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70 更新時間：15-01-23 13:00
阿金走後，玉麟一個人到後花園裏逛了逛。本來準備叫上阿金一起去的，誰知阿金半路有鬼似的逃了，他一個人也沒了興致，在後花園裏看了看臘梅就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看了會書，原本想著最遲到吃晚飯的時候母親就肯定會派人來叫的，可是一直到晚飯吃過都沒有人來叫他，玉麟就奇怪了，老天爺竟然這麼大發慈悲，叫母親放過了他？
玉麟越想越不對勁，索性起身出了門，準備到他母親的房裏看看。
到鄭氏房門口的時候正碰到她的丫環翠兒端著茶盤出來，裏頭放著一個明朝的紫砂壺，玉麟眼光一瞥都看得出來那是他父親最喜愛的茶壺，平常逢年過節都少用，今天怎麼舍得把這個寶貝拿出來了？難道有什麼喜事？
玉麟想也不想，一腳踏進了屋，正準備叫媽，卻突然發現屋裏除了他母親鄭氏，父親杜延青，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大概三十多歲，長著一張長長地馬臉，身量很高，穿著灰藍色的軍裝，帶著白色的手套，一雙黑色的皮靴擦得鋥亮。見玉麟進來，他看了他一眼，那道濃眉下散發出來的眼光就像鷹爪一樣鋒利，直刺玉麟的內心，叫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母親鄭氏似乎對玉林的無禮還有微詞，但杜延卿卻十分大方地將玉麟拉到身邊，對那個人介紹道：“遊副官，這是犬子。玉麟還不見過遊副官！”
“遊副官！”玉麟站在父親身旁叫了他一聲，警惕地上下打量著他。
那所謂的遊副官十分自持地將下巴往下放低了一點，算是點頭示意。
母親鄭氏在一旁不住地向玉麟使眼色，讓他下去。本來玉麟就並不喜歡這個人，現在母親讓他下去，他求之不得。
出了門，玉麟往東，想到大哥玉麒的房裏坐坐。途中經過三姨太的院子，忍不住朝裏瞟了一眼，不出所料，屋裏又是一片糟。二哥玉龍不知道又捅了什麼簍子，惹得三姨太對他又打又罵。玉麟看著因為動作太大而使得頭發散成一團的三姨太，覺得她像極了一隻張牙舞爪的母雞。就在他看向三姨太的同時，二哥玉龍也轉頭看向了他，那雙眼睛盯著玉麟，不知道充滿了什麼樣的神情：悲哀，厭惡，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還有深深的嘲諷，這樣的神情讓玉龍覺得此時正被打罵的不是二哥玉龍，而是他自己。
這樣的感覺太可怕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奇怪！玉麟心想，加快了腳步匆匆往大哥玉麒的房裏走去。
玉麒作為杜家的長子，用父親杜延卿的話來說是同輩人裏最像他的。他英俊，高貴，嚴於律己，老成持重，凡事都謹遵杜家的規矩，事事為杜家的整體利益考慮。前年他從玉麟現在就讀的外國語專門學校畢業後就聽從了家人的建議，放棄了繼續深造，進入杜家投股的銀號參加工作，並在父親的幫助下熟悉家裏布莊和茶莊生意，以便將來能夠接替他父親管理家族的企業，成為杜家的頂梁柱。而玉麒似乎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所以一直盡心盡責，對於這點，杜家上下都是有目共睹，也對他十分滿意，現在杜家的長輩們唯一擔心的一點就是玉麒已經二十了，但仍舊沒有成婚。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過於擔心，對於像杜家這樣的豪門大家，不知有多少名門淑女想要嫁進來，隻要玉麒點頭說好，還怕沒有一門完美的親事嗎？而且長輩們都知道，對於家裏的安排，玉麒是一定不會拒絕的，他的天性裏有這種責任感。
不隻是對於家庭的責任，就是在興趣愛好上，玉麒也繼承了他父親，對古董情有獨鍾。這不，玉麟一進門就看見他大哥連衣服還沒換就在擺弄他桌上的那對玉獅子。
“大哥！”玉麟走到桌邊坐下了。
“嗯！你來了！”玉麒頭也沒抬，仍舊專心地用一張絹布擦拭他桌上的那對玉獅子：“母親沒找你去問話嗎？”
“什麼？”玉麟假裝不知道。其實有時候玉麟覺得大哥像母親更多一些，說起話來天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本領。
“不是我說你啊！你說你要去學校讀書，家裏就讓你去了，可是我們不是要你在外麵三天兩頭的惹事的！既然是你自己要讀書的，那末你就好好地讀，專心地讀，不要一天到晚跟那群自高自大的學生混在一起在外頭搞七搞八！你真的以為就憑你們那點力量能成什麼大事嗎？我跟你說，我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你們的這一套我早就經曆過了，你們現在做的這些啊，都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自不量力！政治和革命可遠不是你們想得那麼簡單！這也不是你們這些年輕學生應該做的事情！”玉麒說著透過金邊眼鏡看了玉麟一眼。
要是往常，聽到曾經也是學生的玉麒將現在的學生們貶得一文不值，玉麟早就怒不可遏，站起來與他爭辯了，可是經過今天這次抗議之後，他的確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清楚，所以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反駁，隻是歎了口氣，“嗯”了一聲。
“剛才我從二哥那邊過來的時候看到三媽又在打二哥，二哥他怎麼了？”在結束了對自己的批判後，玉麟換了個話題，好奇地問。
“怎麼了？哼！”玉麒不屑地從鼻孔發出一個音節：“他還能怎麼？據說是不知又從哪個妓院裏勾搭上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將人家的手帕子，還有貼身使用的東洋進口雪花膏都帶回來了！”
“把手帕子和雪花膏帶回來又怎麼了？”玉麟不解。
玉麒瞥了他一眼道：“你還小，不懂這些！如果一個女人肯把她貼身使用的物事送給你，那就代表與你共許終身了唄！”
“你是說二哥與一個妓院裏的女人私定終身了？”玉麟驚愕。
玉麒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放下手中的絹布，若有所思地扶著眼鏡腿道：“現在妓院裏的女人都用得上東洋進口的雪花膏了？可見煙花巷柳還是門不錯的營生，很有利益可圖啊！我得好好考慮要不要擴大杜家的生意了……”說著自顧自地收好了桌上的玉獅子，進了裏屋，拿出紙筆開始寫寫畫畫，完全忘記了玉麟還在他房裏。
玉麟獨自一人在玉麒的房裏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隻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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