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36 更新時間：15-10-11 23:43
在我的記憶裏，有一段特別痛苦也不願意再去想起的回憶。可是我越是不想去想它，它反而卻反反複複的出現在我的夢裏，讓我想忘也忘不掉。
那段記憶是關於一個叫橘林的女孩子的。
2009年，我因為戶口問題要回戶口所在地讀高三，不然高考就沒辦法，所以，媽媽把我帶回了爺爺奶奶家所在的城市，到了成材高中。
原本我以為到新環境會要花好久的時間來適應，但是沒想到去上學的第一天，班上的女生都對我非常的熱情。
對我各種幫助，而且還怕我跟這邊的學習進度有衝突，有人甚至主動幫我補習。
但就在那些人中，我發現了一個特別的女生，她一直望著我微笑，但是也不到我麵前來，看到我望向她之後，她立刻把頭低下去。那個人，就是橘林。
我本來沒太放在心上，因為總有人是這種性格，靦腆內向，但是我沒想到放學的路上她主動來找我。
因為高三的晚自習比高二還要晚將近一個小時，再加上我爺爺奶奶的家住的稍微遠一點，所以跟家比較近的同學分開之後路上就一個人都沒有了。
我本來就很害怕，加上被人在背後突然一拍，我整個人都嚇得尖叫了一聲，但是發現身後的人是白天看到的同學後，才放下心來。
“是你啊，真是嚇死我了。你怎麼在我後麵？”我明明看到放學後她是第一個離開教室的。
“嘿嘿，你好，我是鄭橘林，你叫陳思年對嗎？抱歉啊，白天沒有去跟你打招呼。”她有點害羞的撓了撓腦袋，“我們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
“對啊，我前天看到你了，你是才搬過來的吧，我就住在你家旁邊。”
“真的，太好了，我還在想班上應該沒有人像我住這麼遠的呢。”這樣我也就不擔心一個人走夜路了，“那你放學的時候怎麼不跟我說呀？”
“不行！”她一下緊張起來，“我每天就在剛剛那個地方等你，我們不能一起從學校出來的，還有，在學校裏不要跟我說話哦。”
“為什麼？”
“反正就是不行啦，對了，你還沒來之前老師有讓我們買過一本複習資料，你應該沒有吧？我明天拿給你。”
“好啊。”
我總是認為她隻是性格太內向才會這樣的，每個人都會有一些難以言表的事情，我也會有，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想隱藏起來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在記憶裏，和橘林最開心的記憶，隻有每天放學一起回家，或者在放假的時候，我們到各自的家裏一起寫作業一起玩。除了這些，在外人麵前，橘林從來不和我說話，也不許我靠近她。
“唉，思年，我們這周要一起去遊樂園放鬆一下，你也來吧。”坐在我前麵的顧婉婉轉過身子對我說：“不能總是埋頭苦學，要適當的勞逸結合哦。”
其餘的幾個同學也湊過來，“對啊對啊，一起去吧，放鬆放鬆。”
“好啊。”我看了看不遠處趴在桌子上的橘林，“要不要叫橘林一起去？”
一聽我這麼說他們幾個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怪怪的，互相看了幾眼後，顧婉婉湊到我耳邊小聲對我說：“思年，我告訴你哦，千萬不要和鄭橘林走太近。”
“為什麼呢？”
“反正你聽我的就對了，離她遠一點，不然你會很麻煩的，聽說，她老是莫名其妙的受傷，還有人經常看到她跟別的男的糾纏不清。千萬不要去招惹她，你沒看到班上都沒有人跟她說話嗎？”這是我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橘林的事情，很模糊，我無法理解。
然而晚上放學一起回家時，我看到橘林脖子上一直被頭發遮住的傷痕，被風一吹，看得格外明顯。
“橘林，你脖子怎麼了？”我撥了一下她的頭發，被她很緊張的躲開。
“沒什麼，就是昨天晚上洗澡的是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顧婉婉對我說的那些話，再看橘林怪異的神色，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橘林，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橘林對著我笑了一下，“沒事啦，怎麼會有事呢，你不要想那麼多啦。”
“可是我聽顧婉婉說。。。。。。”
“思年，你相信我啦，真的沒有事。”
我當初為什麼沒有選擇追問下去，而是就那麼放棄了，如果我能讓她說出實情，也許事情就不會那樣了。
我唯一一次和橘林一起上學，是因為某次我起的特別早，正好碰見了她，雖然她竭力想和我保持距離，但是我還是非要和她一起，“這麼早不會有人看到我們一起上學的。”
“好吧，不過有人來了，你立刻離我遠一點啊。”其實橘林也很想和別人一起上學吧。
但是，這是我唯一一次陪她上學，我們還沒走到校門口，就發現有一群人擋在道路中間，沒想到還有人比高三的學生更早的。
我正想跟橘林調侃幾句的，沒想到那些人直接朝我們衝過來，其中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一把掐住橘林的脖子，“他媽的，找了你幾天了，終於出現了哈。”
“你們幹嘛？”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思年，你先去學校吧，我沒事，你快走吧，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雖然我明明知道她說的肯定不是真的，但是那夥人的表情真的嚇到我了，我就那麼很沒有骨氣的轉身離開了。
可能真的是太早了，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我趴在桌子上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想著橘林究竟會怎麼樣。
橘林是等到上完了第二節課才回到教室的，她看起來極其狼狽，身上的校服也髒兮兮的，臉上清晰可見的傷口和指痕。
所有人看到她進來後都開始竊竊私語，顧婉婉也轉身過來和我說些什麼，可是我什麼也聽不進去，也不敢再多看橘林一眼。
連晚上放學我都早早的逃回家，避開了橘林。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橘林，該是怎樣的心情呢，連平時唯一能稱得上是朋友的我都那麼的懦弱？
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橘林，是高考之後的三天。
雖然我們在那段時間恢複了說話，但是接觸也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那次，真的是我想和橘林好好相處，重新開始朋友的身份。
我約著她到我家一起吃蛋糕慶祝，因為她告訴我感覺高考發揮的不錯。我想著，她總算可以
填離家特別遠的學校，這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全部可以避免了。
等我們端著蛋糕準備放盤電影來看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直接按掉，但是電話一直不停的響，“算了事情總要解決的。”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橘林接通了電話。我感覺通話時長一分鍾都不到，可是接完那通電話，橘林立刻把手上的蛋糕放下，“思年，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恩，那我先把電影放著，你快去快回。”我是有多天真，明明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可是我卻沒有深想一下，就這麼讓她離開。
我把電影放好，看她還沒回來，還準備了點小零食，可是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她一直沒有再出現。
我有些不安的度過了一個失眠的夜晚，第二天一大早，她媽媽就到我家來了，“思年，橘林有沒有在你家？”
“沒有啊，她沒有回家嗎？”
“一整夜都沒回，昨天說你來你家一起慶祝的，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昨天她蛋糕都沒有吃就出去了，我等到了晚上她也沒來我家，我還以為她是回家了。”
後來距離那天之後鄭媽媽幾乎整整找了一個暑假，都始終沒有消息，我也找其他的同學問過，所有人都說沒有看過橘林。
她像是蒸發了一樣，一直一直的沒有消息。
我得到橘林死訊的那天，正好有快遞上門送錄取通知書，我站在門口簽收的時候，橘林家外麵圍了很多人。
我走到她家門口，聽見鄭媽媽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傳來，可是不管我問誰，也沒有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晚上，在餐桌上，奶奶告訴了我真相。
“思年，你跟鄭家那孩子玩的很好吧，叫橘林的。”
“恩，是朋友。”
“我聽說，她跳樓了，在她之前讀的那所高中，就是誌遠高中。造孽呀，那麼好的一個孩子，是有多想不開呀。”
“奶奶，你說什麼？”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唉，那孩子去世了，才19歲呢，鄭家兩口子以後日子該怎麼過啊，就這麼一個閨女。。。。。。”
後來奶奶還說了些什麼，可是我完全都聽不清了。我隻知道，橘林去世了。
第二天，我便讓媽媽接我回去，因為這裏的空氣裏都帶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幾年，我順利的讀完了大學，也在畢業之後找到了滿意的工作，可是我沒有朋友，身邊的人都隻能算得上是能說話的人，我不喜歡跟別人交流，不喜歡把自己的真心擺出來，過得真的很辛苦。
我沒有去看過橘林，因為我害怕看到她的墓碑會回想起自己的懦弱。
2015年，當初成材高中的同學，說要舉辦同學聚會，本來我根本不想去的，但是他們天天都打電話來邀請我，而且舉辦的地方居然就在我公司附近，我也就去了。
席間我不太說話，隻是倒了一小杯酒，慢慢的抿。
“唉對了，你們還記得當初鬧得特別大的那個跳樓事件嗎？”
我整個人突然像被人提了一下，愣住了。
“就是那個鄭橘林是吧，記得啊，她是高二轉到我們學校的，據說是因為在之前的學校被人欺負了，才轉過來的。”
“可是你知道她為什麼會跳樓嗎？”
“為什麼？”在場的人都被我突然發聲嚇了一跳，在講話的男的也頓了一片刻後，抬抬手示意我不要著急。
“當初她在誌遠高中太老實了，就被學校裏那麼幾個小混混看上了，天天找她要錢，沒錢就打，後來直接變成了每個月向他們加幾次規定數額的錢。你們想啊，一個學生哪有那麼多錢，又不敢跟家裏人要，那幾個人就逼她去陪男人喝酒，不是普通的喝酒哦，要摸的那種。估計她是忍不下去了，跟家裏人提了轉學，轉到了我們學校。可是你們想啊，好不容易有一個定期的免費錢包誰會讓他跑了。那夥人是變本加厲，看到鄭橘林一次就打一次，下手真的是狠啊，我見過一次，媽的，男的都下手打，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承受的。不過最過分的那次還要說鄭橘林自殺的原因。估計是因為高考結束了，他們想最後留她一個完全的把柄，不過這是我聽別人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們讓鄭橘林去接客。你說一個20歲不到的女生怎麼肯，然後你知道有多狠嗎，他們其中兩個男的強奸了她，還拍了視頻，隻要她感報警或者說出去就會把視頻曝光。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把柄，鄭橘林被他們經常帶出酒吧呀那些地方。我有一哥們說見過鄭橘林，她被人拖著，樣子真的是跟鬼似得。所以，後來她逃走就有了那次的跳樓事件，唉，太慘了，真的難以想象。”
“思年，你怎麼哭了？”顧婉婉捧著我的臉望向她，“你這麼容易受人家的故事影響啊。”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已經是冰涼一片。
我找了個借口早早離開聚會，連夜趕回了當初有橘林的那個地方。
鄭媽媽看到我半夜站在她家門口感到很驚訝，“思年，你這是？”
“阿姨，我想問問你，橘林，橘林葬在什麼地方。”
也許不會有人像我們這樣，深夜來拜訪亡者，可是，我真的很迫切的想再見見她。
離開這座城市後，我就沒有再流過眼淚，但是今晚我一直在哭，看到橘林照片的那一刻，眼淚更是沒有辦法自持，大顆大顆的砸在泥土裏。
“這麼多年了，來看她的同學，隻有你一個。”鄭媽媽靠著墓碑坐下來，“當初她很開心的跟我說，終於有了朋友，我還以為，她就不會在那麼孤僻了，可是為什麼她要這麼傻呀。”
“對不起，對不起，橘林。”我真的來得太晚了。
墓碑上，橘林的樣子還在微笑著，我不知道死亡對於你來說是不是解脫，可是我隻能祈禱你能原諒我當初的懦弱，我沒有做好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事情，要是你能在那邊真正的笑著該多好啊。
可是真的，橘林，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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