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9 更新時間：15-01-31 12:45
段塵洛這輩子過得算是瀟瀟灑灑。他一世風流，雖然留下孽根無數，並且男男女女他統統都吃，卻也不失為一個好人。或許用好人這個詞語概括他一生的所作所為實在有些太過籠統與倉促，但是若要一下子形容他是什麼樣的人，隻要認得他的人，都會這麼說。畢竟他再怎麼混蛋，也經幫助過許家的大少爺打跑過來砸店麵的人，幫助過戲園的曲爺唬走來威嚇的人。
他用一生寫下了一個“義”字的同時，也寫下了一個“忠”字。然而忠義忠義，總歸是忠在前，義在後，這也倒剛好與他這輩子最有名的一段故事聯係起來了。
段塵洛算起來是家裏的老二，上麵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姐姐，底下有三個妹妹和三個弟弟，最小的兩個比他小了整整十多歲。他姐姐年過十九卻依然待嫁，這讓他的父親十分苦惱。他父親原先想著，自己的女兒如花似玉，有著如同天仙下凡一般的美貌，必定會有人上門提親，結果等了十九年，一個人都沒有上門過。仔細一問才曉得，自家的大女兒雖然生得漂亮，但是很少會笑，看上去如同一尊上了顏色、會動的雕像一般，實在有些冷豔，加上段家本身就算得上是有財有權，自然大家都覺得高攀不上，也就沒人敢來提親了。
眼看自己的女兒就要二十歲了，身邊朋友家裏跟她同齡的女孩們都有孩子了，段塵洛的父親便找來了一個算命的瞎子，要他算算自己女兒的姻緣。
那瞎子握著段大小姐的手，捏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說道：“段老爺，這事情不可急，有緣人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那是何時？”段老爺問道。
瞎子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這是一時半會兒也算不出個準確的時間。這樣吧，這幾個月你帶著她多去看幾場戲，這樣也許就撞的上那個有緣人了。”
段老爺聽了瞎子的話，帶著女兒天天跑戲園看戲，幾乎把當時能看的戲曲統統看了一遍。大概跑一個多月之後，果真有人帶著重禮去段家府上提親了。
來人是當時挺有名的一個唱生角的，人稱曲六爺。他五官端正，鼻梁高挺，身材結實，身高尚可，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從後頸一直到腰部有一條瘮人的疤痕，如同被什麼砍過了似的。據說他以前娶過一個姑娘，兩個人本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但是那姑娘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看到他背上那道疤立刻逃跑了。曲六爺從此再也沒有談情說愛過。但是他今年二十二，再不娶也晚了。他娶妻的要求很低，隻要有人肯接受他背上那道疤他就娶了。
剛好段大小姐不計較那麼多，好不容易終於有個人不會嫌她氣場太寒，太冷豔，而且那人長得也不錯，兩個人也談得攏，於是就決定跟曲六爺結婚了。
曲六爺的師傅曲月莘提議要把婚禮舉行在他家的院子裏。他說，一方麵曲六爺是如同自己的親生子嗣般的存在，自己家的男孩子結婚，怎麼能讓女方覺得連個結婚的地兒都沒有；另一方麵，他們家那個大院子夏天的時候種的荷花特別漂亮，無人來賞甚是可惜，而且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要結婚了，底下的師弟師妹，上頭的師哥師姐來他家湊熱鬧也方便。段老爺對此沒說什麼，他連連稱讚曲月莘打算的好，說是省下了自己安排婚禮過程的時間了。
但是段家畢竟是當時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就算是嫁女兒，也怎麼好全程都讓曲府的現當家負責了？段老爺於是在曲府附近的一家高檔餐館裏包下了當天晚飯的場子。這一來一往，禮尚外來的舉動在之後的很多年裏一直被曲月莘說做喜歡段家的理由之一。
婚禮當日的兆頭不錯，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段家一大早就給他們家的大小姐做準備工作了。段大小姐穿著精心縫製出來的白色禮服，端端正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麵，閉著眼睛讓她專用的丫環上妝。
“阿巧，”她道，“你是個好姑娘，又懂事又聽話，手也巧。下次給你介紹人，你好早點結婚。”
阿巧笑笑道：“大小姐，阿巧生來沒有什麼本事，隻會按照本分做事情。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
“看不上也得看得上。你跟我如同孿生姐妹，走出去身份不一樣的。何況我爹他早就把你當半個女兒疼了，塵洛也早就把你當姐姐看了。”段大小姐道。
“……”
阿巧不說話。她把胭脂抹道段大小姐白皙的雙頰上，然後又給段大小姐上了一層眼影，隨後才開口道：“大小姐，阿巧怕是有喜歡的人了。”
段大小姐起身，赤著腳走到鏡子前邊，看著鏡子中那個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女人，問阿巧道：“莫非是許家那個二公子？”
阿巧點點頭。
段大小姐剛想問一些細節的問題，結果就從鏡子中看到徐徐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段塵洛。她不太想在自己弟弟麵前問一些兒女情長的問題，於是沒有再說些什麼了。
“姐，你今天真好看。”段塵洛說。
段大小姐問道：“我平時不好看嘛？”
“不不不，”段塵洛擺手道，“姐姐，你什麼時候都好看。”
段塵洛走到他姐姐邊上，看著鏡子中那兩個穿著白衣的身影，說道：“姐，上一次我穿這樣子的衣服還是瀧姨嫁進來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家那張茶幾還是紅木的。”
段大小姐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弟弟，點頭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記得倒挺清楚。”
“必須得記清楚，”段塵洛道，“要是不記得小軒現在又是如何跟我好上的？”
段塵洛今年十七，正是蓬勃生長的年齡。他沒有他姐姐生的那麼精細，也沒有比他小一歲的弟弟生的那麼秀氣，但是他卻是看著讓人最舒服的。他的眼睛是遺傳自他母親的桃花眼，眉毛也與他母親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他眉宇間散發的氣場卻與（倒）他父親有幾分相同，都是那種讓人能夠感覺得到魄力的氣息。
他很聰明，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很會說話，也很討長輩歡喜。不僅長輩喜歡聽他說話，同齡的女孩子也很喜歡聽他說話，不過都是些什麼“我要摘月亮送給你”啦，什麼“以後要你做我小老婆”啦這樣的情話。
“塵洛，你都十七了，別整天想著跟女孩子玩了。爹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你該想想家裏的事情了。”段大小姐歎道。
段塵洛嘖嘖嘴，道：“爹的事業我會幫忙打理好，但是這不影響我找小老婆的。”
“小心找不到大老婆。”段大小姐嗔怪道。
段塵洛搖頭道：“不會的。我段大少爺怎麼可能討不到老婆？”
段大小姐點頭說道：“是是是，我弟弟這麼優秀，姑娘們都排隊等著嫁過來呢！”
“姐！不要說笑！我肯定能找到一個讓你們心服口服的媳婦的！”段塵洛見自家的姐姐打玩笑一般的語氣，有些急了，就說道。
段大小姐“咯咯”笑了起來。她極少會笑，更不要說笑得那麼歡了。每次能讓她笑得歡起來，也是她因為想到了什麼實在有趣的事情。段塵洛想著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那麼有趣的話語，結果想了半晌也沒有個所以然來，隻好作罷了。
過了九點鍾，曲府的車子到了。曲六爺坐在後座左邊的座位上，他看上去春光滿麵，非常精神。他笑嘻嘻向著段大小姐伸手，寒暄道：“鴛洛，昨晚睡的怎麼樣？”
“挺好的。為了今天精神好一些，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段大小姐拉住曲六爺的手，坐進車裏，關上車門，道。
新郎新娘的車子走遠了不久，幾輛相同的車子便停在了段府門口。最後頭那輛車的駕駛位上，一個青年搖下窗子探出身，向著段府喊道：“曲府車子到了，段家的親戚朋友們可以出來了！”
段塵洛聽到那叫喊聲之後，扶起年事已高的段家老太慢慢走下台階，他身後的段老爺拍拍他肩膀，道：“塵洛，你帶著弟弟妹妹們上最前頭那輛車去吧，我跟你別的長輩上後麵的車子。”
段塵洛說了聲“好”之後，領著他的六個弟弟妹妹走去了最前頭的那輛車子。
開車的是個同段塵洛差不多大的少年，長得有幾分女氣，皮膚細膩，五官小巧，整張臉的線條都是細致而柔和的，眉眼之間沒有一點點硬氣。他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話，一直到車子駛入曲府的時候，才輕念了一句：“六哥找的這個媳婦跟他站在一起還真是登對。”
段塵洛看看那少年，說道：“我也覺得這兩個人看上去挺配的。”
少年沒有搭理他，剛剛他說的話好似隻是他的自言自語一般。段塵洛見少年不想同他說話，便也沒有再說什麼了。他領著弟弟妹妹們在車子停好之後跑去找段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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