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2 更新時間:15-03-15 21:21
季府。青魘係好厚實的鬥篷準備出門,連院子的坎都沒邁出去,門便“嗙”的推開。
容貌娟秀的男人站在門口,豹皮短披,厚襖傍身,他手上抱著精致的碳盆,懶洋洋的跨進來。
青魘皺眉:“季子槐?”
季子槐對青魘冷哼一聲,身後湧出無數個壯丁,一字排開,手上皆攜有武器。
青魘虛眯雙眼,問:“你什麼意思?”
季子槐沒有笑意的咧開嘴巴:“聽說最近有人叨擾王爺。”
青魘道:“•••”
“嗬嗬,整天出去勾三搭四,莫非當本老爺傻子不成?”
青魘微怒:“一派胡言。”
季子槐這才真笑了:“不承認嗎,你們倆個在木屋私會多少時日•••嗬,還需要本老爺繼續說下去?”
青魘不語。
季子槐對方不予辯解,強壓怒火威脅:“——青魘,大家撕破臉皮都不好看,這次就當給你調調味,下不為例。”
青魘漠然掃視四周,其實來再多人他也不怕。行得端,坐得直。凡人是怎麼想的,他不在乎。——他甚至有這樣負氣的念頭,憑什麼季子槐三妻四妾,想要什麼就要什麼?——而自己與友人相聚還被他跟蹤監視。
有仆人勸:“青公子,季老爺這是吃味了。”
聽見這句話,隨便換個妾侍都會興高采烈,但青魘比較鈍,需要慢慢想想,季子槐也沒幹擾他,隻等青魘自己明白。
可霜瑾就像掐準時候一樣,在青魘老實呆在府裏的第四天便登門造訪。
那時間,霜瑾穿著白色狐裘,身著銀色長袍,站在雪地裏,笑靨如畫,跟仙兒似的純白幹淨。
潤風閣最難見的客人,沒有之一。青魘愣一下,其實在季府他也刻意避諱,但此刻相見,霜瑾美輪美奐,把青魘這樣的“粗漢”打入塵埃。
下人趕緊把貴客請進來,霜瑾解下外披,露出細嫩的脖子,脖子上有許多紅莓小點,他神態繾倦,高雅中有著絲絲妖媚,難言驚豔。
——青魘還沒開口,霜瑾便把一個東西塞過來。
青魘看見手裏的東西,心裏的碎片全都燒成了灰。他笑,笑得霜瑾都覺得疼:
“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很重要吧,”霜瑾揮手把下人撤出去,“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
青魘搖頭,空洞的看著霜瑾,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恨,既然感情強求不來,又何必去恨,太難看•••”
得不到沒關係,獵捕。獵捕失敗也沒關係,換地方再來。——它們輸了恨獵物跑得快有什麼用?自身不夠強大,就不該在別處找原因。——怨天尤人之事,他青魘做不到。
霜瑾苦澀道:“這季府不恨我的人,恐怕也隻有你和季老爺了。”
青魘小心的捧起手中玉墜,它碎成三瓣,溶入煙塵般的灰黑色澤,再無仙韻。
藍龍玉墜碎了。青魘問:“是你做的?”
霜瑾說:“不是,”他漠然對待滿目悲傷的青魘,闡述無情的事實:“是季老爺摔的。”
很久以前,當時青魘還沒從趙王府搬出來,某天夜裏,他偷偷溜進季子槐房裏,把這藍龍個玉墜還給他。——季子槐說了謝謝,他會好好保存。——他口口聲聲說他會保存,然後一轉眼。碎了。
霜瑾又說:“不知為何,季老爺很恨你。”
“恨我•••”青魘並沒有驚訝,他隻是跟著念叨。
江洲一行,季子槐眼裏絲毫不加掩飾的憎恨,青魘怎會沒察覺?
“魘兄,從你進府開始,老爺便計劃好一切。——而我,則成了最厲害的那枚棋子,集萬千寵愛,隻是這惡人做著太累。”霜瑾的埋怨中,有絲絲無奈,聽起來就像顯擺一樣。
青魘沒有情緒的冷笑,轉身把玉墜放進首飾盒裏。
霜瑾走到青魘身後,加緊一把火:
“魘兄,近日季老爺心情煩躁,想必也是為了你和趙王爺之事。所以我想,其實老爺心裏還有一隅之地留給你。——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可以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勸慰的話刺激青魘,腦仁陣陣發麻。•••季子槐摔碎他們之間的信物,最後還送給霜瑾來折磨他,玩這種陰手著實齒寒,還不如他自己來當麵說“我恨你”“我不再愛你”來得痛快!
——這算什麼?
青魘最痛恨算計、背叛、欺騙,但是他卻不能真的惱怒到殺了季子槐。——他們共同生活十七載,他親眼看著季子槐長大成人。最重要的是,他給了季子槐名字,這是一種責任和負擔。
“噼啪——”
青魘砸碎了梳妝鏡,手背全是血,他壓抑的問:“霜瑾,不要拐彎抹角,你到底想怎麼樣?”
霜瑾堆上笑容,逼一個人開竅,不是刺辣辣的直說,而是一寸一寸的誘導:“魘兄,季老爺很喜歡你。”
別人在河裏抓魚,魚掙紮幾下,可能掉幾瓣鱗片,但是放生後魚根本不會長記性。
“他真的很喜歡你。”所以,霜瑾要用鐵勾去釣。
——當魚嘴被勾住,再狠狠的扯起來,魚懸在空中彈跳掙紮,嘴巴隻會被勾刺刺爛,當它借此故再跌進河裏去,霜瑾保證,這條魚•••會永生難忘!
青魘就這樣,被“鐵鉤”一寸一寸的刺爛,再跌回他自己的“河”裏。他不會忘記,這個餌叫“季子槐的愛情”。——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輕易上鉤了。
“老爺最近在夜夢中,念的都是你的名字。青魘。”
夜夢中,你不在他枕邊,你怎麼知道他的夜夢。青魘聽著暗喻的話,胸口被霜瑾的話勾得稀爛,滿口腔都是血腥味。
霜瑾還在笑,笑得和藹可親:“魘兄,小弟真的很敬佩你。別人用盡手段,才能得來季老爺的牽掛,你卻根本不需要這麼做。”
當年霜瑾要受風寒病痛折磨,青魘明明什麼都沒做,而且蠢得要死,自以為誰都跟他好,其實誰都在利用他。——何紫是這樣,晏嫿是這樣,季府的下人亦是這樣。——這種愚昧之人不配入他眼。
但是聽晏嫿等人說季子槐在江洲的癲狂模樣,他原本是不信的,原本•••
霜瑾紅著眼睛,用絕美的笑容述說:“昨晚老爺喝多了,你猜,我們做了什麼?”老爺把他當成了青魘,“——看看我。”他解開袍子,露出白皙的身軀,胸口有牙印,腹部有血疤,待他轉身,豐滿的臀和瘦弱的後背還殘留著無數抓痕。
他被強口了。
肆虐狂亂,男人的迷醉中,隻有一遍又一遍的癡狂呢喃——青魘。
青魘震驚的上下打量,霜瑾不怕被人看,還伸手在臀縫摸一把血和白濁出來,過程中,整個身體都因疼痛而劇烈顫抖。
待纖瘦的霜瑾回眸,還依然保持著優雅高潔的笑容。天仙一樣的人,而美麗的華服下•••
“嘔•••”青魘忍不住反胃,男人和男人怎麼做,他懂了——
霜瑾冷得透心涼,他仰起頭,像天鵝一樣驕傲,臉上還綻放出淒慘的笑容:
“你算什麼,青魘,你憑什麼得到季子槐的愛?”
青魘趴在凳子上,把黃濁的酸液吐幹淨。
“憑什麼?嗬嗬嗬——”他抬起頭,擦掉嘴角的汙漬。即便狼狽如此,囂張的笑容卻不減半點威風。
“你不配!”霜瑾垂眼俯視,渾身的冷漠,連不堪入目的軀體亦透著不可侵口(fan)之勢。像一朵聖潔的白蓮。
青魘當時就懵了,魔障似的哈哈大笑:
“不錯,我不配!——我不配!”
他推開霜瑾,跌跌撞撞的衝出門,朝天狂嘯:“哈哈哈哈!”
十三年前。季子槐說:他明白。明白他卑微弱小,配不上青魘。
十三年後。季子槐嬌妻美妻,才華橫溢,這次換青魘明白了。
原來,有時候不堅持等待,並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無論有沒有自己,對別人來說都是無傷大雅,不痛不癢的事。——這就是一種絕望。季子槐當年就是這樣卑微入骨的絕望了。
青魘沒有這樣細膩的感情,搶得到,好。搶不到,走。
大雪澆下,霜瑾倚著門欄,看見青魘嚎著嚎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想得通還好。有人走彎路,走岔路,走死路。這缺心眼偏偏很機靈,他留在原地,吼幾聲往回走。——是的,這條路太累,他不走了。——以後他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隻有霜瑾知道,有的東西,青魘真的放了就放了。
霜瑾親手捏死了青魘的執著,但說來奇怪,經過此役,他慢慢開始佩服和欣賞青魘。
青魘真的是個無懈可擊的男人,他的背梁很直。別人站在背後觀望,會覺得寬得像片海。——沒有人能折損青魘的驕傲與強大,那是骨子裏生的,勢焰滾滾,甚至掩蓋了他的美貌。
霜瑾輕鬆了。不是因為他勝利,而是青魘這個男人回頭對他笑的時候,那種幹淨的明朗穿透寒冰,直擊心靈,這是誰也配不上的純粹•••
而且說穿了。有誰利用完青魘後,沒把自己的真心交出去呢?
霜瑾一邊落淚,一邊抱住青魘說:“對不起,對不起•••”
青魘架起霜瑾,不讓他雙膝著地:“不怪你,小瑾,感情是強求不來的。”
季府的陰謀鋪天蓋地,為了愛情,爭寵,權利,銀子。霜瑾抓住最後的命繩,可恥的懇求道:“答應我,不要讓季子槐糾纏。——你試試別人吧,找個好姑娘,結婚生子,不要在季府拖遝,求求你愛上別人吧,求你。”
這塊晶瑩美豔的黑玉,通透不含雜質。——價值連城。
青魘喝道:“起來!”
霜瑾梨花帶雨,摳緊青魘的胳膊,一句句的強調:“愛上別人吧,或者你走吧。魘兄,我求你了——”
直到最後,青魘也沒有應承下來。但是霜瑾絕命的哭喊撕裂了他的心。
他的存在和愛情都是一個威脅。——那麼誰敢要誰要吧。——青魘已經什麼都不想了。
(好了好了,收拾幹淨迎接趙王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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