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341 更新時間:15-01-12 20:12
清晨的日光還未穿透灰色的雲層,天依舊是陰沉沉的,灰暗色的。
隨著一聲刺耳的喇叭聲,迎親的隊伍已經浩浩蕩蕩走進了城中,幾百號人穿著統一黑色的衣服,整齊地朝著滄府的方向前進。當頭幾人騎著黑色的大馬不急不緩地向前走著,後頭緊跟著一頂紅色的花轎。
大紅的嬌子,仿佛是身處於黑暗中的一朵嬌豔如血的花兒,帶著神秘又詭異的氣息。
等隊伍快到滄府門口時,府外石階上幾個早早等候的管事便一邊點燃了炮仗,一邊恭敬地迎了上去。
滄流羽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那是張算不上美麗的容顏,此刻在嬤嬤的盡力擺弄下原本蒼白的麵容稍稍有了點血色,嬤嬤手上沾了點胭脂正準備抹在她的唇上,當冰涼的手觸碰到唇瓣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顫抖了下,可是鏡子前的嬤嬤卻因為她這一細小的動作皺起了眉頭,她的眼神頓時慌亂了,很快垂下了眼簾,仿佛這樣就能掩飾住眼中透出的驚懼和悲涼。
“可以了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稟夫人,一切已經妥當。”身旁的嬤嬤回首彎了腰恭敬地說道。
一雙豐潤的手接過了身旁丫鬟碟子裏的大紅喜帕,移到了她的麵前。
“母親。”她低下頭輕輕地說道。
麵前略顯豐腴的女子看著她這副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羽兒,記住你的誓言,莫讓你的姐姐白白死去。”說完,將手中的帕子蓋在了她的頭上。
視線被遮蓋,眼前一片緋紅,兩隻手被左右的人攙扶著,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嬤嬤指引的方向走去。
“小姐,吉時到了,該上轎了。”耳畔傳來嬤嬤淡漠的話語。
滄流羽點了點頭順從地彎下腰踏入轎中坐好,剛坐穩,轎子輕微地晃了下,又馬上恢複平穩。
“姐姐,請你一定要保佑我。”她一麵在心中念叨著,一麵雙手放置胸前緊緊地握住了那塊凸起的地方。
三日後,迎親的隊伍終於順利抵達‘白府’。
在一片熱鬧聲中,新娘子由兩位年長的丫鬟扶進了事先安排好的新房。
坐在冰冷的床畔上,滄流羽抓緊了膝上的裙衫,她聽著丫鬟離去的腳步聲和隨之而來的關門聲,緊繃的心弦稍稍放鬆了下。她緩緩掀起蓋頭的一角,眼前的緋紅逐漸被明亮的白光所代替,在抬眼的一瞬間,四周的奢華還是讓她不禁吸了口氣。
金碧玉石。無數的珍寶琳琅滿目。床頭擺著兩隻琉璃的燈盞散發著七彩的光芒,映著晶石製成的牆麵仿佛流水般金瑩剔透,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在上麵晃動著,美麗非凡。屋內每件家具都精致到了極點,正中白玉砌成的桌子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對手臂粗的龍鳳燭,在燭下兩隻玲瓏小巧的黃金杯擺在左右兩邊。
滄流羽的視線牢牢地黏在了那兩隻杯子上,雙手不住地顫抖著,好似入了魔般她起身走向那張白玉桌,她顫著手伸了過去。
“嘭——”這時屋內的門從外麵大力推了進來,滄流羽一驚,快速地收回了手。
踉踉蹌蹌進來的人穿著大紅的禮服,醉眼朦朧地倚在門上。
眼前的人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樣,他有一張英俊的臉龐,那如玉的膚色呈現出淡淡的微紅。此刻,他也抬頭看到了她,兩人視線一碰撞,仿佛有雙無形的手掌在兩人心裏挑撥了下,無聲無息。
白莫離,是他,這個害死我姐姐的人!滄流羽錯開了眼神。
——可是
為什麼那個哀傷的眼神仿佛是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滄流羽努力扯出笑容,上前扶住了他,柔聲道,“你來了,怎麼喝了這麼多?”
“無礙。”白莫離將手抽出淡淡道,搖晃著走到桌邊坐下,“你要是覺得累了,可以先去休息。”
滄流羽沒有搭話,從架子上拿下幹淨的巾子浸了溫水,“擦把臉吧。”說著將攪幹淨水的巾子遞給他。白莫離抬頭看了看她,可是眼神卻毫無焦距,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喃喃道,“阿薇,阿薇……”
“啪——”手上的巾子掉到了地上,滄流羽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憤怒和仇恨,雙手不自覺地又抓緊了胸前的衣服。
你害死了我姐姐,有什麼資格再叫姐姐的名字,你這個殺人凶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
想到這裏她的視線再度定格在了那兩杯盛滿了酒水的黃金杯上,耳邊是白莫離喃喃的醉話。
現在不正是替姐姐報仇的最好時機?!
滄流羽咬緊了下唇,解開了胸前的衣襟,大紅的喜服裏頭是一件白色的喪服,胸口掛了一個小小的吊墜,那是一個做工精巧的翡翠葫蘆,滄流羽瞥了一眼已經不省人事的白莫離,用指甲擰開了葫蘆的蓋頭,將它對著黃金杯口傾倒,黑色的粉末一遇水便消散無蹤。
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大不了同歸於盡,可是畢竟是她第一次殺人,心裏還是忐忑不已,她顫著手將杯子移到了白莫離的唇邊。
突然,手腕一緊,白莫離原本閉上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冰冷犀利,像一把劍直直地刺入滄流羽的心頭。
“你……”滄流羽下意識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手腕上的那隻手就如銅鐵般不可掙脫,她心一橫放棄了掙紮,直視白莫離,恨恨道,“就算我殺不了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想要殺我,哈,哈哈……”白莫離臉上漸漸浮現瘋癲的神情,“好,好,阿薇要殺我,你也要殺我,哈哈。”
下一刻,白莫離抓著她的手腕就著她的手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那麼,我就讓你們稱,心,如,意!”
此刻的白莫離雙眼通紅,他好像已經瘋了,大笑著不斷撕扯著身上的喜服,滄流羽的身子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手上的杯子也空了。
他馬上就要毒發身亡了吧,姐姐,我,終於為你報仇了。
沒多久,耳邊瘋狂的笑聲霎那停止。
——他應該死了吧。
滄流羽抬起頭,仿佛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渾身一震,眼眸中透出了恐懼和不信,眼前的人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麵前,雙眼紅的似要滴出血來,身上的喜服被扯了一大塊下來,露出了淡黃的襯衣。
“你的眼神和當初阿薇的一模一樣,嘖嘖,不妨告訴你吧,白家的人從小便食百草,體質早已是百毒不侵。”白莫離冷笑著吐出了殘酷的事實。
同樣的話他也曾和阿薇說過,阿薇,他的前妻,在他已經深深愛上她之後又企圖殺死他!眼前這個和她流著同樣血液的少女如今為了複仇而來,她們,都想要他死!
滄流羽慘白著臉站了起來,“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既然知道我是滄流薇的妹妹為什麼還要答應要娶我!”
聽了這話白莫離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是的,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阿薇經常念叨她的妹妹?難道是因為阿薇死前的那番話?又或者是對那個背叛我的女人的報複?
屋裏隻留兩人約帶粗重的呼吸聲,短暫的沉默後,白莫離說,“天色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在隔壁。”
滄流羽這才發現屋內的一角竟然有一扇小門,白莫離不知在門上摸索到了什麼眨眼間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臉上冰涼,模糊的鹹味充斥在嘴邊,滄流羽捂住臉無聲的哭了,壓抑在心中那洶湧的感情如開了醍的湖水一下子傾瀉出來——憤怒,悲傷,還有莫名的恐懼。
“流羽,流羽……”
是姐姐的聲音,滄流羽轉過了頭,嫣然微笑的女子站在身後展開雙臂仿佛在等待某人的到來,“阿姐——阿姐——”滄流羽呼喚著跑了過去,就在指尖剛要觸碰到的時候,眼前的人麵容卻扭曲了,一雙冰冷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冷漠的聲音傳入了耳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嫁給他,為什麼!為什麼!”滄流羽想要解釋什麼卻說不出話來,她極力想要掙脫可是那雙手卻越收越緊,就在她感覺到快要死去的時候。
——她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到了她的臉上。
原來,是一個夢。
滄流羽支起了身子,手上觸碰到的是冰冷玉石,她,在地上睡著了。
“醒了嗎?哼,我還以為你死了呢。”白莫離坐在圓桌前享用著早膳,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你是巴不得這麼想吧,我告訴你,做夢,除非你死了!”滄流羽恨恨地說著,也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對麵端起碗碟大口地吃了起來。
對麵的白莫離放下了筷子,拿起手旁的帕子優雅地擦拭了下嘴角,“吃完便和我去大堂見一下族長吧。”
“族長?”
“看樣子你的母親什麼也沒有和你說過啊,嗬嗬,過了白府的大門便是我白莫離的人了,自然是要見一下宗祠的長輩。”
對於江南第一世家——白府來說,她隻是滄流府的二小姐,沒落的皇族的後代罷了。況且,這個人明明知道她是為了複仇而來,卻還將她留在身邊,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待她細細想來,人已經下意識地隨著白莫離的步伐走入了堂內。
大堂內兩排檀木椅上已經坐滿了人,上首坐著位白胡子的老人,拄著黃金的拐杖,拉聳著眼皮好似還沒睡醒的樣子,可是當兩人跨入堂內的時候,滄流羽看到了他眼中忽閃的精光。
這個老人不簡單!
“族長,白家二十一代子孫白莫離今日帶著夫人來向您老請安。”說完朝著老人微微一揖。
老人點了點頭,看向滄流羽道,“你就是滄流羽吧。”
“是。”她低下了頭,心中暗嗔:這個老人直呼她的姓名,沒有半點親近之意,言語似乎還隱隱有點嘲諷的意味,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倒是和你姐姐有幾分相像,既然嫁進了白府就要遵守白府的規矩,莫要走上你姐姐的老路。”
滄流羽垂下了眼簾生怕眼中的憤恨會被這個精明的老人發現,可是說出來的話還是流出了點顫動,“羽兒,明白。”
“族長請放心,莫離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上座的老人滿意的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下去,沒過片刻,堂內就剩下他們三人。
“阿羽,你先回去。”白莫離握了握她的手說道。
滄流羽不答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離兒,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就這幾天就會有消息傳來。”
“很好,還有滄流羽這個丫頭你打算怎麼處置?”
白莫離撥動著中指上的翡翠扳指,不在意地說道,“畢竟現在她是我名義上的夫人,若是做的太絕隻怕有傷白府的名聲。”
老人厲聲道,“離兒,別以為我年老昏花不知曉,不要給我找借口,這個丫頭本來就該在洞房的時候處理掉,你卻罔逆我的意思擅自留了下來。你不要忘記了,這丫頭和那個惡毒的丫頭一樣,她們都是為了什麼目的來接近你的!”說到這裏,老人眼中流露了一抹狠色,“任何想要傷害你,傷害整個白府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滄流羽回到屋內,裏麵已經有個人等候多時了。
“二小姐。”
“珊兒,你怎麼來了?”
“小姐,是夫人讓我過來服侍小姐的。”
滄流羽從珊兒看到了閃爍的神色,心知她一定另有話說,便轉身關上了房門。
“現在可以了說了,娘是為了讓你來監視我吧。”
珊兒見狀便直說道,“夫人說她很失望,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說完,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遞給了滄流羽。
滄流羽接過了匕首,緊緊握在手心。無論身在何處,她都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我,這個女人,並不是她和姐姐的親生母親,也是她不顧姐姐的意願硬把她嫁到白府,一切的源頭都是來自她——滄流府的大夫人
歐陽赫嵐。
滄流府的主人是滄流王朝最後的一脈皇族。在我幼兒的印象裏,我和阿姐的母親隻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我不知道那個卑微的女人是如何嫁入鼎盛的滄流府成為一名侍妾的。隻不過,她在我八歲的時候便去世了,沒有墓碑沒有哭喪,就連死後的遺體被埋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滄流王爺雖然妻妾如群,但是子嗣卻隻有我和阿姐兩人,就連尊貴的大夫人也一無所出。
後來,隨著改朝換代,滄流府也漸漸沒落下去。再後來,滄流王爺逝世,府中的一切都由大夫人做主,我和阿姐也改口叫她,娘親。
江南第一世家的白府——擁有可以傾國的財力和權利,卻不聞外世。可是眾所周知,白府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整個國家。
二十一代子孫白莫離是白家的繼承人,也是唯一有資格勝任的人,所以歐陽赫嵐才會想方設法要把阿姐嫁到白府。
可是,誰也想不到,不滿一月便傳來阿姐去世的消息,這對於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我在這個家孤立無援,雖然頂著二小姐的名頭,可是誰都知道我隻不過比普通的丫頭待遇好一點罷了,大家表麵上對我客客氣氣,但是背地裏卻是沒多少給我下絆子。
那天,是姐姐去世後的第三天,大夫人把我叫到房內。
她說,滄流薇是被白莫離害死的,如果你想要報仇,我可以幫你。
那個時侯我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報仇。
於是,我答應了她。
刀鞘上的花紋磨得手心生疼,可是滄流羽還是握緊了它。“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滄流羽在屋內等了很久,可是白莫離還是沒有回來。
晌午過後,滄流羽再也待不住,便喚來丫鬟問道,“你家主子現在在哪?”
丫鬟低著頭恭敬地回道,“夫人,主子現在在薔薇閣,請隨我來。”
白府四麵環山,府內亭台樓閣,還有人工的瀑布花景,恍如仙境,美不勝收。一路走來,滄流羽一麵驚歎周圍的美景美物,一麵暗暗記住來時的路,前麵的路漸漸變得曲折起來,穿過一片梅林,最終停在了一個種滿薔薇的庭院門前。
“夫人,主子就在裏麵。”丫鬟退了一步說道。
滄流羽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遍地的紅色薔薇圍繞著竹藤不斷蔓延開放。
——真美。
滄流羽停住了腳步,指尖流連在其中一朵上,柔軟的花瓣輕輕一捏仿佛就會碎了似得,墨綠色的葉子連著下麵的莖,細小尖利的刺毫無規則地長在莖上,一不留神滄流羽的手指便被刺了下,血紅的珠子立馬從雪白的手指上冒出,滑落。
“滄流羽……”
聽到身後的叫喚,滄流羽下意識以為是白莫離,轉過了身,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啊——”她的雙手不斷地揮舞著,試圖抓住什麼,可是抓住的卻是柔軟的花瓣和尖利的刺。脖子上一痛,她便失去了知覺。
白莫離走出大堂就見管家匆匆而來,說是賬務上出了點問題,來不及多想就和管家走了。等理清賬目回來已是黃昏,隱約覺得忘記了什麼,等細細想來才驚覺滄流羽可能還在屋內等著他,不知為什麼有點煩躁。
走進屋內卻空空不見人,白莫離忽覺的不對勁,看向一旁的丫鬟道,“夫人呢?”
“奴婢不知。”
白莫離沉下了臉道,“不知?你是怎麼照看夫人的,既然如此無用,我還留著你幹嘛。”
丫鬟一聽立馬跪了下來,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是……”
“是什麼,快說!”心裏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白莫離的心頭徘徊。
“是奴婢的主意。”身後一個聲音幽幽傳來,白莫離轉身,森然道,“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利?現在她在哪裏?”
“奴婢這麼做都是為了主子你好。”穿著綠衫的少女倔強地說道。
“哼,為我好?憑什麼?在我的耐心還未到極限,最好快點告訴我阿羽現在在哪裏。”白莫離心知這丫頭一定是受到背後人的指使,否則不可能無聲無息地躲過他的耳目把人弄走。
“奴婢死也不會說的。”
“是嗎?那我就讓你嚐嚐死的味道。”白莫離惡狠狠的說道,袖子翻揮,抽出了腰間的軟劍抵在了她的頸邊,輕輕一觸那鋒利的劍鋒就在她脖子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漫了出來,“還不快說!”
少女蒼白著臉死死咬著下唇,就是不吭一句。
“好,有骨氣,”白莫離把劍緩緩移開,“來人,將這個丫頭帶去清芳院!”
“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恐懼終於泛上了她的臉龐,少女掙紮地在地上哭喊著,兩旁的仆人扯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拖,“我,說,我說……”
白莫離揮了揮手,兩邊的仆人都退了下去,他走到了少女的麵前,蹲下身,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快說。”
“她,她就在清芳院。”
“什麼?!”白莫離怔了下,鬆開了手飛快地朝大門的方向奔去。
趴在地上的少女平靜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看向已經模糊的身影嘴角浮現一個嘲諷的笑意。
——“隻要進了清芳院,不論你是皇親貴族,還是名流雅人,統統都會成為最低賤的女人。嗬嗬,來不及了,主子,來不及了,現在她應該在某個肮髒的男人身下叫著最汙穢的呻吟吧,哈哈,哈哈哈……”
身體好像在鍋爐上,一波又一波的熱意衝擊著她的腦袋,實在經受不住,滄流羽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床紗,滄流羽費力的想起身可是整個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忽然,一絲熱氣從耳畔吹來,滄流羽轉過了頭。
“啊——”一聲尖叫響徹整個房間。
“小美人,你醒啦,嘿嘿。”粗壯的男子在床頭猥瑣地盯著她。
“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麼!這是哪裏?”一股冰涼從腳底不斷蔓延上來,滄流羽覺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了。
男子露出了一排發黃的牙齒,瑟瑟道,“等我上了你,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嘿嘿。”
“你別過來,啊——”滄流羽試圖拍開他的手,怎奈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她隻有不斷地叫著,眼淚急的湧了出來。
身上的外衫已經被粗魯地扯了下來,露出了裏麵的雪白的內衣,男子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啊——該死!”滄流羽的指甲死死地摳進了男子手臂上的肉裏,男子疼的甩了她一巴掌,“呸,媽的,要不是想等你醒來好好享用你,老子早就上了。”
滄流羽的左臉迅速腫了起來,內心的絕望越來越大,身體忽的一涼,最後一件遮蔽的衣衫也被撕了下來,隨即男人粗壯的身體壓了上來。
她閉上眼,心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被這個畜生玷汙!
這時,“嘶——”詭異的聲音響起,滄流羽臉上一熱,血腥的氣味充斥在鼻尖。身子被一股大力托起擁入了某人的懷抱。
“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滄流羽不知道為什麼牙齒輕輕一顫,隻是咬破了舌尖,此刻心底竟然有些感激這個殺害姐姐的人,幸好,幸好他來了。
心弦微微放鬆,身體的又漸漸發熱起來,莫名的紅暈從滄流羽的臉頰泛到了脖頸,一聲呻吟脫口而出。
“你——”懷裏的少女全身赤裸,額頭上還不斷地冒著熱汗,白莫離好似想到了什麼,臉色也微微發紅,“可惡,沒想到他們還給你用了藥,隻怕今天不能善了了。”
白莫離抬起了少女的臉,看著她迷離的眼神,喃喃道,“滄流羽,你恨我嗎?”
“恨……”滄流羽身體難受的很,當聽到他這麼問,她下意識的回答,可是心裏有另外一個聲音反駁著,也許她沒有想象中那麼恨他。
“那麼,我不介意你再多恨我一點。”說著,白莫離狠狠地吻上了她,吞沒了她的呻吟。床簾落了下來,遮住了床裏的兩人,也遮擋了裏麵的曖昧春色。
滄流羽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裏她和白莫離不是仇人,他們隻是一對平凡的夫婦,行夫婦間最美好的事情,兩個人仿佛已經融合在了一起,彼此的味道和氣息重合了,就連心跳都一致起來。
——可是,在她最幸福的時候,她的眼前出現了姐姐染著鮮血的臉,耳邊是歐陽赫嵐如毒蛇般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報仇,報仇……
她猛然驚醒,這一切都不是夢,卻又似夢,此刻,白莫離靜靜地躺在她的身側,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他睡的很熟,眉頭緊緊地皺著,可是嘴上卻是淺淺的微笑,仿佛在經曆著既痛苦又開心的事。
真是個矛盾的人啊,滄流羽心裏想著,她猜不透他,他要她死應該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他卻留下了她,如今還趕來救她,又和她發生這樣的事。白莫離,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滄流羽伸手輕輕地撫平了白莫離的眉頭,起身穿上散落在床上的衣服,不經意看道映在床單上的點點猩紅,臉色微微開始發白。
阿姐,我終究還是背叛了你。
“滄流羽。”床上的白莫離支起身子從身後抱住了她,“就算恨,也請不要離開我。”
“白莫離,如果我姐姐沒有死,現在的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姐夫’,無論是姐姐在世,還是如今,我們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夫人,隻有我才能決定你的去留。”說著,白莫離扳過了她的身子吻上了她,洶湧的情感好像要把她吞沒。
白莫離把滄流羽帶回了白府,兩個人仿佛忘記了那天所發生的事,彼此都絕口不提,但是,他們心裏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兩人的關係再也回不到最初。表麵上,他們是相敬如賓的夫婦,背後,他們卻扮演著微妙的陌生人的角色。
既然不能再恨,也不能去愛,那麼‘陌生人’是最適合的麵具了,起碼不用捅破那層彼此心中的秘密的紗。
晚上,白莫離依舊回到隔間休息,他們幾乎都不怎麼說話。
滄流羽想也許這一生就會保持這樣走到盡頭。
“小姐,不好了,小姐……”丫頭珊兒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屋內,此刻白莫離例行去了書房。
“珊兒,什麼事大呼小……?”滄流羽話還沒說完,袖子就被珊兒一把拉住,“小姐,滄流府沒了,沒了,大夫人,她……”
滄流羽心中一凜,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夫人怎麼了?!”
珊兒好似快要哭出來了,“滄流府被抄家了,連大夫人,她,她自盡了。”說完,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滄流府為什麼會被抄家?”這一刻,滄流羽心中很亂,這突如其來的事打亂了她的寧靜。
珊兒哭泣地說,“是,是白莫離做的。大夫人臨死前告訴我,白莫離早就窺企滄流府了,他乘著滄流府漸漸落沒的時候向新帝告發,他,他不但吞並了滄流府還害死了大夫人!”
“是白莫離,為什麼又是他!”滄流羽白了臉,心裏豎起的那堵牆終於轟然倒塌,心裏的恨一下子淹沒了最深處的朦朧愛意。
白莫離,這個害死姐姐的凶手最後還是動手了,徹底地毀了滄流家,也許他娶姐姐的也是有目的的吧,可憐的阿姐在不情願嫁給他後,又慘遭他的毒手,而我竟然,竟然愛上了他,他娶我也是把我作為他的一顆棋子吧,我和阿姐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雖然不喜歡歐陽赫嵐,可是起碼她留下了我,給了我一個棲身之所,如今白莫離連這個也要奪走,這個惡人!
滄流羽踉蹌地奔到了床邊,取出了枕下的匕首。
“小姐,你,”珊兒驚道,“不行啊,小姐,現在這麼做如同去送死啊。”
是時候該結束了,滄流羽默默不語,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將匕首藏在了袖子裏麵,轉身對珊兒說道,“珊兒,你走吧,我知道你是陪在大夫人身邊的,你在我這裏也隻是為了監視我罷了,如今,大夫人已經不在了,你也沒有必要留下了,你走吧。”
珊兒變了臉色,這個表麵軟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她一直看錯了她,這個和她姐姐完全相反的性格的女子,卻比她姐姐更有洞悉事務的能力,如果不是從小跟在大夫人身邊,也許有她這麼個主子也是好事吧。
看著她朝著書房的方向漸漸離去的背影,珊兒眼中流露了同情,她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被命運愚弄的人,如果剛才我不說出那番話,那麼滄流羽還可以活在自己虛幻的世界裏,起碼可以不用麵對這些,可是,這是我欠大夫人的,是她收養了我,臨死前的囑咐也算是報答她的養育之恩了,我隻能這麼做。
滄流羽推開了書房的門,百莫離坐在書桌前埋首寫著什麼,聽到了動靜,他抬起了頭,待看清是她,帶著一絲疑惑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上次說的不要讓我離開你的話是真心的嗎?”
白莫離沒想到她會說這個,心裏不住地帶著喜悅的顫動,他快速走到了她的麵前抱住了她,仿佛抱住了一個期待已久的夢,“是,是,隻要你不要離開我。”
下一刻,驚喜化為了震驚。
鋒利的匕首刺破了白莫離的衣服紮入了他的血肉中。滄流羽蒼白的臉上落下了悔恨的淚水,“不,你這個騙子,你毀了姐姐,你還毀了滄流府。我隻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罷了,你這個騙子!”
“不,我沒有,阿羽,我沒有。”白莫離死死的抱住她,任由匕首一分分地刺得更深。
滄流羽狠狠地掰開了他的手指,失血太多,白莫離捂住了傷口跪倒在地,可是另一隻手還是死死的抓著她的袖子,“如果你現在從這裏走出去,馬上族長的人就會察覺到這裏,你會死的,別走,留在這裏。”
“白莫離,你說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會在意生死嗎?已經都不重要了。”滄流羽用匕首割裂了那隻被手抓著的袖子,“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滄流羽剛走出門,突然從一側有人拉著她的手向著後院奔了過去。
“珊兒,你沒走?!”滄流羽驚呼。
珊兒一邊跑一邊回頭道,“我已經還清了大夫人的恩,就算我走了,我也心有不安,小姐,我和你一起逃出去吧,我知道後門的小路!快,乘著他們還沒有發現!”
深夜,桐廬鎮西麵的一處偏僻小宅內隱約傳出壓抑的哭泣聲。
那個亮著微弱燈光的屋內,滄流羽看著手中那張發黃的信紙,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這是阿姐的信。
這張薄薄的紙張記錄著一切的真相。
親愛的阿羽:
姐姐離開你,你一定還在怪我吧,那年姐姐出嫁是歐陽赫嵐安排的,可是,你一定不知道,那個狡詐的女人竟然以你作為籌碼威脅我嫁入白府,她的野心還遠遠不止於此,她還時時刻刻派人監視我。
唯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白莫離,我的夫君。他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是個很溫柔善良的男子。嫁給他後的那一段時光是我最開心的日子,當然,我也不奢望能和他長長久久,可是,我不知道噩夢來的這麼快。
有一天,歐陽赫嵐派人命我毒害他。可是我不從,因為我愛上了那個溫柔體貼的男子,可是,她說如果我不這麼做她就讓人把你送進‘清芳院’,天哪,那是妓院啊,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那個女人竟然打算這麼做,這條毒蛇!
我沒有辦法,阿羽,相比之於白莫離,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母親?那個懂得隱忍,一步一步為了女兒爬到了滄流侍妾的位子,卻最終死在了女人之間的陰謀裏。
阿羽,我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不過,你要記住,不要為我報仇,好好的活著。滄流薇
絕筆
“阿姐,我一定,一定會好好活著,為了你,也為了……”滄流羽下意識捂住了肚子,這裏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慢慢的長大。
那天刺傷了白莫離,本來已經心如死灰,可是,珊兒拉著她逃離了白府,她們匆忙地不知方向地跑著,直到出了城門,後來,珊兒說去她的老家,雖然那裏已經沒有親人了,隻餘下空蕩蕩的一處破舊的小宅。沿路,她們雇了輛馬車,互相扶持地到了這裏。
孩子是白莫離的,到這裏的第二天落了紅,珊兒慌張地叫來了大夫,從大夫口中才得知我有了孩子。
桐廬鎮是一個小鎮,鎮上的人都很和善,珊兒的老宅子在郊外,地處偏僻,很少有人過來這裏,倒是個隱居避世的好地方。自從得知我有了孩子,珊兒便處處照顧我,什麼活也不讓我做,吃的都是院子裏種的野菜,偶爾珊兒去鎮上也會帶來些刺秀的活做貼補家用。日子過得很平靜,這封藏了許久的信也是後來無意中在珊兒的枕頭下發現的。
“小姐,你,你怎麼,快,快別哭了,再過幾日孩子就出生了,莫要傷了身體啊!”珊兒緊張地奪走了那張發黃的信紙,重新放到了枕下,“小姐,就如大小姐說的,你一定要保重身體,這信就由我替你保管,免得你又要哭了。”
“珊兒,你放心,我一定會保重自己。”滄流羽抹幹了臉上的淚,抬起了頭,眼中露出了堅定的神色。
三年後。
“嘚嘚嘚……”一輛華麗的馬車順著小路抵達桐廬鎮,此刻正是趕集的時候,大家夥看著這輛外來的馬車紛紛放下了手中的事務,對著馬車指指點點互相談論著什麼。
馬車沒有停歇,穿過了鎮子朝著郊外的方向駛去,隨著車夫的喝止聲,馬車漸漸地停在離破舊小宅不遠處的幾棵柳樹下,車夫下了馬車恭敬地垂首在旁。
隨後,一身白衣的男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徑直朝著小宅走去。剛走到了門前,突然,門從內打開,一團黑色從裏麵撞了出來,正巧撞到了男子的懷裏被他抱了個正著。
“滄莫容,你個臭小子,給我站住!”
“小姐,別,小姐,你就饒了他這次吧。”
“我……”
話語聲在看到門外的男子的那一刻啞然而止。
滄流羽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在遇到他了,她甚至不敢想那一刀是否會要了他的命。白,莫,離這三個字已經被她封印在了心底。
現在,此刻,這個她深埋心底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麵前,一如既往——英俊的容貌,一身白衣。
彼此目光相連的瞬間,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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