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相濡以沫  第三十七章 風聲鶴唳

章節字數:5750  更新時間:08-01-2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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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風聲鶴唳

    允祿沒想到允禵一點麵子也不給,有些不知所措。

    素素慢慢說道:“不是我不想幫,實在是幫不上。我現在早已是強駑之末,苟延殘喘中。即使皇上把我押過去,我除了喂豹子,做不了任何事情。這麼說吧,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你見過普通的女人象你說的那樣取豹膽的嗎?”

    允祿心想,我也沒見過不怕王爺,和皇上講理的“普通女人”。皇上現在根本是急壞了,哪裏講得進道理。為難的坐在哪裏,也不吭聲。

    素素看了看允禵,繼續說:“不怕你笑話,我去也可以。兩個條件,一、除非有十四爺跟著,否則就是死,我哪裏也不去!如果皇上問,你就說我喜歡。二、十三爺當年曾經誘我入獄,我的一個朋友因此去世。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有機會拜祭他。借這個機會,我希望十三爺能代我拜拜!”說完,眉頭舒展,微微閉上眼睛。德文!回憶往事,幾乎全部是血腥和酒氣。什麼時候可以終止啊!

    肩頭一熱,原來允禵已經離開椅子,站在她身邊,溫熱的大手安撫的放在她的肩膀上。素素回了他一個笑容,無力的閉上眼睛。往事牽動了身體裏的血氣,趕緊運功強壓住。睜開眼時,允祿還在猶豫,說道:“莊親王,您可以回去細細考慮,我不急!另外,您還可以提醒皇上和十三爺,不管用拿蓉蓉,或者十四爺來威脅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做他的工具了。不信,他可以試試!”

    允禵拍拍素素,轉頭對允祿說:“十六弟,你告訴皇上,如果他還顧念兄弟之情,就不要把事情做絕了。”俯下身子,輕輕抱起素素,轉身離去。嗅著允禵身上熟悉的味道,一滴淚悄悄的落在他的懷裏,將來還有多久?

    允祿目瞪口呆的看著無法無天的兩個人,半晌說不出話來。出了景山,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找十三哥商量商量。

    “素素,你何必答應他呢?”允禵不無擔心的看著素素。他不想素素有任何可能被老四害死。

    素素道:“他終究是皇帝。民尚且不與官鬥,何況是我們和他!另外,你也很久沒有到外麵走動走動了,如果有機會活動活動豈不是更好。至於德文那裏,那是十三爺欠下的。”

    允禵歎了口氣,側過身給素素蓋好被子:“萬一雍正都答應了,你真要去取那個豹子膽嗎?”

    素素的手習慣性的附在允禵的胸膛,感受著他心髒跳動的節奏,輕輕的說:“是。雖然我不能用內力了,但是我現在已經恢複些力氣,至少可以用劍。我想依靠劍式本身,獵豹雖然不難,卻也並非不可能。”

    允禵緊緊抱住素素道:“我不出去了,這裏挺好的。你也不許想那個德文了。咱們不殺什麼死豹子,不出去了,好麼?”

    素素道:“你呀!還帶過兵呢?怎麼不知道勝向險中求的道理。冒這一次險,或者還有機會安安穩穩的過一陣子。放棄了這個機會,恐怕連明天都過不去。我還想你多教我些東西呢!”

    允禵悶哼一聲,埋著頭不說話。良久才說:“他若是不答應,我們什麼也不提了,有幾天算幾天,我把所有的花樣都教給你,不理他們。”

    素素點點頭,柔聲答應了。兩人這才相擁而眠。

    允祿站在養心殿裏,心裏想著回去要不要宣太醫?雍正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讓他在允禵和允祥那裏出的汗都凍成冰粒封在身上。

    “老十四要出去?”雍正放下手中的筆,在屋子裏慢慢的踱著,“你看呢?”

    允祿早就準備好了:“臣弟愚昧不知。”

    哼!雍正用早就知道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最近,遭到流放的老八老九的門人親眷沿途散播了不少謠言,民間也有勢力蠢蠢欲動。隻不過這些尚未成氣候,莫非老十四聽到什麼風聲?雍正攢緊眉毛,隻恨自己不如聖祖當年神通廣大。看看一臉木然立在一邊的老十六,想想病中的老十三,如果老十四和他一條心多好!可惜,這個弟弟太不成氣候!以前跟著老八算計他,現在又為了一個女人跟他作對,雍正想不明白,允禵怎麼就和自己有仇似的!還有他說什麼別把事情做絕了?就為了一個廢人一樣的女人嗎?他難道不懂什麼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嗎?

    “十六弟,”雍正問道:“你看那個吳先生情況如何?老十四,他,他們怎麼樣?”

    允祿心說,還是十三哥厲害,連皇上怎麼想都能猜個差不多。趕緊回道:“吳先生看似非常虛弱,走的時候還是十四哥抱走的。”

    哦,雍正點點頭,稍微有點走神。很久以前,他也抱過一個女人,隻是很久,很久了。轉回思緒,問道:“你覺得她能做到嗎?”

    允祿沉吟了一下:“這個……,看樣子很困難。”十三哥說最好別讓皇上答應,十四哥久在圈禁中,大概不知道外麵的形勢,這時候出去,是找著讓皇上猜忌啊!

    “那她還提什麼條件?”

    “臣弟以為,那不過是亂說的。”

    “亂說?她以為朕不會答應她?”

    “皇上,臣弟以為當務之急是十三哥的病情,應當及早醫治。雪豹膽是否真的有效,有待驗證;吳先生現在半殘之人,萬一取不到豹膽,耽誤了十三哥的病情,就是大事了。”

    雍正狐疑的看了一眼允祿,他不是“愚昧”嘛!輕重主次分得挺清楚,怎麼一到拿主意的時候就犯迷糊!

    細細權衡了一會兒,雍正道:“讓他們去!多派些人跟著,朕倒要看看他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一旦老十四有什麼舉動,及時報告,不要打草驚蛇。怡親王和他們分開上路,務必好好照顧。”停頓了一下,問道:“小十七家裏怎麼樣了?”

    允祿搖搖頭,道:“醒的時候不多。十七弟――,唉!”

    雍正想了想,“多派些人問候一下,有什麼情況隨時呈上。”那個千年不死的狐狸精,怎麼會這麼容易暈過去?

    消息傳到景山,允禵愣了一下:雍正竟然肯讓他出去!莫非老十三真的不行了?壓下心中的疑惑,兩人收拾了行裝。弘明和錦寧留在景山,如果西直門那邊來人了,就說王爺身體不舒服,或者皇上不許見搪塞。外界不明真相,隻道雍正加緊了對允禵的看管。

    本來就是冬天,再一路向北行,真是應了那句話:三更風,五更雪,平明黃雲壓天低。允禵索性棄馬就車,窩在暖和的馬車裏和素素談笑玩耍。可苦了一眾隨行的侍衛,十四爺惟一異常的舉動就是和他的那位侍妾太密切了!平時歇宿的時候,根本看不見他跟別人說話。隨身伺候的家人更是不離他的左右,如果有和外麵接觸的時候,多半都會差遣侍衛們去做。不用他們看,自己就把自己隔絕了。

    允禵是何許人?一出門,頭一次打尖就感覺不對。侍衛們竟然允許他住在普通的旅店而不是驛站。直到聽見不知情的食客們竊竊私語“阿其那,賽思黑”,便完全警覺起來。把身邊的圖海,達爾其,福嬸等人叫過來嚴厲的囑咐一遍,任何人不得接觸外界!自己更是過癮似的當起素素身邊的“多情公子”,恬不知恥的圍著老婆轉。反正在西北的時候還當過伺候她的小廝,倒也熟門熟路!

    素素知道允禵吩咐的內容時,細細想過,才發現自己竟是想簡單了。心裏有些內疚。不過,看允禵似乎應付的很好,而且一路走來,大概真的接觸到外麵,心情也很好,瘦削的臉頰竟有些豐腴,便也不再後悔。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不在乎多這一個理由。

    上路以後,磨磨蹭蹭的一路走走停停。其實,素素的身體已經恢複好了,隻不過見老十六的時候懶得理他,神態間有了些仄仄的模樣。和允禵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那麼孱弱。但是雍正要的時間緊,素素不太喜歡讓他稱心如意,本想以自己的身體為借口,拖延些時間。但是聽了允禵的吩咐後,又悄悄的改變了主意。多事之秋,還是早些回去的好。竟然有些想念景山的日子了。

    “想永忠了?”雲雨之後,休息的生龍活虎的允禵被馬車困著出不去。探頭看看,一望無際的山路,也沒有騎馬的興致。縮回腦袋,看素素發呆的看著做好的虎頭鞋。複又躺下,摟著素素輕輕的問,“我看快中午了,讓他們休息休息,你也下來走走。方才辛苦了!”

    素素回過神,槌了他一下,“下次不許在車裏玩兒了。周圍都是人,聽見了多不好!”

    允禵不以為然,壞壞的說:“不是沒出聲嘛!你知道嗎,不出聲的時候,你這裏憋得紅的不行。”手探到錦被下,輕輕捏了捏素素的乳頭。

    素素翻個身,沒理他。

    “怎麼了?”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允禵不明白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覺醒來就不高興了?

    素素道:“跟你沒關係,就是有點累了。”剛才看到給永忠做的虎頭鞋,突然想起獵豹的事情。那是一隻什麼樣的豹子,自己又從哪裏下手呢?

    翻過身,正好看見允禵莫名其妙的樣子。坐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在想,到了張家口該怎麼辦?”

    允禵肅容道:“你擔心雍正會為難我們?”

    素素道:“殺死雪豹不難,取豹膽也不難。但是這畢竟是偏方,有沒有功效誰也不知道?若是雍正以此為借口難為你……”

    允禵撇撇嘴:“他敢!”心裏也沒譜。伸手撫平素素的領衣,取來從手邊的小幾上拿起一件貂毛的短襖,給素素披好了,才慢慢悠悠的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思前想後的不開心,不如隨他去。無論怎麼算,老四都不會從我們這裏討不到便宜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和爺好好的開心耍會兒,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敲敲車壁,吩咐停車休息。兩人下來走走。

    素素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昨天――,昨天是怎麼回事?”方才,隻覺得允禵似乎有些焦躁,不似平日的溫柔。聽允禵提到雍正,突然想起昨日的情況,心裏隱約有些不好的想法。

    走了一段距離,回頭看看,達爾其遠遠的跟在後麵,圖海和福嬸在營地張羅,其他的侍衛則在四周警惕的巡視著,素素這才低低的詢問。

    允禵低頭攥著手裏的雪團,聽素素突然問,看了看,笑道:“什麼事兒?”雪團快被攥成冰團了,一上一下的顛著。

    素素道:“昨天晚上,打尖吃飯的時候,過來找你說話的那個人……”

    允禵看了她一眼,心裏明白,素素隻是不喜多事,其實甚為敏感,尤其是她的直覺,可怕的厲害。不然她如何能逃脫追殺呢?索性敞開說去,看看周圍的情況,才低聲說:“是九哥的門人!”

    素素吃了一驚。九爺擅長斂財,門下諸人多少都是居處富戶,怎麼昨日那人那麼落拓?若說是受了九爺的牽連,被流放至此,似乎也說不過去。因為囚流之人,怎麼可能如此放肆自在?

    允禵道:“我和他也就是一麵之緣。說起來,他在九哥門下並不得意。當初他到京城趕考,身上的盤纏都花光了,又被賊偷走了戶憑,連考試都不能參加。貧病交加,餓昏在九哥府門附近。我記得那天是九哥小妾生了個兒子,兄弟們剛剛吃玩酒送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九哥心情好,就讓人送了些東西,算是救了他一命。不過這家夥的確是倔脾氣,得救後,一定要報九哥之恩。因為身無長物,所以竟要賣身為奴。八哥說,不能辱沒了斯文,又見他有幾分才學,建議九哥收他做了門客。當時,我剛從西北回來,心氣正高,看八哥也是好手腕。明明九哥的人情,那人反倒最是感激他。所以,記得清楚。”

    素素道:“那他怎麼到了這裏?”

    允禵道:“這個,我倒是有耳聞。九哥打別人的秋風,認了別人媳婦做幹女兒,就收了八千兩銀子。聽說還把人家的媳婦糟蹋了。這家夥頗有幾分耿介之氣,當麵指責了九哥,九哥一怒之下,就把他打發回老家了。”

    素素知道這些阿哥平日裏甚是跋扈,別說當麵指責了,就是奉承不對了,還要挨罵呢!如今九阿哥已經不在了,如果當初他能留住這個人收斂一些,今日或許會好些,也不一定?

    允禵道:“不可能!雍正不會放過他的。八哥招賢納士不可不謂廣,不也落得這般下場。勝者為王,敗者寇。沒道理可講的。”

    素素道:“我倒以為,身邊賢士多少不足為道,重要的是做主人的能不能聽得進意見。我看八爺,雖有賢名,為人卻有些優柔,常常為九爺所左右;況且我看你們兄弟大多是所謂禮賢下士,不過是做個樣子,心裏並沒有真正的尊賢重士,又何來知遇之恩,國士之報呢?至於皇上,我是說雍正,雖然賢名不廣,不過對戴鐸之計可謂用之徹底,藩邸時對戴鐸的禮遇也是你們兄弟中難得的,你又讓戴鐸如何不竭盡全力呢?這些道理,和我們練武是一樣的,廣博固然重要,但是精純卻是基礎。雜而不純,流於浮躁;純而不雜,不成高台。雍正不過是純而不雜罷了,就把你們兄弟都比下去了。想想看,你們兄弟究竟做到了幾成?”

    允禵越聽越嚴肅,及至最後,低頭不語。良久方才長歎一聲,抬頭看著頭頂的鬆枝發呆。

    素素心裏想著別的事情,既然那人是九爺的門人,難怪昨天允禵變了臉色。這個時候,接觸九爺的門人,若是雍正蓄意安排的,真是一記好殺招!想起當初蔡懷璽案,不由得擔憂起來,似乎也可以理解允禵的焦躁和沮喪了。輕輕靠在他的懷裏,兩人一時無語。

    雪沫子簌簌的從鬆枝上落下來,飄在臉上,微微有些涼意。

    允禵挽著素素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問:“素素,你是不是向那個穆德文許諾過什麼?”

    素素道:“他說,我的來生是他的。”

    允禵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他的?憑什麼?你答應了?”

    素素沒說話,其實她寧可不要來生。看允禵一直看著她,方才說:“若是有閻王,我到希望求求情,哪怕到十八層地獄,忍受無始無終的癡絕黑暗,也勝過在這塵世煎熬。”

    允禵攬緊了她,歎息道:“那是惡鬼呆的地方,還不如塵世呢!素素,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願意把你的來生給我嗎?”

    素素苦笑一下,說道:“好多人啊!難道還要排隊?更何況,你這樣問我,焉知你府中沒有女子如是盼望你。若是我應了你,到時候,因果相報,又是一番煎熬。生何歡?死何苦?來生有何念盼?”

    允禵正色道:“我知道這輩子所負之人甚多。福晉也好,鳳凝也好,還有現在西直門那邊的家裏也好,我對不起她們。以後自有因果報應,我也認了。可是你,我真的不舍得啊!”若非雍正殺機畢露,允禵也不會如此無奈。相逢苦短,朝露而已。

    素素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鞋尖,半晌兒才說:“今生,我已經控製不了自己,若不得不有來生,我希望你們能還我自由!”

    允禵愕然,他不知道素素心中苦楚至此,竟對未來恐懼如斯。又是不舍,又是心痛,想起她甚至對自己不敢有所期望,五內恍如攪在一起,雙拳緊緊的握住,楞楞的站在原地。

    素素不敢看他。其實從鬆開德文的手開始,素素就抱定了今生隻過今生,來生不聞不問的態度。現在允禵隻是困厄之中,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經曆了義風,德文,看過了鳳凝,引娣,甚至那個隻聞其聲,未見其麵的十四福晉,素素實在不知道該對允禵寄予何種希望?或者不寄希望才是好的吧?他,畢竟不是師傅。自己,也不是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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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日更新ing……

    清代蒙古族就政治地位而言,有三個層次,即八旗蒙古、劄薩克蒙古和內屬蒙古。八旗蒙古是較早歸附清朝的蒙古部眾,取得了較高的政治地位。劄薩克蒙古是指內、外蒙古領有旗屬的王公貴族,他們有自己的領地、屬民,爵位世襲,對內事務也有一定的自主特權。內屬蒙古是指在曆史的變遷中,由於種種原因,喪失了自己的固有權利的蒙古貴族及其所部。清廷視其人數之多少,編為旗、佐,由清朝派總管管理。總管旗既無八旗蒙古的政治地位,也無劄薩克蒙古的世襲、自主權利,察哈爾蒙古就屬這一類。

    傅恒的老爹是察哈爾總管,大概就是這個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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