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057 更新時間:15-10-24 22:54
他曾經,真的把容予當作了摯友。
所以才會痛心如此。
***
那大概是他扭曲的心靈第一次感受到溫暖吧。
第一次看到黑色的光陰邊沿,射進了一道光。
伽朗躺在椅子裏,雙腿搭在桌上,望著天花板靜靜地發呆。
醫生世家封閉的環境帶給了他無盡的孤獨,他很想走出去,去見見這個世界形形色色的人,而不是總徘徊於傷者和死者之間。
因為欣賞他的能力,渺也對他格外寬容,破例將本已經超齡的他送到了中央學院。
然而,在那裏,伽朗見到的,卻並不是預想中的那個美好的世界。
醫生世家擁有著不注入罪惡因子的特權,也就是說,他們的子孫可以擺脫這場伴隨一個人由生到死的劫難。
為了成為上位者而需要拚命的同窗們無法對這位特權者抱以笑顏,甚至時常惡語中傷,弄出些小惡作劇來欺負他。
這個時候,“他”出現了。
那個人笑眯眯地撂倒了一片來找他麻煩的人,隨後,對被推翻在地的他伸出了手:“我叫岑溪,你是醫生世家的伽朗吧?和我做個朋友吧!”
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光芒。
兩個人成為了朋友,但最終也僅僅隻是朋友而已。因為岑溪的眼睛,一直看著另一個人。
摯愛的光芒因為他人而逐漸微弱下來,生命之火趨向於熄滅,已經對殺人之事麻木的伽朗,為了拯救這道光,再次下了手。
那時起,他成為了夢想的奴隸。
始於從門縫裏窺見父親殺死母親的慘劇時、強於被頌英脅迫成為殺人犯時、定於為救岑溪手刃凡洗時的夢想。
為了改變這個世界,杜絕這樣的慘劇,他決心追隨亦有此願的陸賜,做對方手中的一把劍。
他知道這把劍終將揮舞到至親頭上。
經曆過一次失敗的陸賜這次不會再讓蘭旭逃脫死神之爪了。
自己也要……盡力做好準備。
數日後,桓天和蒙褚之間爆發了一場衝突。衝突的原因是蒙褚不肯將第一主將的位置還給他。與此同時,蘭旭找到了一些微小的證據。擺在眼前的資料幾乎讓他窒息,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但仍舊心存僥幸,不願相信受了蒙褚大恩的桓天會做出這種事。
而另一邊,沉浸於焦躁之中的桓天仍未發現周圍的異變。
第一主將之位的更替起初並沒有引起桓天如此強烈的不滿,他雖然不開心,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就在他就要接受事實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數周前。
已經約三年沒有出現過的盧遐,在那一日突然出現在了兩軍隔離牆的另一端,他站在對麵,靜靜望著反叛軍這頭。
晨起散步的桓天意外看到了他。
不是沒有見過盧遐正常狀態下的照片,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人比照片上還要美麗得多。
看到桓天走過來,盧遐淡笑了一下。
那一刹那,桓天感到自己呼吸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越過隔離牆,然後停下腳步。大腦一片空白。盧遐並沒有攻擊他,隻是道:“這不是桓天先生嗎?我對你有印象。”
桓天愣了一下。
盧遐便繼續道:“王軍的人都說你是個失敗先生,畢竟被一個後來者輕易奪走了第一主將之位的,隻有你一個人啊。”
盧遐的口吻帶著輕鬆的笑意,但這話語卻讓桓天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過去的第一主將卸任基本上是由於重傷或死亡,他是第一個被降職的第一主將。
盧遐的話霎時間勾起了他滿腔的憤怒和不甘——即便知道自己不該為敵人的嘲諷而生氣,但,卻無法自控。
盧遐說王軍都是這樣稱呼自己的,也就是說,自己是被全部王軍嘲諷著嗎?
一向心高氣傲的桓天突然感到自己連呼吸的力氣都沒了。
驕傲慣了的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他人的譏笑,更何況,那嘲諷來自於敵人們。桓天心頭的重壓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
桓天仿佛覺得自己瞬間成了一個小醜,怨氣升騰了起來,吞沒了他的理智。
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個想法,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他陡然之間的變化讓伽朗省去了很多心思——他本想讓秦穆想方設法去勾起桓天的不滿,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於是,他隻是留下了一些“換天通敵”的蛛絲馬跡,便開始靜候結果了。
不久之後,蒙褚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機會——渺也病倒了。
一場大戰轉瞬之間在兩軍之間掀起了波瀾,作為第一主將的秦穆不得不再次出征了。
蒙褚隻是遠程下了緊急出征的命令,而本人卻從未親自露麵,沒有人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
蘭旭作為文兵亦申請了隨軍出征,這次他所跟隨的,是桓天所帶領的部隊,他們將會在秦穆之後出發。在離開之前,他去了一趟秦穆家,和往日一樣留了言。
離開前,他看了一眼信箱裏未讀信息的數目,隨後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果然……不會聽啊。
***
“林開啊……”虛弱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會兒,用沙啞的嗓音問道,“這會兒是什麼時間了?”
“八點十五。”坐在他床邊凳子上的林開回答道。他不知道為什麼渺也要在此時揮退所有人喚自己到床邊,是有什麼要交代?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等待答案的時間裏,他有些焦躁不安。
“已經這個時間了啊。其他人都退下了嗎?”
“所有士兵都已經按照您的要求退到神殿一樓了。”
“那就好。”渺也長歎了一聲,“林開啊,你是怎麼看待感情之殼的?”
林開愣了一下,緩緩道:“它是菲斯尼的救世主。”
渺也欣慰地笑了一下:“這就對了……這是隻有在這裏……在神殿才能看到的東西。站在外麵的陸賜看不到。”
林開皺了一下眉。
“這就足夠了,林開,扶我出去一下吧,去神殿的禁地那裏。”
林開瞪大了眼睛,他僵了一瞬,扶起了渺也。
渺也用盡全身力氣下了床,倚著林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
兩個人緩慢地向外走,渺也絮絮叨叨地道:“我知道你從小就很聰明,那你能猜得到我在想什麼嗎?”
聽了渺也的話,林開的腳步頓了一下。
“屬下愚昧。”
渺也淡笑了一下,轉移了話題:“走慢點吧。讓我多看看眼前的這個世界。”
林開沉默不語。
金屬的牆壁散發著冰冷的光輝,亮得能夠反射出人影。他半點也不覺得這條路有什麼好看的。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而渺也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心裏的想法。
衛兵早已依照命令退下,走廊裏空無一人。
禁地已經近在眼前了。林開放開渺也,按照對方的命令去關閉四方的隔離牆。
渺也獨自一個人在禁區的核心房間前坐了下來,呆呆望著林開的背影發呆。
這個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啊……
不知道這個菲斯尼裏,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真相。
當然,林開自己也不會知道。
……
那年,中央學院發生了一件事。
一個男人,衝到了神殿門口,想要進去找渺也,三個守衛才勉強架住了他。
“那個孩子殺害了我兒子!我看見他了……他居然冒頂了我兒子的身份去學院!求求你,神,給我的孩子一個交代吧!”
發瘋的男人被瞬時擊斃於殿前,渺也沒來得及阻止。
事後,他令第二軍的人調查了那個男人,得知他的兒子叫林開。隨後,他令自己的親信秘密去迷暈林開,將他的基因和入學資料作比對,卻隨後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這個孩子的確不是“林開”。他是,王室的血脈。
在最後一道隔離牆前,林開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
渺也皺了一下眉。即使林開在前麵擋著,他仍舊能夠看得到,有一個穿著第二軍軍服的人正在向這邊走過來。
可是——他明明早已下達了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這裏的命令!
林開讓開,讓那個男人通過隔離牆,隨後關閉了最後一道牆。
看清了對方的麵容後,渺也霎時間倒抽了一口冷氣:“蒙褚……!!”
蒙褚微笑了一下:“渺也,很意外吧?沒想到吧?我竟然能夠到達這裏。”
——
五小時前。
“快!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淩亂的腳步聲響在走廊裏,將人們的焦急分毫不差地傳進了蘭旭耳中,然而他卻充耳不聞。
蘭旭此刻的心情格外沉重,本隻是想來為秦穆檢查一下裝備的他,卻在秦穆的專屬整備室裏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桓天。
秦穆的轉換環放在桌上,桓天手裏拿著一個極小的螺絲刀,在那枚轉換環上搗鼓了一會兒,隨後又直起身離開了,他並沒有發現躲在不遠處箱子後的蘭旭。待他離開之後,蘭旭快速起身過去檢查了一下秦穆的轉換環,發現那枚轉換環的確被動了手腳,而且,要在短時間內修複它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蒙褚雖不知去向,但他在十五分鍾前下達了以最快的速度出擊的命令,秦穆恐怕馬上就得出發了。
雖不能嚐試修複,但也絕對不能讓秦穆帶著有問題的轉換環出發!
蘭旭抿了下唇,徹底毀壞了那枚飛行器,隨後快步離開了那個房間。
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曾經嚐試著去相信桓天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伽朗躺在椅子裏。
關了晝燈的房間黑漆漆一片,即使睜大了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痛苦。不斷感歎血緣這個東西,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他和蘭旭從小到大一直是分開的,卻還是會被牽動。
如果這個世上,有讓人變得無情的藥就好了。
淚水順著眼角滑入了發絲之中。伽朗的嘴唇動了動,垂在椅子側麵的手握了一下拳,又鬆開,隨後,他在房間裏笑了起來。
……
那一聲槍響,改變了伽朗的整個人生。門縫裏,開槍的男人在女人被分解者帶走後,跪在地上,邊笑邊哭,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門外男孩的心徹底凍成了冰。
人們對他說:你的父親殺死你的母親,是因為愛。
那時的他聽了這個答案,幾乎要笑出聲來。他反駁:這分明是因為自私,是因為想活下去。
他將來探視他們的男人關在門外,無視幼妹的哭喊,將她從門邊拽離。他質問男人:“為什麼死的不是鮮少來關心我們的你,而是一直陪伴在我們身邊的母親?”
看到男人臉上絕望的表情,他才會覺得自己的痛苦稍微減輕了一些。
無奈之下,孫衍隻得通過羅伉來了解兩個孩子的近況。
伽朗發現那兩人見麵後憤怒到了極點,他質問外祖父為什麼還能和這個手刃了自己女兒的男人平靜地交談,老者卻隻是道:“錯的不是殺人的他,而是感情之殼。”
幼時的他無法理解羅伉話裏的意思,甚至還為頌英的瘋狂所影響,覺得擁有愛情的人都是自私的瘋子。
直到……他遇到那束光。
愛並沒有錯。
隻是因為擁有這種美好的感情,就不得不與死神相擁,抑或將愛人推入黑暗,這是沒有道理的吧?
錯的並不是舉槍的父親,不是原諒父親的祖父,不是說出“愛”這個殺人理由的眾人,而是感情之殼,是王政!
所以,他才會在聽到那句:“我要摧毀它”之時,放棄一切,死心塌地地追隨陸賜。
為的,就是不再……讓這個世界再發生自己從門縫裏窺視到的,發生在生身父母身上的悲劇!
一切犧牲,都是為了抹除生長於這個菲斯尼的毒瘤,為了讓所有人臉上的淚水幹涸!
為了這個宏大的理想,無論失去什麼,都不能止步。
……
一個人靜坐在屋內,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伽朗清楚打電話來的人會是誰,但他沒有接電話。過了一會兒,電話轉入了留言狀態,對方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對方想裝作平靜,但顫抖的嗓音卻出賣了他。
蘭旭說:“哥,昨天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和秦穆結婚了,夢裏的我察覺到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之後嚇得半死,撒腿就跑,之後,夢裏的我在另一個街道,目睹他在禮堂抱住到場的陸賜,才知道,禮堂上站著的,的確不應該是我。聽說夢是想法的映射,原來即使在夢裏,我也不敢奢求能夠得到他。”
“即便這樣清楚地知道我們不可能,還是沒辦法讓自己死心的我,很愚蠢吧?哈哈哈……我也覺得自己很愚蠢,可是,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不管不問。”
蘭旭似乎抽了抽鼻子,又穩了穩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也對……畢竟我要做的事,是可能會招致殺身之禍的……大概是我真的大限將至。有人說死後和出生前是一樣的,想到這個說法,我就覺得很害怕,因為看到它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死後,我的存在就會徹底地被抹除,閉上眼睛失去意識,迎接我的,隻有和出生前相同的,永恒的寧靜……和僵硬。這樣一想,就連去地獄受苦,都仿佛成了對死亡的美化。”
蘭旭的留言結束了。空無一人的房間裏,餘下了伽朗絕望悲痛的哭聲。
手指僵在了電話麵前。
太想接起這通電話了,想大聲警告電話那頭的人,告訴他不要去。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那麼做。
***
秦穆將轉換環扔回了桌子,皺緊了眉頭。門外,蒙褚的親信催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秦先生,請快一點。”
秦穆拿起其他東西,轉頭離開了那個房間:“我的轉換環壞了,拿一個新的給我。”
那人愣了一下:“現在?您的轉換環是特製的,蒙先生似乎沒有給您準備備用的,現在已經不可能找到同等品質又未綁定的轉換環了……”
秦穆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隨便給我一個就行了。”
“是。”
反叛軍這次的全麵突襲可謂是籌劃已久。王軍那邊顯然也不打算打無準備的仗,隔著隔離牆,秦穆便遠遠看到了王軍中央的“槍神”。
岑溪是躺在飛行器裏的,兩條長腿交疊著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pda玩得正開心,完全沒有正經迎戰的樣子。
不過秦穆很了解他。這個人看似玩世不恭,但麵對戰爭這種大事,絕對是認真的。
因為全能型轉換環壞了,秦穆這次不得不帶了三枚普通轉換環,一枚作為防護,另兩枚用來攻擊。以他的體力,大概用掉一枚半攻擊環就得休息了,岑溪的體力比他好,所以必須盡快分出勝負。
反叛軍倒數第二道大型防禦隔離牆在部隊後方落下,秦穆麵前的隔離牆則緩緩升了上去。
岑溪見秦穆來了,放下pda,坐起了身,令人拿來了擴音器,隨後道:“秦穆,好久不見。”
反叛軍的人即刻將擴音器安置在了秦穆旁邊。
這段時間以來,岑溪從來沒有在主戰場露過麵,原因無人能知,但是在蒙褚決心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之時,無論如何他都得來。麵對著這位“戰神”,饒是秦穆也有一點沒底。
拋開戰術單論戰鬥力,反叛軍內沒有人戰勝過岑溪,所以當這個男人出現的瞬間,所有反叛軍都繃緊了神經。
“是啊,好久不見。”
“今天的指揮官應該也是你的副手風伊吧?”
“是。”
“不是你就好,我方的指揮官是百青。雜魚們的仗讓他們去打,是勝是負我沒有興趣,”岑溪笑眯眯地道,“我今天在這裏是因為我覺得我和你之間,有一點私人的問題需要解決。”
秦穆抿唇。
“秦穆啊,怎麼說我們也曾經是朋友,我也不想和你打。”岑溪嘴角的笑容消失殆盡,“但是,既然已經沒了退路,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不需要。”
岑溪的飛行器落在了地上,他站起身,修長挺拔的身姿格外賞心悅目。岑溪動作優雅地戴上黑色的手套,隨後抬起手,飛行器立刻在他手腕處轉為了圓環:“你的性格和以前還真是差別挺大的。現在話可真少。”
“……”
秦穆偏了一下頭,一道激光擦著他的臉頰射了過去,帶過一道血光和幾根斷落的頭發。
“秦先生,請打開防禦環——”
“知道了。”
秦穆舔了一口流到嘴邊的血,嘴角反而浮起了一個病態的笑,仿佛將臉頰上的傷當成了撓癢癢一般。
刹那之間,他便襲到了岑溪麵前,而在場的所有人都幾乎沒看清他的身形。
岑溪不慌不忙地擋下了他的劍,隨後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碰他了。”
秦穆道:“那就試試吧。”
看著秦穆麵無表情的臉,岑溪沒由來地火大。
伽朗騙陸賜說秦穆和蘭旭在一起了,陸賜信沒信他不知道,但他沒相信過。
他心裏很清楚,秦穆一定賊心未死。
秦穆這個混蛋打骨子裏習慣主動,這種本性不是性格改變就能發生變化的。這種類型往往對別人的追求不屑一顧,被感化的幾率低到令人發指,在將蘭旭和秦穆一起關押在第四軍時,岑溪就能看得出來秦穆對蘭旭毫無興趣,對於秦穆來說,這種毫無異質的感情要發生變化可不容易,在這種情況下,蘭旭的追求必定無疾而終。
今天秦穆的回答基本上坐實了他的猜測。
這個混蛋……果然還……
火光在金屬之間擦出,岑溪向後跳了一下,重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現在不爽到了極點。
岑溪握緊了手裏的武器,壓抑著強烈怒火的聲音從唇齒間吐了出來:“你真是太討人厭了。”
秦穆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一個毫無感情的木偶一般,他沒有任何言語,直接再度向著岑溪砍了過去。
他身後的反叛軍也瞬間湧了過來。
岑溪冷笑,駕駛著飛行器再次拉開了和秦穆的距離,隨後舉槍瞄準了地麵上的秦穆,沒有片刻猶豫,數十道能量波和空氣擦出了漂亮的火花,向著地麵飛舞著撲去,秦穆輕鬆地移動了一下位置,竟然輕鬆地避過了所有的攻擊。
火花在地麵上綻放之後瞬間消失,秦穆毫發未傷,甚至連衣服也沒有弄髒,白色的戰袍在烈風的吹拂下飄蕩在空中,他抬起冷漠的雙目,瞥向了空中的岑溪。
岑溪沒有停歇,又是連續的十幾槍,這十幾槍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開的,堵死了秦穆所有逃生的路。
在沒有拉近距離之前,他不打算用冷兵器。
秦穆注視著空中的火花,原本僵硬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怪異的笑容。
岑溪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提高了自己的高度。
果然,下一刻,秦穆的劍就劈到了眼前。
他是踩著岑溪打出的能量波衝到半空中來的。
岑溪並沒有害怕,他一個翻身跳下了飛行器,然後衝空中伸出了手,他的飛行器立刻變成了巨大的迫擊炮,槍口正正對準了秦穆。秦穆閃躲不及,解開外套,用衣服擋了一下巨大的能量波,用來緩衝的衣服瞬間連渣滓都不剩。所幸秦穆此刻已經改變了自己的位置。
後坐力讓岑溪迅速向著地麵飛去,他在空中輕巧地翻了個身,槍神立刻變回了轉換環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兩個人同時穩穩落在了地麵。
岑溪望向秦穆。
眨眼之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再度縮短。
秦穆一再試圖打近身戰的行徑讓岑溪很是不爽。
雖說,他並不會因此而落入困境。
岑溪不耐煩地將槍神轉化成一把劍,擋下了秦穆的攻擊,沒想到秦穆竟然直接借著向下砍到岑溪劍的力,向上翻了過去,落在了岑溪的背後,岑溪立刻回頭擋開了秦穆的攻擊,然後後退了幾步。
“聽說很多人都認為我隻擅長用槍。”岑溪笑了,“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蒙褚說的。”
“那你恐怕是被他誤導了。”
“沒有區別。”
秦穆的那雙眼睛,泛著微弱的紅光,混雜著暴戾、殺氣、嘲諷和嗜血的氣息,轉向了岑溪。
就連吃人時的盧遐都沒有過這麼恐怖的眼神。
宛如……惡鬼。
岑溪也真正認真了起來。他不是不懂秦穆話裏的意思。對於他們來說,槍戰和近身戰的確並無區別。
兩把劍在空中交彙,巨響彌漫在戰場之上,雙方的普通士兵都被這可怕的響聲震得手頭一頓。
岑溪躲開了秦穆的又一次斬擊,秦穆隨後又向著他躲避方向的前麵砍了一刀,岑溪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再度將劍轉化成了轉換環,他用轉換環撞了一下秦穆的劍麵,扭轉了向那個方向靠過去的慣性,隨後再度轉出長劍,向秦穆的脖子砍去。
——
在桓天的帶領下,第二部隊同第三軍在次要戰場展開了鬥爭。
出奇的是,孫衍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代替他出陣的,是第五軍的宋迎。
這個惡劣的小鬼年紀不大,打起架來一點也不留情。他的戰鬥力遠遠高於身有舊疾又年事已高的孫衍,讓桓天一時之間也抽不開身。
蘭旭並沒有按照自己的職責留在崗位上去解析敵軍隔離牆,他擅自離開了軍隊,帶領著他最為信任的下屬,抵達了人煙稀少的f27能源站附近。
因為夾在兩軍的隔離牆之間,常受戰火所累,這個能源站早已廢棄。
他要在這裏,做一件事。
“開始吧。按照我的指示,更改附近的隔離牆設置。更改完之後你們就都離開這裏。”
下屬不明所以地問道:“容先生,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
蘭旭道:“我要肅清軍中的叛徒。”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名手下打了個寒噤,也不再多問,轉身便開始按照蘭旭的命令行動。
在倒塌的樓房煙霧之中捕捉到了人影,宋迎毫不猶豫地開槍,人影躲過了這一擊,衝到了外麵,宋迎發現出現在麵前的不再是桓天,而是管婷。宋迎心裏瞬間有些不滿:“我可不想打女人,桓天人呢?”
管婷道:“他有些事先走了。”
“臨陣逃脫,惡心!”
另一方,接到了緊急聯絡的桓天有些疑惑。本還在戰場上的他,突然間接到了一條來自於蒙褚的秘密命令——“獨自到f27能源站來。”
雖然不太想把戰場交給秦穆的手下,但他也隻能這麼做。到達目的地之後,內心的疑惑加深了。
目標能源站前,隻站著蘭旭一個人——而這個人現在本該在解析部隊裏。
見桓天向自己走過來,蘭旭深深吸了口氣,上前道:“把轉換環給我吧。”
聽了他的話,桓天霎時間警惕了起來。
蘭旭像是為了給他寬心一樣,攤了攤手:“請不要害怕,我也沒有帶武器。”
“到底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蒙先生說讓我們見了他再說。”
桓天並沒有多加懷疑,卸下轉換環交給了蘭旭:“你的飛行器藏在哪裏?幫我也收好吧。”
蘭旭點了點頭:“你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小心敵軍的偷襲!”
桓天點了一下頭。
蘭旭向前走了一截,然後停下了腳步。無數透明的隔離牆驀地從他背後升了起來,刹那之間,桓天便成為了籠中鳥。
桓天愣了一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蘭旭弄壞了手裏桓天的飛行器,使它無法再回到主人身邊,隨後,他轉過了頭。
桓天察覺到了一些不對,臉色登時變了:“蘭旭,你在搞什麼?放我出去!”
蘭旭不為所動:“如果有地府的話,閻王大概會給你答案吧。”
桓天驚住了。
組成了正六邊形的幾堵隔離牆開始慢慢接近,感覺到周圍的空間一寸寸縮小,饒是桓天也慌了:“蘭旭!你瘋了吧!!”
蘭旭不說話,他站在透明的隔離牆外靜靜看著桓天,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不忍和悲憫。
失去了飛行器,即使是這麼厲害的男人,也無法逃脫。
似乎是發現蘭旭並不是在和他開玩笑,桓天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他知道蘭旭可能會為自己威脅他的事有所不滿,可怎麼也沒想到蘭旭會做出這種事,他們……是一個陣營的人啊!想到這裏,桓天憤怒的咆哮了起來:“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會饒了你的!”
蘭旭充耳不聞。
約十分鍾後,隔離牆中的慘叫和怒罵停了下來。太順利了,簡直如同做夢一般。蘭旭虛脫地跪在了地上,汗水從額角滑落,灑在了地上。
眼眶有些酸,心驚感依然遺留著,一切如同做夢一般。他抹了抹頭上的汗,踏上了來時的路,走了兩步,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本以為自己會陷入一場苦鬥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能這麼順利地殺死桓天。
他大口喘息著,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大約過了五分鍾,他又踉蹌著起身向前走去。從裏衣的秘密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轉換環,卻並不想乘上飛行器。
從口袋裏掏出電話,撥給了伽朗。這一回,對方接了。在伽朗還沒有開口前,蘭旭道:“哥……我想見你……”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良久,回答道:“我會去迎接你的,在你們……凱旋之時。”
蘭旭勾起了一個淒慘的笑,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回答道:“嗯!”
掛斷了電話,又向前走了一段,蘭旭的腳步停住了。
在他麵前出現了一隻攔路虎。
孫衍。
——
岑溪捂住了受傷的腹部,用劍撐住了自己的身體。
秦穆被他打飛了出去,落在了對麵的土地上,沒了反應。
他深深吸了口氣,再度站直了身體,轉出了一把槍,向秦穆走了過去。
無論秦穆死了沒有,他都必須補上一槍。
秦穆在岑溪接近之前,被人撈到了飛行器上。
岑溪抬頭看了一眼。
是反叛軍的人。
他剛打算讓槍神的炮形態再度出來一次,就見秦穆的手下風伊朝自己攻擊了過來。不得已,他隻能轉而接下這個人的攻擊,任由那個心腹大患被人帶走。
主戰場的局勢大約於二十分鍾後敲定了。王軍大獲全勝。
——
陸賜拉了下披風的繩子,隨後掩著唇,輕輕咳嗽了一陣。靈則有些擔憂,但終究將話題轉向了其他的地方。
“王,把這件事交給孫衍,真的能行嗎?畢竟……他們是父子,而且,孫衍的年紀已經大了……”
陸賜淡淡道:“這是神的命令,他想借此機會來確認孫衍的忠誠,所以讓我去下達這個命令,我無法違抗。”
話罷,他的眼中浮起一絲陰戾之氣。
“蘭旭實在太會逃了,派其他人去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麵對孫衍,他不會逃跑。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虎歸山。沒有蘭旭,反叛軍的隔離牆技術一定會在不久之後落後於王軍。”
靈則沉默。他聽得出來陸賜話裏的恨意。洛阿之劫是他至今無法釋懷的心病,靈則知道他沒法不恨蘭旭。
不遠處,孫衍橫過了武器,擋住了後麵的士兵:“你們都退下,把地方騰開。”
士兵們麵麵相覷。他們不清楚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是誰,都有些為孫衍臉上凝重的表情而疑惑。
待士兵退遠了,孫衍降落到了地麵,將飛行器轉成了一把槍:“小敘。”
聽到這個稱呼,蘭旭呼吸一滯——為什麼孫衍會知道他是誰?
在他的外貌已經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的情況下。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孫衍繼續道,“但是我欠你的,這輩子已經還不清了,下輩子吧……”
“哪有什麼下輩子,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我已經不相信轉世投胎這種美好的願望了。”蘭旭勉強扯出了一個笑。看來,他那不好的預感確實是要成真了啊……偏偏遇上這個男人……
孫衍沉默。
“孫衍,我這一輩子,除了童時,幾乎沒有真正快樂過。”蘭旭笑著說,“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為什麼要按照你的想法把這樣的人生強加給我?因為你覺得罪惡因子會害死我,所以,就讓我無數次徘徊於生死之間,在痛苦裏掙紮這麼多年?如果你在我出生的時候選擇了將我送去第七軍、或者讓我去醫生世家,我的人生也不會是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樣子了。”
化為了陰霾的、在下位者基地時留下的黑暗回憶又一次在腦海裏清晰了起來。
孫衍的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將全部辯解吞回了肚子。
事已至此,他已經不得不開槍了,說這些又還有什麼意義?
——“我曾經以為,可以藏著你一輩子。”這句無力的辯解,終究也沒能說出口。
孫衍動手了。數道激光如死亡之花,綻放在地麵,蘭旭慘叫了一聲,孫衍的臉色登時變了。如陸賜所料,蘭旭沒有逃跑。即使知道打不過,他還是應戰了。
孫衍的第一擊重傷了還沒反應過來的蘭旭,但是隨後,場上的形勢發生了變化。看清了兩人的動作後,陸賜抿住了嘴唇。
他看了一眼聯絡儀,彙報員稱秦穆已經敗下陣。
也就是說,岑溪閑下來了。
腳步聲在背後響了起來,陸賜轉過頭,看到了憔悴的伽朗。伽朗並沒有向陸賜行禮,甚至沒有打招呼,而是徑直走到了陸賜身前,盯著半空中的兩條身影發呆。
“如果我父親沒能殺得了蘭旭,神還信任他嗎?會殺了他嗎?”
“……”
伽朗苦笑了一下:“果然是這樣……”
“……”
“王,你應該已經看出勝負了吧。”
“嗯。”
“我父親他,果然……”伽朗捂住了眼睛,想止住不自覺流出的眼淚,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又轉身向來路走了過去。
待他離開之後,陸賜閉眼揉了揉發痛的額頭。
蘭旭忍住腹部傳來的劇痛,對著孫衍舉槍。刀已經向著自己揮了過來,看樣子,他們是要同歸於盡了。
蘭旭開槍,激光刺穿了孫衍的胸膛,然而,那刀刃卻沒有和預料中一樣,砍斷他的脖子,而是僵在了頸側。
失去控製的飛行器墜落向地麵,一朵血花綻放於銀白的金屬土地。
蘭旭抿了下唇,沒有再看孫衍,駕著飛行器逃走了,一部分士兵們立刻追了上去,卻沒過多久就跟丟了。
“去找伽朗,讓他協助岑溪出手。蘭旭的飛行器損壞了,全速飛不了多久。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會失手了。”陸賜說完,向前走到了孫衍麵前。
這個男人並沒有死,還留著一口氣。他抬起頭,看清了麵前的人之後,眸色灰了灰。
陸賜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孫衍再一次手下留情了。
陸賜道:“醫療班大概過一會兒就會趕到。至於神那邊,我恐怕無法左右。”
話剛說完,孫衍突然抬手抓住了陸賜的褲腳。
陸賜微微張了一下口。
“求求你……不要殺他……”孫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著陸賜的褲管向前爬了兩寸,隨後死死抱住了陸賜的腿,“讓他走吧……求求你。”
陸賜隻是看著他,並沒有給予他回應。
“小敘他……留在反叛軍是迫不得已的……他還是……很想回家的……求求你……放過他這一次……”
溫熱的血液從身體裏湧出來,浸濕了麵前的地麵。
即使已經命不久矣,他仍舊想用最後的力量,再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會兒。即使……他身上這猙獰的傷口,就是那個他一直深愛著的孩子所造成的。
陸賜沉默著聽了一會兒,握了一下拳,左手握住了右手腕的轉換環。
“求求你……”
“孫衍,夠了。”陸賜舉起了槍,將冰冷的銀色槍口對準了孫衍。
銀色的激光明亮過後又消失,燦爛的血花綻放在瞳底。
“在場的所有人,給我記住!孫將軍是英勇戰死的!他沒有動搖過!我不希望聽到任何有損孫將軍英名的流言!”
其他立在周圍的士兵靜默了一瞬,全部挺直了背脊:“是!”
……
“求求你……如果你能答應我收留這個孩子……我會盡我一切所能報答你的!除了……除了背叛王軍,別的,隻要我能做到!”
“砸碎你的腿骨頭。”
“這麼簡單?”
“對啊,就是這麼簡單。”
……
“小旭。”
“哥……”
“你現在在哪裏?”
“f165到f182的通路上,大概再過五分鍾就可以回去。”
“別去,秦穆戰敗了,那附近現在已經沒有反叛軍了!”
“那……我該怎麼辦?”
“往f274的方向跑!這裏暫時沒有王軍,我和秦穆都在這裏,但是一定要盡快!”
“好的!”
掛斷了電話,伽朗麻木地接通了另一條線路,並對那頭的人道:“岑溪,飛行器充能完畢了嗎?如果他相信了我的提示,現在就應該在往f274能源站的方向逃。我計算了一下,確認他大概會在三十秒後到達f174,你的速度跟得上嗎?是嗎,那就好。無論如何,請務必,在f174能源站那裏,殺了他。”
放下電話,伽朗靠著牆跌坐在了地上。他捂著自己的眼睛,吃吃笑了起來。眼淚從指縫中溢出,瞬間就浸濕了麵龐。
……
“蒙褚,你這樣……不是出爾反爾嗎?!”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這麼容易地相信了敵軍的主將?不過就是一個孩子而已,孫將軍,殺了我這麼多同胞的你,還會害怕見到死亡嗎?”
……
如伽朗所說,蘭旭在f174能量池邊被岑溪截住了。
看到那架被反叛軍稱作噩夢的“槍神”,蘭旭亦停了下來。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黴,明明……隻要再向前飛一段路,就能到達反叛軍領地內的f274能源站了。
飛行器受損的他,已經不可能逃得掉了。
“要死得有點骨氣嗎?我可以給你反擊的機會。”岑溪降落在能量池旁,將飛行器轉換成了一把大刀。
那一刻,蘭旭突然間平靜極了。他亦降落在了地麵,抓起武器,向著這個不可能戰勝的對手,衝了過去。
——“我會去迎接你的,在你們凱旋之時。”
對不起……哥哥。
我可能回不去了。
……
“你叫什麼名字啊?”
“……敘……?”
“這樣吧,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吧,蘭旭。”
……
武器相撞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衝擊力從劍柄傳到了大腦,劇痛瞬間讓他的思維幾乎麻痹。蘭旭發出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手無力地放開,武器掉在了地上。
岑溪冷哼了一聲,直接將他擊飛出去,看著他掉進能量池之中
隨後,岑溪將大劍轉回了一柄小型手槍,亦踏進了能量池。
蘭旭忍著痛在能量池中站了起來。他的腳下是一個台階,如果他再往後一寸,就會掉到能量池的深水區去。那時候,也許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下來嗎?”岑溪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
“為了看清楚你臨死的表情。”岑溪舉起了手槍,“蘭旭,你知道嗎?聽說天國是一個純白色的世界,那是你最喜歡的顏色吧。來,讓我送你過去吧。”
“嗬……兩次被你打成重傷也就算了,沒想到最終,還是你來為我送行。”
“你不是孤獨一個人。到路上去,記得和你父親做個伴。”
“他不是我的父親。”直到最後一刻,蘭旭依舊麵無表情地這樣說著。
“好吧,那可能,你隻能一個人上路了。”
蘭旭勾了勾唇角。
被藍色的激光穿透了身體,蘭旭向後倒了下去,跌入了深水區。
猩紅的血在水麵上擴散開來。
看到分解者,岑溪收起槍,轉頭上了岸。背對著能量池,他靜靜道:“再見了。”
……
“一個人什麼時候最容易為你賣命?不是當他求你的時候,而是當他真正陷入了絕望,你卻能夠做照亮他世界的那盞燈的時候。我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收留了他,所以他一生都會是我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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