的家族，若是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你知道，對他家企業會造成什麼樣的打擊嗎？”
“我，我------”宋念城腦袋一片空白。
“想不出來，是嗎？那我告訴你，會怎麼樣。首先，你們會成為全校的笑柄，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無論你們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指指點點，甚至可能會挨揍。之前的新聞你沒看嗎？同性戀一旦在學校裏被公開，會是什麼下場？如果隻是簡單的挨打，沒有被毒死已經算你們的幸運了。文學社，籃球隊你們都別想再待下去了。這個學校裏，或許都難再有你們的立足之地。而他家的企業，也會因為這樣的醜聞受到影響，甚至可能破產。別的不說，一旦他和我分手，我會立刻叫我父親撤資。他的母親，會放過你嗎？這就是你想要的？這就是你對你喜歡的人所帶來的？還有，你自己就能放下一切？你的父母呢？他們若是知道了你在學校裏幹的這些醜事，你叫他們如何自處？”
“不，不，不要再說了。我沒有想要這樣，我不想這樣。”聽完她的話，宋念城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恐慌。
她說的都是對的，她說的這一切，都將是他們任性後最直接的結果。不管他們的願望有多麼美好，不管他們的愛情有多麼深，不管他們的心誌有多麼的堅定，在這簡單殘酷的現實麵前，都不堪一擊。這才隻是簡單的描述而已。宋念城真的不敢想象，也無法麵對鋪天蓋地的嘲諷指責。他不能讓丁浩辰，還有他的家庭麵對這些。還有，還有自己的父母，他們傷心絕望的樣子，那是他絕對不能麵對的，那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麵對的。
“我知道，你或許從來都沒有想得這麼遠。我也相信，聽完我的話之後，你會想得更加透徹，也會作出更好的選擇。”
“你說吧，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宋念城頹喪的說道，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心氣。
“不是我要你怎麼做，是你自己的決定。宋念城，不是你們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會來找你。我隻是好心的提醒你罷了。你要記住，無論你選擇了什麼，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讓所有人都安心的生活。對我來說，我可以忘記之前所有的事，忘記我認識你。我也希望，今天的談話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再見！”
沈落雁說完，頭也不回的摔門離去，留下宋念城一個人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久久不願意起身。
從茶吧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但是小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宋念城不想回宿舍，不想麵對任何人。他沿著偏僻的小路悲傷的走著，不知道要走向哪裏。他的心很痛，真的很痛，連呼吸都覺得痛，就像是刀割了一樣，咬牙切齒的痛。小小的水珠滴落在頭上，慢慢的順著頭發流過臉龐。他多麼希望這雨水是聖水，能洗去他一身的汙濁，洗去他的同性戀，將他變成一個正常人。
他一直都知道，幻想得到丁浩辰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他一直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幾乎是所有人的夢中情人。以前他一直都覺得，隻要能和他做朋友，能在他身邊就好了。可是，他還是貪心了。當丁浩辰親吻著他，拍著胸脯保證會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真的動心了。為了和他在一起，他真的什麼都不怕，哪怕去死。可是，愛情雖然是兩個人的事情，卻又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可以不在乎別人，可以不在乎全校所有人的眼光，可是，父母卻是他不可能丟掉的羈絆。他也不能讓丁浩辰因此和家庭決裂。他曾經想著，兩個人偷偷的交往，偷偷的在一起，或許可以逃過世俗。可是，這一切隻能是想象罷了。沈落雁的話就像一盆開水，澆的他體無完膚，澆的他就像被人狠狠的打了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痛。其實他已經沒有選擇。若非要選擇和丁浩辰在一起，就是選擇了毀滅，毀掉所有的東西。到頭來，他同樣還是一無所有。
宋念城想明白了，心裏卻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對他如此的殘酷？如果注定他和丁浩辰不能在一起，又何苦讓他們經曆這麼多的折磨？為什麼，隻是為了捉弄他嗎？難道他身為一個同誌，還不夠悲慘嗎？雨水和眼淚混在一起，流到嘴裏，有點鹹，有點苦。宋念城的痛苦全都堆積在心裏，無法發泄。他大吼著，一路狂奔起來。
宋念城並沒有發現，其實有兩個人悄悄的跟著他。從他剛從茶吧出來，就一直在跟著他。這也難怪，他本來就鬱悶，根本就沒心情關注周圍的一切。可是，這兩個流裏流氣的人似乎並不是什麼善茬。他們一直盯著宋念城，好像在等待機會下手。
宋念城跑的累了，終於停下來了。他已經沿著這條路跑了很久，離學校也很遠了。這條路本來就偏，又是繞著學校後山的，平時就少有人來，今天天氣又不好，就更沒有人影了。
宋念城剛想轉身回學校，就被這兩個人給攔住了。“嗨，同學，這下雨天的，要傘嗎？”
“不用，謝謝。”宋念城連頭沒抬就想走。
“哎，大哥跟你說話，是給你麵子呢，你竟然不識趣？”混混的聲音立刻變了。
宋念城這才抬頭，一看對方的神色，不好，看著架勢，應該是遇到混混了。雖然之前也有過耳聞學校附近有過打劫的，沒想到真的遇上了。
“你們想怎麼樣？”
“怎麼樣？大哥今天缺錢抽煙了，你先拿點孝敬孝敬唄。”
原來真的是打劫的。宋念城心裏一下子沉了下來。他摸了摸口袋，出來的時候身上隻帶了手機。可是眼下這兩個混混搞不到錢，是肯定不會放過他的。怎麼辦？怎麼辦？宋念城有點慌了。這裏離學校太遠，沒人路過，沒人能救他。跑？隻有拚了命的跑了，隻要跑到學校門口就安全了。宋念城一咬牙，決定搏一把。
“你們看，我今天出門的時候真的沒帶錢。”宋念城翻出外套的口袋，證明道。
“你去搜他的身。”混混小頭頭指揮道。
趁著他彎腰的工夫，宋念城猛的一下子推到了他，慌不擇路的逃跑起來。
“x的，敢使詐，追------”
或許是因為雨天路滑，或許是因為天色太暗，或者是因為宋念城太過緊張吧，他剛跑出幾十米，也不知道是滑了還是被絆倒了，竟然一下子跌倒了！趁著這個時間，兩個混混也趕了上來，一腳就踩在了他的身上。
“還挺鬼的啊，想跑。居然還敢推你爺爺。”
剛才被推倒的那個混混拽起他的頭發，抬手就給了他兩個惡狠狠的耳光。宋念城的臉上立刻多了幾道手印，嘴角立刻就破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搜他的身，看他這麼想跑，身上肯定有錢------”
兩個人搜了半天，隻搜出了一個手機。為首的混混似乎有點惱怒，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宋念城還想掙紮，但明顯不是他們的對手。兩個人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X的，一個破手機還跑，我還以為有多少錢呢，叫你跑，我叫你跑------”
宋念城感覺五髒六腑似乎都要破了，身上的關節吱吱嘎嘎的響著，好像都要散架了。可是兩個混混似乎還不解氣，仍然不停的毆打著他。臉上，身上，腿上，所有的痛都襲了上來，可是宋念城還是強忍著，眼睛已經開始冒金星了，人也站不穩了。
“喲，還是個硬骨頭啊。求饒啊，求饒爺爺就放了你。”混混拍拍他的臉，陰聲陰氣的說道。
宋念城還是咬著牙不開口。
“嘴硬？我看是你嘴硬，還是爺爺的拳頭硬！”
混混說完，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渾濁的雨水立刻竄進了他的嘴巴裏，嗆得他咳嗽了好幾口。
“跑啊，接著跑啊，你要是現在還能跑，爺爺保證不追你。”
宋念城半撐著，努力的想要站起來，沒想到還沒站穩，又被兩個混混狠狠的踹翻在地。
“還真想跑啊，你可真天真，我叫你繼續跑，你就真跑啊，你咋這麼聽話呢------”兩個混混一腳又一腳，狠狠的，不斷的踢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因為痛的失去感覺了，還是真的不痛了，宋念城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真實了。
或許是宋念城真的太慘了，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遠處忽然傳來了警車的轟鳴聲，而且越來越近了。兩個混混也因此而心虛起來。
“X的，今天算你走運。我們走。”混混朝他吐了口唾沫，趁著夜色慌慌張張的跑開了。
宋念城努力睜開眼睛，用盡最後一點意念撐起身體，撿起地上被踩碎的手機，跌跌撞撞的朝著學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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