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0 更新時間：15-03-26 23:18
穆染天陰沉著臉走進品香居，目光一直粘著容月，卻是沒有與容月同桌。隨便尋了一個座位坐下。
點菜的小廝趕忙上前招呼，還未開口，穆染天略微一揚下巴，目光鎖在容月身上，“和那桌一樣。”
“好……好嘞！請您稍等！”
雖然此刻品香居內，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容月那一桌。但是穆染天的目光卻是最為焦灼同時又最為陰寒的。容月的座位側對著穆染天所選的位置，這樣一道獨特而又熟悉的視線，讓容月忍不住側了頭。
一雙眼細長幽深，一雙眼漆黑深邃，此刻，四目相對！
對穆染天而言，此刻一瞬，是心間一緊的怦然情動，是對那張略顯蒼白麵龐的揪心疼惜，是被思慕之人望了那麼一眼就喜不自勝的甜意。
對容月，卻似乎隻有四個字——萍水相逢。
容月側頭看見了穆染天，然後正身繼續吃飯。一張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平靜到仿佛剛才看見的隻是一個路人，不是當朝的皇帝，更不是幾番對自己糾纏不清的男人。
甲一和甲五自然也望了過去。他們二人可就沒有容月的此等定力。甲一一臉焦急和不解，“公子，難道不上去給皇上請安嗎？”
甲五則是略顯驚訝，聽到甲一問話代容月答道：“你還真是個愣頭青呐！你見過哪個皇上微服出巡，有人前去請安的？”
甲一“哦”了一聲，放下碗筷，臉上怎麼也自然不起來，不時悄悄側眼去瞥穆染天的動靜。也是，誰能在皇帝的注視下吃得安穩。
當然，除了兩個人。容月和甲五。
“公子，來找你的。”甲五吃著飯，與容月閑話。
“食不言，寢不語。”容月答他，不接話茬。
“公子你這不是說話了嗎。”甲五撇嘴，然後夾起一塊魚肉剔了刺，抬手丟進容月碗裏，“多吃魚肉，對你身體有好處。”
甲一驚奇甲五抽的什麼風，剛要害怕容月生氣，就見到容月一臉平常見怪不怪地夾起魚肉放進嘴裏。
那一邊，臉色更加難看，一雙眼黑中已然透著血紅的穆染天終於坐不住了。
“嗖”！一根木筷穿過上菜小廝手中的盤子，又剛好擦過幾個起身離去的客人，竟然一路速度不減。“啪”！木質的筷子穩穩豎在甲五麵前，一半筷身沒進大理石的桌麵，一半筷身露在外麵不停抖動著，許久也不見停。可見擲筷的精準無比，和加注筷身之上的力道之大。
甲五撇嘴一笑，拔出那根筷子。側頭望向正往這邊走過來的穆染天，挑眉。
穆染天無視甲五，徑直走到容月麵前，一張冷峻的臉此刻麵帶笑意，“在下的筷子不小心丟到了這裏，不知可否有幸與公子同桌。”說著，不等容月點頭，一把拎起甲五扔到一邊，自己做到容月身旁。
品香居內，頓時無聲，下一刻，嘩然！這是誰家的公子，竟然如此大膽狂妄地搭訕丞相家的齊小爺，連相府的甲等護衛都不放在眼裏。
“這個人是誰呀？”
“不知道，感覺沒見過。”
皇帝的真容自然不是一般的達官貴人可以得見，但京都的達官貴人畢竟有許多不一般。很快就有人認出了穆染天的身份，卻也隻能閉嘴裝啞巴。暴露天子行蹤，稍有不慎就會是砍頭的謀逆之罪。
品香居內不少品階較高的官員此刻正都悄悄看著皇帝和丞相公子的一舉一動。和親朝宴後，都在傳言皇上和相爺不合，此時正是了解聖心的好時機。
“好。”容月點頭，“那便一起。”
甲五被扔出去，在空中幾個翻轉穩穩落地。甲一也起身與他立在一處，不敢和皇帝同桌。
“不要吃了。你從前每每都是被人逼才會吃的。”穆染天說著，疼惜地望向容月手臂上的傷處，“為什麼總是不好好保護自己？”
容月不答話，但吃飯的動作卻是停了。
“難道非要我降罪給你的護衛，你才肯將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語氣中明顯帶了威脅，有些無奈，又有些說不清楚的情愫，像是在……嫉妒。
“容月日後會注意。”終於放下手中筷子，正視威脅之人，“請皇上高抬貴手。”
“你……”
果然還是對那個人如此不同……
穆染天上揚的劍眉輕舒，一張冷峻麵龐忽然柔軟下來，“答應我，不要再受傷了。你要練劍，為何不來找我？”
容月疑惑，直覺穆染天將要說與齊熔月有關的事，低頭沉默。
穆染天見容月不說話，又柔聲開口：“難道你忘了，你曾認我做‘師傅’的。”
容月心驚！難道齊修說起過的齊熔月的‘師傅’就是指穆染天？可到底這是不是真的，容月不敢斷言。
今晨皇帝下令朝臣之子都不能參加朝宴，導致戎王狄裘和丞相齊修的合謀未成，他心中了然，黑雀已經稟報了昨夜緋嫣館中發生的一切。而到目前為止，他仍舊沒有被揭穿。想來是他對黑雀說的那幾句迷惑人的話，起了作用。而此刻，穆染天又問出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對他的再次試探？
思索片刻，容月輕笑，淡淡答道：“忘了。”
恢複記憶以前一直冷言冷語相對，穆染天從未懷疑。想來真正的齊熔月和他是同一種人，那麼隻要做自己就不會被識破。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
容月的漠然而對，讓穆染天心中好不難過。他有些氣餒，但更多的還是懊悔與疼惜。天池一夜，他做了那樣的事情，想來是不會被輕易原諒的了……
穆染天也冷淡了神色，略有些惆悵：“你不願說從前，那就不說吧。隻是，你以後每日進宮，我陪你練劍，好不好？”
容月點頭應允，“好。”如果太過刻意，反而引得懷疑。進宮練劍一事，自然要用其他辦法推脫。
穆染天重新點了一桌飯菜。容月便在穆染天含情脈脈地注視下，重新低頭，安靜吃飯，神色如常。
甲五撇嘴，不滿的目光在穆染天身上來回掃視。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就這樣色眯眯地看著我的公子，也不怕別人笑話。
甲一咬唇，略帶擔憂地偷瞄容月。公子，你也太淡定了……不怕皇帝怪罪嗎……
但不管他們心中怎麼想的，麵對一桌子美食，都隻有站在穆染天和容月身後，看著的份。
大約兩刻鍾後，容月起身，穆染天緊隨其後。甲一提劍恭敬跟在二人身後。甲五一副沒吃飽的怨念模樣，落在最後麵。四人一道，出了品香居。
品香居裏慢慢恢複平靜。眾人該吃吃該喝喝。隻不過，這吃辣的風波自此開始在京都流行。除了丞相公子的魅力，穆染天這個皇帝也是沒少推波助瀾。
“我要好好交代一番甲五，教教他怎樣保護你。”往丞相府的路上，穆染天對容月說。
容月恭敬回答：“不勞煩皇上禦體，容月會親自教導。”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昨夜緋嫣館內發生了什麼！”語氣忽然有些淩厲，“堂堂相府公子，居然為了一個下人以身犯險！”
容月一顫，“皇上派人‘保護’容月，容月心中感激萬分。”
冰冷的語氣令穆染天怒意全無，隻剩深深的無奈。果然和從前一樣，不喜歡身邊跟著自己派去的人，哪怕明知是為了護他也不行。其實，穆染天實在是擔心容月的安全，猶豫再三才派出了黑雀。春藥一事除了狄裘以外，還有人在幕後操縱，這一點穆染天確信無疑。
幾人走到相府門前，穆染天對著容月，又重複一遍昨夜的話：“你隨我進宮吧。我保護你一生一世。”
黑雀也不能保護容月毫發無損。齊修似乎還在利用容月做一些危險的事。對穆染天而言，不將容月放在身邊時時看護，不管怎樣都不能心安。
更何況，他們還曾經有過關於“端午龍舟”的約定。雖然因為發生了天池那件事，穆染天不敢再明著提那個約定，可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畢竟，昨日端午，給他約定的人不論多晚，最終還是如約出現了。
“容月不會進宮。皇上如果要交代甲五，請便吧。”冷淡疏離依舊。
容月淺笑，神色鎮定，用答應“交代甲五”委婉回絕了穆染天要他進宮的要求。
聞言，穆染天也笑了，隻是他的笑更淺，淺到似乎沒有了笑意。
願意讓那個人被我教訓，也不要進宮……果然還是不肯原諒我……
側頭久久凝視容月的側臉，深刻骨髓的眉眼，在心中又勾勒一遍。穆染天回頭，目視前方相府的朱紅漆門。
隻要你還活在這個世上，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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