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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綏猷3419
二十五、綏猷
當今聖上奕熙皇帝在位四十餘年一向沒得過什麼大病,而自蕙妃薨逝之後,皇上便終日鬱鬱寡歡,龍體每況愈下,病得幾乎連早朝都上不了。太醫們倒是盡心醫治,可醫的人畢竟是皇上,沒有太醫敢冒這個風險去賭一把。若皇上在他們醫治後駕崩了,太後定會取了他們性命殉葬的。眾太醫戰戰兢兢,並不敢用過於烈性的藥材去治,隻有用藥性溫和的藥調理著,所以皇上的病也一直這樣拖著不見起色。
皇上的病就這樣拖了三個月,三月後的一天,皇上的精神卻顯得出奇的好,已能勉強說話了,眾人皆知這是回光返照。也許是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於是那日召集了所有的重臣前來。皇上此刻懨懨臥在龍榻上,太後守在床邊,亦嵐也在龍榻前默然侍候著皇上,底下大臣、太醫密密麻麻跪滿了整個未央宮。
皇上微弱的抬了下手,在旁邊的亦嵐立刻就發覺了,“父皇可有什麼事要吩咐?”
皇上略微抬眼看了眼跪了滿地的臣子,攢了力氣道:“朕,已知自己將不久人世。今日……今日就是要當著列位臣工的麵,立下遺詔。還請諸位愛卿……鼎力輔佐新帝,切勿,切勿辜朕所望。”
底下跪在前方的正是當朝陳丞相,他已是三朝老臣,頭發盡已花白,伏地痛哭道:“陛下請說,臣等定當鞠躬盡瘁,效忠貞之節……極力輔佐新帝!”
皇上已是病弱,麵色雖蒼白,眼底卻寫著一抹期待欣慰:“傳,傳朕旨意下去——皇五子恭儉仁孝,文韜武略……必能恪承大統。今朕為天下福澤計,朕之後……擇皇五子肇基帝胄,承天應人……欽此。”
“臣等,謹遵聖意!” 陳丞相雖慟哭著,語氣卻鏗鏘。
皇上看向亦嵐,道:“亦嵐,陳丞相乃三朝老臣,身處相位五十年。一向兢兢業業,一心為國,又有丞相之能。還有,左諫議大夫葉大人與驃騎大將軍吳韜……亦嵐,你即位後,這三人定會助你再續我蟠雲盛世。”
亦嵐這時心下雖是難過,仍是跪地認真叩了個頭:“父皇,兒臣都記住了。即位後定會恪守皇帝職分,勤勉政事的,父皇放心……”
皇上虛弱地笑了笑,最後望了眼太後,“是兒子不孝,大概要讓母後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太後眼波一閃,“皇帝不必自責。哀家能為皇帝做的,就隻有竭力輔佐孫兒,幫孫兒鞏固江山了。”
皇上方才說了那麼多話,現在已是累得一點力氣也無了。又過了片刻,皇上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後緩緩闔上了雙眼。底下的太醫這時都慌了,連忙上前診斷,半晌後才齊齊慟哭起來:“皇上駕崩了,臣等……已是回天乏術了……”
聽到這句,亦嵐心裏某個地方驟然一空。太後坐在床邊,緩緩順著皇上的頭發,語氣中盡是刻骨的哀傷:“孫兒,你帶這些大臣們回去吧,哀家要和皇上單獨待一會兒。”
亦嵐同諸位大臣步履沉重地走出未央宮,他抬頭一望天空,心中一陣悲涼。母妃,父皇終於將皇位傳給我了,您囑托我的事我也都做到了。接下來我會君臨天下,俯瞰江山萬裏,受萬民敬仰,百官朝拜。這卻是因父皇駕崩,因著無數人的血流成河交換來的。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皇後太子謀反的那日,自己手下有多少活生生的兵士轉瞬間變作了一具具沾滿鮮血的屍首。一將成,萬骨枯。若是這樣,那這個位子,他可不可以不要?……
亦嵐想著。腳步也慢了下來。卻突然聽見身後數十名老臣失聲痛哭的聲音。父皇驟然駕崩,他心中已是萬分孤涼哀傷。再聽這些人這麼一哭,不免更是想盡早離開這地方。亦嵐想叫這些老臣暫且先回。可剛一回頭,便迎上他們一張張老淚縱橫的臉。亦嵐是頭一回看這一群古稀之年的老臣這樣嚎啕慟哭的場麵,一刹那倒有些恍惚。而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這些老臣,個個赤膽忠心,披肝瀝膽。為了他這皇位,這些老臣費了多少心力,又有多少他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兵士為之獻出了性命……國不可一日無君,正是因為父皇不在了,他才要過去,給這些老臣,給天下萬民一個依靠。這是交代,是責任,更是使命。
國喪之後的一個月,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亦嵐身著繡有九九至尊真龍圖案的龍袍,高高坐於龍椅之上。太後鳳冠霞披坐在亦嵐身側。亦嵐容貌本就俊逸出塵,如今身著華麗緙絲龍袍,更是奪天地之光輝,襯萬物於失色。
祭過了天地,也接過了鎮國玉璽,接下來要接受百官朝拜。百官跪地齊聲高呼萬歲,聲如浪潮,久久回蕩。整個場麵是前所未有的莊重肅穆,不容褻瀆。亦嵐坐在高台上,俯視四下文武百官。微微抬了下手,深邃的眸中掠過一抹傲視天下之意:“諸愛卿平身,朕今日登基,普天同慶,恩澤天下!——”
後世史書有記:“古蟠雲奕熙帝於奕熙三十九年駕崩。皇五子蘇亦嵐即其位,改次年為昭德元年,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昭德帝禦基僅五旬,其間勤勉政事,整觴綱紀,政治清明,是為明君。帝一生嚐立一後一妃,後讓位於其弟桓親王。新帝賜其封號睿親王,賜府邸一所,享親王之尊。睿王三載後歿於皇宮墨陽殿,後葬於蟠雲錦陵。”
沐言在台下望著亦嵐有條不紊的一步步完成登基大典,心中一陣暗喜,他為著今日酬謀了這麼多,終於是坐上了那個舉世無雙的皇位。不過在那時,不論亦嵐還是沐言,都不會想到這一日竟會是他們所有痛苦與誤會的開端。
亦嵐登基後便開始親政,每日五更下了朝便急匆匆趕去文治殿禦批奏章,直到午時午膳後才可略微騰出些時間來,未時又要去接見朝臣。新皇登基,事務自然繁忙,比起從前,少了不少陪沐言的時間。不過沐言倒也理解,他深知做皇帝就要這樣。既然君臨天下,江山在握,就要相應犧牲一些東西。 每日亦嵐在文治殿批閱奏章時,沐言都會在旁邊默默陪伴,或是研墨,或是奉茶,或是在香爐內添上一小勺龍涎香。嫋嫋青煙自金獸香爐的縫隙中鑽出,淡淡的幽香便會浮了滿室,讓人心曠神怡。
亦嵐累了時,偶爾會抬下頭,無一例外都會對上沐言注視他的目光——靜謐中帶著淡淡的柔和。每當這時,他總會覺得再多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此時的亦嵐心中總是滿足的,誰說江山與愛人不可得兼?亦嵐也知道禦批奏章時,左右可以跟一個隨身太監外,外臣都是不許進文治殿的。沐言如今身份已是忠寧侯,這樣在側相伴是不合祖製的。隻是沐言涉世未深,思慮單純,並不懂得前朝的明爭暗鬥,即便每天在文治殿也都隻是幫他研墨添香,將奏本攤開,卻並不會翻看其中所寫內容,自然也不會有幹涉政事,玩弄權術一說。所以亦嵐即便違了祖製,也依舊讓他留在文治殿,隻因貪戀這一點小小的溫馨幸福。
亦嵐登基已有些日子了,整頓朝綱,實行仁政,各項政務也都被他處理的井井有條。隻是一日下午,他卻屏退左右,秘密的召見了一個人。
那人來到未央宮,見了亦嵐立刻俯身叩拜:“臣烏斯格叩見吾皇萬歲。”
亦嵐眼神依舊不離案上的奏折,淡淡道:“平身吧,賜座。”
“謝皇上。”
“你留在京城幾月了,騎射功夫可有見長?” 亦嵐隨意和他寒暄道。
“回皇上話,臣等幾月來向朝中名將潛心向學,確有些見長。朝中果然人才濟濟,都是皇上悉心栽培,教導有方,臣等拜服。”
亦嵐淡淡一笑:“愛卿言重了。突厥人一向善騎射,再怎麼說,你也是突厥第一的騎射手。再者,朕剛登基不久,我朝中武將再優秀,也皆是得益於先帝提拔,算不得朕的功勞。”
突厥人一向豪邁,不拘小節。烏斯格聽了這話竟出乎意料的開懷大笑起來:“是是。不過皇上今日這麼急匆匆的召臣前來,不會隻是和臣說這些的吧?蒙古大汗已向天朝稱臣,世代進貢。烏斯格上次與皇上比試騎射箭術,也已心服口服。皇上若有吩咐直說就好,不必這樣拐彎抹角,臣定當竭力盡忠。”
烏斯格這話說得雖直白無理了些,亦嵐倒也並未介意,“烏斯格,你果然懂朕心意。那朕就直言了。” 說到此處,他輕輕撂下了手中的朱筆,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朕今日召你來是想讓你幫朕找上一批人。不必太多,隻要一百餘人即可。這批人用途非同小可,務必要你親自去尋。”
烏斯格這時還十分疑惑:“不知皇上要什麼樣的一百人?請皇上示下。”
“朕知道你武藝高超,看人眼光也極為準確。所以朕給你兩年時間,要你在本朝國境之內尋武藝根骨極佳,悟性通靈之人,這些人必要是人中精英。這項工作務必要秘密進行,萬不可被旁人察覺。”
烏斯格聽罷亦嵐這麼嚴肅的口吻,立刻斂了目中笑意:“皇上此舉必費大量人力物力,請皇上三思後行!”
“朕知道這項工作十分耗費心力,委實難做。但朕心意已決,到時朕會寫張手諭讓戶部秘密撥銀兩給你做這件事,過幾日你就出發。朕每日政務繁忙,想出趟宮都是難事。所以這件事,隻得勞煩你了。”
烏斯格連忙跪下:“臣不敢。既然皇上心意已決臣必當竭盡全力幫皇上把人尋來!”
亦嵐走過去親自扶起他,“你的功勞,朕會記得,到時候必會感激報答。” 說罷,便走至窗欞邊,望向遠處的天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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