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肆

章節字數:5233  更新時間:15-06-01 0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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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和曲十六看上去年紀似乎是一般大,但二人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曲十六安靜不喜說話,眼神有十二分淡定,卻略有些飄忽不定,好似他看穿了什麼,卻也說不清看穿的到底是何。此少年眼神同樣淡定,卻不是看穿了般的淡定,他那淡定中有幾分自信,卻也不知他那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他的這般神情絕對說不上是穩重,卻也談不上莽撞。

    段塵洛上下打量幾番這少年,這少年也上下打量了幾番段塵洛,兩人相視了幾會兒,氣氛略有些尷尬。

    段塵洛不語,繼續盯著那少年上上下下看著。他隻覺得這少年眼熟的很,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那少年眨巴著眼睛,似乎也是覺得段塵洛眼熟,於是看了他許久。半晌過去,段塵洛突然大喊了一聲:“許安仁!”

    “塵洛!”少年相繼喊了出來。

    來人是許家的小少爺,從小就認識段塵洛。段塵洛打記事開始,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頭一個記住的便是這許安仁。許安仁比段塵洛大一歲,卻是許家的老三,前頭有兩個二十多歲的雙胞胎哥哥,後頭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妹妹。他那兩個哥哥在他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就開始學習怎麼往外頭跑交易和管理自家內務重事,如此一來,他便也挨不到接手自家盤口生意了。他那妹妹長相甜美,身材小巧,且十分可人,也很會說話,非常討人喜歡,早有好多些人盤算著討好討好許家,說不定這樣可以娶了那小姑娘。這樣一來,許家除了生意上頭的事之外,最大的事情也就變成了照顧許小姐和幫許小姐選丈夫了。這也挨不著許安仁什麼事情,畢竟他生為一個男孩子隻有十多歲,還不急著做些談婚論嫁的事情。許老爺想著,他那三兒子在家裏的地位甚是尷尬,他既非家庭支柱之類的存在,亦非要幫忙選親的存在,便想著打發他去國外,說是要讓他開開眼界,實則是為了讓別人覺得自家的孩子全是精英,就算不能把持家務,也算是個海歸。於是許老爺托了人在美國的一個學校找了關係,硬是把許安仁塞了出去。當年許安仁隻有十四歲,還是個愣頭愣腦的小孩,許老爺不放心,就喊了自己很信賴的一個做海外進出口生意的手下陪著許安仁出去了。

    剛出國的許安仁英文講不來幾句,而且無法一下子適應在外國的生活。他雖然在家裏的地位並不是很高,但畢竟是富人家的孩子,從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連房間都收拾不來。且,他骨子裏有些頑皮任性,從前他娘管著他,他不敢太大張個性在外頭鬧,頂多就是在他哥哥們工作的時候稍微搗搗亂,在和妹妹玩的時候突然嚇嚇她,或者是往鄰家院子裏的鳥丟丟小石子。當然,他會做出這種事情那會兒,年紀還小的很,人情世故之事全然不懂。許老爺也根本不指著他家那位成天隻知道作弄人家的小少爺可以成為什麼樣的偉人高才,於是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去了。反正他家那小少爺在外頭也惹不出什麼大事,頂多是有人找上了門要自己賠錢。許老爺和許夫人,加上他們家老大老二,為許安仁打點他惡作劇之後的事情完全綽綽有餘,根本不需要許安仁親自出麵道歉進行自我檢討,所以許安仁並不太會處理這檔子事。他出了國,他娘就再也沒有機會管著他了,他愛任性胡來就可以任性胡來,但並沒有人會去處理他那任性胡來的後果。索性許老爺派去的那照顧他的人非常負責,見他什麼都不懂,就從頭開始教他為人之道,教他怎樣更加圓滑的做人,不受欺負。同時,那人也幫忙解決了他那些惡作劇得來的後果。許安仁學的挺快,三年下來,整個人不僅褪去了不懂事時的幼稚,而且變得相當圓潤,非常會處理事情。

    許安仁心智上頭的成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段塵洛與他一別就是三年,再見麵時因他此番變化,竟一下子沒有認出他來。段塵洛印象裏的許安仁不該是這樣的,不僅身高對不上號,連基本的表情變化也對不上號,隻有那眉目之間幾絲天生由來的氣質還表明著,這人就是許安仁。

    “好小子,出去浪了幾年,我差點就不認得你了。”段塵洛拍了幾下許安仁的肩膀道,“我聽你哥一直說你變化大、變化大的,沒想到竟然大成這樣。”

    許安仁淺笑:“過了,過了,其實並沒這麼誇張。人總歸要懂事的,你看你,也不是成長了不少?現在都是段家少當家了。”

    段塵洛嘖嘴說:“誰告訴你的?我和我爹比還嫩了些,他老人家身子好得很,我還要他給我再擋幾年風頭才出的去呢。少當家什麼的實在是不敢當。”他接著想起了找他來這邊的人明明是曲十六,現在站著的卻是許安仁,於是問道:“安仁,找我來的是曲十六,我怎麼沒有瞧見他?”

    “曲十六?”許安仁反問。

    段塵洛看到許安仁一臉茫然,就說道:“對,曲家的一個唱旦角的學生。”

    許安仁搖頭說:“不知道,不知道。我大哥讓我在這裏等他,沒想到你先找了上來。”

    段塵洛“誒”了聲道:“這就怪了,他說要找我,但是人又沒來。”

    “塵洛,我看這樣吧,要是那個什麼曲十六來了那你們就聊你們的,我去門口等我哥;要是我哥先來了,我們就一起出去了吧,大不了讓曲六爺托個人找到那曲十六問清楚什麼事情就是了。”

    段塵洛點點頭。隨後兩人一齊抱著肘靠在牆上,扯起閑話,打發起時間來了。許安仁給段塵洛講了一些國外的新鮮事,段塵洛因為沒有在外國生活的切身經曆,有些事並不能產生共鳴,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一個勁點頭來表示一下自己並未分神。許安仁扯話扯了老半天,段塵洛終於隔著窗子看到兩個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穿著考究;另一人身材嬌小,穿著精細。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中間隔了些許距離。前頭的那人低頭拚命走著,故意避開後麵那人的視線似的;後頭那人走路時視線直挺挺看著前麵那人,神情及其認真,如同在看一隻被解剖了的死豬一般,他看的越是認真,前麵的人走得越是快,最後前麵的人疾步走到了練戲坊門口,後麵那人才轉移了視線。

    許安仁瞧見那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了房子外,於是走過去開了門,順便喊了一聲:“大哥。”那人進了房子,壓低了聲音說:“我可算是得救了。後麵那人盯著我看了一路,現在終於不看我來了。他看上去像是曲老爺的徒弟,來這裏有什麼事情。”

    此人是許家的少當家、大少爺許安華,今年二十二,身材高大結實,比段塵洛足足高出一個頭,卻不威猛雄壯;他長相陽剛英俊,神情倒是十分溫柔,有幾分他這樣硬漢形象的男子不具有的細膩。在段塵洛所印象裏頭,這男人向來舉止談吐儒雅大方,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他有一肚子黑水,恁是誰也看不懂他在習慣性的微笑下打了什麼主意,他可以微笑著給別人遞上一杯摻了毒的酒,他也可以微笑著用上一整個下午給自己弟弟寫一封一個月長達了八頁的信件。段塵洛同他認識了十多年,從小到大就隔三差五見麵,算對他略有了解,然而段塵洛卻全然看不穿這個男人微笑中有幾分是假意有幾分是真心,有時他甚至會慶幸自己沒有被這男人麵帶著笑意從背後被捅上一刀。因此,段塵洛其實是怕許安華的,他敢和別人說許家的壞話,針對的對象也隻是許家,而非許安華。就算許家怎麼怎麼不好了,許安華總歸是個狠角色。有人說,許安華出去談事情,別人不肯答應他,隻要他“哼哈”冷笑個兩聲,就再也沒有誰敢對他的要求說一個“不”字了。

    如此危險的男人,卻有著一張溫潤如玉的外表,就好像是一隻寫明了“塗滿了劇毒”的野果,明明是不能吃的,散發出的陣陣香味卻著實讓人欲罷不能。

    段塵洛倚靠在許氏兄弟附近的牆上,斜著眼看著那兩人低頭悉索談論著什麼。此時,曲十六跑了進來,站到了段塵洛邊上,說道:“段大少爺,抱歉。”段塵洛扭頭看到曲十六一臉歉意,心想他似乎沒有做什麼對不住自己的事情,於是問道:“你做了什麼呀,我怎麼不知道?”

    曲十六低著頭看著腳尖,答道:“今天白天的時候去段府上接待你們,六哥明明交代了要我熱情一些的,我卻還是這樣冷冷的。大概段大少爺以為,我不太待見您吧?”

    段塵洛搖頭,道:“沒有,沒有。比起這個,我還是更加在意你特意把我拉過來是為什麼。”

    “其實……我也就是想和段大少爺好好交流交流罷了。我想,如果是在大堂或者別的地方,人多的很,段大少爺肯定要被別人拉去聊天說話的,如果是在一個偏遠的地方的話,大概就沒人找的過來了。”曲十六道。他依舊低著頭,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明顯比幾個小時之前緩和了不少。

    段塵洛道:“有什麼好交流的,反正以後見麵的機會多的是。”

    “多的是歸多的是,但是我之前就久聞了段大少爺的名字,沒想到今兒個見到了真人。大家都說段大少爺忙的很,我怕之後沒什麼機會見您,於是就……”曲十六說道。他語速及其緩慢,段塵洛想著他大概是在一邊組織著語句一邊說話。

    段塵洛皺眉,打斷他道:“別老段大少爺段大少爺的叫我,大家都要是一家人了,怎麼這麼生。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來著,別您啊您啊的,聽著我別扭。”

    曲十六微微點了幾下頭,說:“我聽人家說你特別忙,一直都在跑動跑西的,怕是以後沒什麼機會見麵了。我一直聽老爺‘段大少爺’,‘段大少爺’的說,想必你也是很厲害的一個人。”

    段塵洛擺手道:“過獎過獎。我不過是稍微幫父親分擔了一些事情罷了。”

    “段大少爺真是謙虛。”曲十六微微一笑,道。

    曲十六隨後又誇了段塵洛幾番,說什麼曲老爺總是說他爸他人品好,智商高,是二十年難有一個的全才。段塵洛聽得直發顫,心裏頭異常緊張。他的確能幹,但是比上現在與自己同處一屋的許安華,自己確實短了三五截。他生怕自己一張口說的話就被許安華聽去了,然後就肯定要被他狠狠嘲笑一頓。這樣一來,十六也就發現自己其實並非此般優秀,那些誇人的話語其實全都是曲老爺添油加醋編出來的,於是隻好用點頭,說“嗯”,來當曲十六每句話的回複。

    許安華同許安仁貓腰交流了半晌才別過頭看到了站在他們後麵的段塵洛和曲十六。許安華超段塵洛看去,說道:“恭喜,恭喜。”

    段塵洛回禮道:“同喜,同喜。”

    “曲家布置的挺不錯,我很喜歡這種小院子。”許安仁說。

    段塵洛讚同道:“是不錯的,挺有味道的。”

    “我倒是希望,我爹有一個這樣的花園可以養養老。”許安仁透過窗戶上鏤空的洞眼看著外頭的樹木。

    “老爺請了專人來照顧的。”曲十六低聲說了一句。

    段塵洛道:“怪不得長得這麼好,我還是頭一回見過有人這麼認真照料院子裏的樹木呢。我家的樹統統都是照顧花的園丁順便照顧照顧的。”

    許安華笑笑,打趣道:“塵洛,你家那樹長得這麼野,我看也是有幾分姿色的。”

    “說的好像你家的不野似的。你家那樹顏色好看是好看,就是每年不知道要引來多少蟲子。我聽你妹妹親口說,每年一到夏天那簡直就是天災人禍。”段塵洛道。

    “那下回你到我家來給我提提建議,看看怎麼把樹種的好一些,如何?”許安華問。

    段塵洛點頭說:“好啊,我倒是不反感這種事情。”

    兩人隨後就著花園的話題閑聊了幾會兒,看了天色,覺得差不多要中午了,於是向曲十六說了聲“晚上見”後,叫上了許安仁一起走去了曲家的飯堂。飯堂裏頭這會兒除去曲家、許家和段家的人之外,又來了幾個同曲段兩家有些深交的家族的代表。段塵洛上前同他們問了好之後,又和坐在飯桌邊上聊天的段大小姐、曲六爺問了好,然後十幾個人一起用了午飯。那些家族代表一道在飯桌上向曲段兩家道了喜,段大小姐和曲六爺不停點著頭說著“同喜”。眾人吃過了午飯後,由曲老爺帶著一同去了曲府的花園轉了三五圈,隨後又看了曲家的戲班子演了一場《智取威虎山》後,天色就漸晚起來了。

    曲老爺見天色不早,於是喊上了眾人一道去了飯館。他們進了飯館之後,曲六爺和段大小姐被帶走去做了一些補妝之類的準備,另外的人都被帶去了頭等坐席。過了六點鍾,飯館漸漸擁擠了起來。這會兒來的人都是同曲段兩家合作過一會兒的人,或是像曲十六那樣的內部相關人士。段塵洛隻認得到場嘉賓中一半的人,於是他起了身同他認得的都打了招呼。他同別人說話時,總是看到曲十六在場內跑來跑去,於是打完了一圈招呼之後,就跑去找到了曲十六,問他道:“你怎麼老是跑來跑去的?”

    曲十六答道:“我隨便逛逛,反正離吃飯還早。段大少爺果然受歡迎。”

    “哪裏哪裏,不過是些生意上認識的人罷了,”段塵洛擺手道,“對了,你……”

    “塵洛,你過來,我給你介紹個人。”

    段塵洛華未說完,就被許安華喊走了。曲十六站在原地看到段塵洛和別人交流握手,然後朝著下一個人交流握手,自語道:“段大少爺好忙。算了,下回逮到機會再找他說話就是。”

    當日的婚禮非常隆重,曲六爺和段大小姐穿的都是樣式的禮服。婚禮的步驟中雖十分傳統,其中卻也有幾分樣式的味道,看得出策劃人精心想了很久才把樣式婚禮和傳統婚禮串聯在了一起。曲老爺似乎很滿意這樣有些新潮的婚禮,於是敬酒的時候一邊誇著段家,一邊拉著段大小姐喝上了三大杯。待到新郎新娘敬好了酒,曲老爺起了身,找到了段老爺,兩人談天說地,喝著酒,互相稱讚著這次婚禮中對方負責的部分。許安華敬好了酒之後就帶著弟弟回了家,臨走時他同段塵洛約了時間要再見麵,說是想討論一下兩家之間的合作之事。段塵洛想著自己大概是料對了,於是一麵答應了邀請,一麵在心裏說道,許家終於要想段家伸手求助了。

    段家的人同嘉賓們一一告了別之後再回的家。除了段大小姐之外,段家的人都是由曲家的人送回去的。段塵洛領著弟妹們坐到了曲十六開的車子上。曲十六這回同段塵洛聊了一路,基本都是在說曲六爺和段大小姐有多匹配這樣的話。

    到段府門口之後,曲十六停了車突然話題一轉,同段塵洛說:“段大少爺,以後來曲府,一定要告訴我。”

    段塵洛點點頭,回道:“可以啊,反正我總歸要去看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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