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15 更新時間：16-08-22 23:42
因陸賜殺死孫衍等醜聞而陷入一片混亂中的王軍，和因“蒙褚”的投降宣言和失去目標的反叛軍，均加入了一個於戰爭中建立起來的新組織。
*
“我宣布！我同我麾下的三百萬士兵，將從反叛軍獨立出來，成立一個新的組織！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真正的自由追求者！無論你曾經是王軍，還是反叛軍，隻要你肯來幫助我們，我們就是同伴！”管婷再一次站在萬軍麵前，舉起了旗幟。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嗓子還因為痛哭而嘶啞著，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她此刻的號召力。
反叛軍因為她的背叛而徹底陷入一片混亂。
陸賜看著外界的轉播，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與此同時，在蒙褚的換腦手術視頻發布完畢之後，又一段視頻被傳了出來，視頻上的主角，正是“洛阿”！
洛阿看著鏡頭，神色堅毅。
“我以反叛軍最高統帥的名義宣布，全體反叛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安裝在四處的喇叭將她的宣言一字不露的傳輸到了戰場上，於硝煙之中引起一片喧嘩。
“我們同王軍之間的戰爭持續了近十年，這十年的戰事，讓多少人失去了親人，讓多少人淪為殘疾，剝奪了多少人一生的快樂？但，這場戰爭又帶給了我們什麼？擴大的國土，增加的資源，僅僅隻是增加了高層人手中的資本而已，普通人能夠從這些裏麵獲得什麼？你們隻是工具而已！”
她冗長的話語，讓所有人都停止攻擊，立在了原地。不隻是反叛軍，連王軍也是如此。
“我知道，由發動戰爭的我來說這些隻會讓你們迷茫，但是沒關係，就算你們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自己的心啊！你們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才追隨我的？你們至今以來追求的東西是什麼？不就是自由嗎？那麼，我們通過這場戰爭使王軍臣服有什麼意義？今天，反叛軍是菲斯尼的異類，明天，我們變成了統治者，也依舊是異類！隻是，不自由的痛苦，被轉嫁到了王軍身上而已，這樣的自由，根本就不是我們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
蒙褚靜靜看著走廊外的洛阿，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個笑，但眼角卻閃起了淚光。
“不僅是我們，王軍也會放下武器，我相信，”洛阿緊緊抿了一下嘴唇，“我們都是人，有著相同的生活方式，懷著同樣的願望，能夠彼此理解產生共情，我們並不是敵人，而是同胞！比起自相殘殺，我們應去做更有意義的事，那就是建立一個新的世界！”
門口開始傳來武器攻擊正門的聲音。很明顯，洛阿所說的話已經擊碎了風伊等人的夢，他們已經猜到說話的人不是蒙褚了。他們怒不可遏，隻能以這種方式來泄憤了。
“放下武器吧！”
陸賜下意識地摸了摸屏幕上洛阿的臉，看到這個孩子，他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他知道的。
從她開口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了。
她不是蒙褚，而是……自己從小一手教導的妹妹。
她長大了。
陸賜深深吸了口氣，見大勢已經在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便踏上了那段人生最後的階梯。
秦穆握緊了手裏的武器，高聲道：“全反叛軍聽令，放下武器，投降，從今以後，跟隨管婷女士的引導！從今天開始，‘反叛軍‘這個組織，將不複存在！”
這個無實權的將軍，第一次發布了能令部下們聽從的命令。
洛阿關閉了視頻，看向被激光拚命攻擊著的門口，目中毫無畏懼。
接下來，她要做最後一件事。
“伽先生，可以告訴我，離這裏最遠的醫院在哪裏嗎？”
伽朗將那個醫院的地址告訴了她，隨後便見洛阿低頭在自己的手機上翻找起了什麼。
伽朗的手機通訊錄裏存著盧遐來到反叛軍以後獲得的新號碼，洛阿找到這個號碼之後，輕輕按下了撥打。她知道，在看到了那個視頻之後，盧遐一定在四處尋找自己。
電話剛撥通三四秒便被接了起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對麵激動的喊聲給震了一下：“伽朗，你知不知道洛阿在哪裏？！”
“盧遐……”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盧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幾乎不可置信地問道，“殿下？殿下……殿下！你現在在哪裏？！蒙褚說什麼做手術，你這會兒是不是在醫院？馬上把你所在的醫院位置告訴我！否則的話，會有人去攻擊你……”
“救救我……我在……”洛阿深深吸了口氣，報出了伽朗告訴自己的那個醫院的名字和地址。
“我知道了，保護好自己，等著我！”盧遐掛斷電話，隨後立刻打了個電話給曾經接待過自己的那個士兵，向對方問到了離洛阿告訴自己的地址最遠的醫院的所在。
他比誰都要了解他的公主殿下，所以自然也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她。
發布了那種宣言的洛阿，是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乘著那個小士兵偷偷塞給他的未認證飛行器，盧遐以最快的速度向著目的地駛了過去。
“一會兒他們攻破正門的時候，我會引開他們，”洛阿道，“他們恨的人是我，所以大部分人都會來追我，到時候，請你一定盡快帶領其他人從正門衝出去，記得不要讓蒙褚擺脫你的控製，他是人質，那些人一定會將蒙褚當做最後的翻盤希望，他們不會讓蒙褚死的。”
“是……”伽朗忍住強烈的悲痛。
“對不起，讓你們陷入危險了。”洛阿歎了口氣。
伽朗狠狠搖了搖頭。
“謝謝。”說完最後的這兩個字，洛阿站起身，向手術室的門口走了過去。
醫院正門已經被攻擊到變形，數道激光已經從縫隙漏了進來。
蒙褚望著她的背影，靜靜道：“陸賜教出來的孩子，果然和他本人一模一樣。真是個恥辱啊……居然生下這樣的女兒。”
伽朗沒有回應他。
“如果，如果……我母親能夠在生前遇到這樣的人，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呢？”蒙褚仿佛陷入了回憶。那困住了他數十年的噩夢畫卷，驀地在眼前展開，“無論是陸賜，還是她。我討厭這樣的人，但是又喜歡這樣的人。”
“……”
蒙褚閉上了眼睛：“伽朗，一會兒，給我一把刀吧。放心吧，我不是要攻擊任何人，我現在也沒有這個行動力。”
“你要做什麼？”雖然這樣問了，但是事實上，伽朗很清楚他要刀是要做什麼。
“結束。”
“難道說你悔悟了嗎？”
“哈哈哈，別說這種好笑的話。我隻是一時之間有點傷感而已。”
猛烈的攻擊已經幾乎要越過門來。洛阿看著那道門，心髒不斷加速著。從門上傳來的響聲，是她最後的生命倒計時。
……
“許吧，許吧！他們都說向這個神像許的願一定會實現的！”
“……好……好吧。”
“那，盧遐，你許了什麼願？”
“問別人的願望之前，不應該先自我暴露一下嗎？凡洗。”
“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又是這樣。你就不能許個和我無關的願望嗎？”
“可是我能想到的願望全都和你有關啊。”
“……笨蛋。”
“這會兒可以告訴我你的願望了吧？”
“不。”
“啊？你也太狡猾了吧！”
……
“這棵樹很美麗吧？它的名字叫‘奇跡’！它是菲斯尼災難時代的遺物，是見證了菲斯尼全部生命的神明，是我的信仰。它是我幾乎全部信念的來源，以後也會帶給別人動力吧。這樣真好，美麗的東西都應該長長久久地存在，‘奇跡’也好，你也好。隻要存在，就會讓周圍的人感到開心。”
“……肉麻……”
“我隻是表達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而已！”
……
“盧遐，別哭啊！你一哭我就慌了……難道說你也喜歡岑溪？”
“不可能！我隻是高興而已……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那……你可別告訴其他人啊。”
“我不會說的。”
……
“願意……和我一起留在這裏嗎。”
“對不起。”
……
突然之間響起的兵戈之聲蓋過了正門被攻擊的轟鳴之聲，讓洛阿已經有些麻木的思維被瞬間喚醒了。攻擊大門的激光驟然間消失，無數聲憤怒的嘶吼在門外響了起來。
洛阿邁開打顫的雙腿，衝到門口，透過彈孔，向外看了過去。
這一眼，讓她還健康著的那隻眼霎時間洶湧地湧出了淚水。
……
“你不恨我嗎？”
“不恨，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麼啊？我可是殺了你哥哥的凶手。而且……我現在也不好看了……”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歡你！”
“笨小孩。”
……
“這個童話是關於小貓的。從前，在某個國家，有一隻小貓，它是被兔子媽媽養大的，所以一直都吃素。某一天，它被本能驅使著吃了一口主人丟掉的肉，從此以後，它就沉迷在了這種味道之中。回到家，看到養育自己的兔子媽媽，它的心裏產生了惡念。”
“不要看了！”
“盧遐？”
“這什麼鬼童話，會讓小孩子的心理變得不健康的，不準看了！”
“可是，在讀給你聽之前，我就已經把這個故事看完了啊。”
“那……結局是什麼？”
“小貓為了不傷害到媽媽，選擇了獨自出門流浪。它找到了一個催眠大師，在對方的幫助下忘記了肉的味道，又回到了媽媽的身邊。”
“大團圓結局？這還差不多。”
……
“盧遐，我很希望自己可以保護你，可是現在的我，無論是力氣還是身板，都不夠格。不過沒關係，等我長大以後，一定會成為盧遐的盾牌的！”
“哪有公主保護部下的道理，放心吧，我很強的，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我也會活得好好的。”
……
望著門外驟然降臨的那道，猶如天神一般的影子，洛阿捂住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很清楚自己會哭是因為盧遐來了，但她不明白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
——“我的公主殿下，我會保護好你的！”
那個美麗至極的影子，恣意地舞蹈在激光之中，臉上帶著張狂的笑。他不把在場的所有人放在眼裏，或者說，除了他的公主殿下，他不把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放在眼裏！
洛阿將他從絕望的深淵裏拉了出來，從此以後，她變成了他生活的動力和意義，變成了他的信仰他的一切。
他愛著他的公主殿下。這份愛與愛情、親情、友情都無關，遠在這些感情之上！
洛阿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個曾經令無數人癡迷的男人，即便是揮動著屠刀，其身姿依舊足以讓人著魔，他將這場戰鬥變成了一段華美的演出！
“走啊！盧遐！為什麼要來這裏……”被壓製的聲音終於衝破了束縛，洛阿跪在地上，雙手狠狠地錘著麵前的石門。攻擊盧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消片刻，他身上便受了不輕的傷。不過，與此同時，攻擊者們也有數十人殞命於他手下。
“盧遐……盧遐……”
“我不會……”巨大的刀淩空斬過，收割下數人的頭顱後，又變回了小劍，“讓你們任何人傷害我的公主殿下！”
歇斯底裏的巨吼，比雷鳴還要有力。
……
“我隻要有三樣東西就足夠了——哥哥，書……還有盧遐。”
“嘁。我還以為自己的排位至少會比書高……”
“我隻是有把最重要的東西挑出來放在最後說的習慣而已。”
……
盧遐沒有得到防護用轉換環，而此刻，如果他打開防護功能，一定會削弱轉換環的武器效用，所以他沒有開防護罩。被激光打中，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在這一刻，這個男人化身為了真正的戰爭兵器。
……
“盧遐，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我是指，站在天上的那種。向他許願，真的會被回應嗎？”
“你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嗎？”
“我希望世界和平！但是這個願望……也許隻有神才能幫我實現了。”
“不要這麼想。你要相信自己能夠不依靠外力實現這個願望。在不放棄追逐的人麵前，神明的幫助毫無意義。”
“盧遐，你是除了哥哥以外唯一一個沒有嘲笑我夢想的人。”
“因為我相信你。”
……
空中散落的血珠，不僅來自風伊等人，也有盧遐身上的。
洛阿哭啞了嗓子，她不停地在密碼鎖上試著各種各樣的密碼，然而沒有一次運氣好到讓門打開。她跪在門前，不忍去看。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過來，捂住了洛阿的眼睛。
伽朗大概猜到了門外發生的一切，他深深歎了口氣。
盧遐知道此刻門內的洛阿一定哭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戰死，這份傷痛會在洛阿的心上打下永久的烙印。
但是，沒關係。
人隻要活下去，無論多麼痛苦，都總能找到希望！
就像，他遇到洛阿一樣，洛阿也一定有一天，能遇到拯救自己的那個人。
所以，活下去吧！我的，公主殿下！
風伊被盧遐一擊打中了心髒，驀然間從飛行器上墜落，重重砸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另一名士兵的槍也擊中了盧遐的腿部大動脈，霎時間讓他跪在了快速飛行中的飛行器上。
即便意識越來越模糊了，但他並沒有放棄。
“凡洗……多等我一會兒，好嗎？”
剩下的敵人還有十三個，飛行器的能量夠了。
就算要死，也必須在殺死了這些人之後！
人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就會變得無所畏懼，哪怕是死，也不能改變他們的意誌。
凡洗如是，洛阿如是，盧遐亦如是！
……
“盧遐，人要向前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最後一個敵人死去，盧遐用最後一點力氣挪動身體，靠坐在醫院門邊。他知道他的公主殿下就在門後。透過彈孔，他能夠聽到她微弱的哭聲。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聽見洛阿的呼喊，隻是“難以從命”。
“洛阿……”
聽到他的聲音，洛阿心裏的焦急和絕望徹底交織在了一起：“快去別的醫院啊！”
“人要向前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伽先生……為什麼這扇門……就是打不開……明明就有醫生在身邊……”
“別哭。”盧遐輕笑了一下。
一隻手突然伸到了密碼鎖處，將一串數字輸入了密碼鎖。大門轟然打開，洛阿瞪大了眼睛，抱住了向後倒入懷中的盧遐的身體。
伽朗來不及多想，急忙上前為盧遐做了檢查，然而在觸碰到對方動脈的那一瞬，他的手就僵住了。
盧遐沒有說話，他將剛才一直握在手中的項鏈戴在了洛阿的脖子上。那條項鏈的吊墜正是凡洗送給他的那枚貓戒指。在他的口袋裏，還裝著洛阿送給他的雕刻品，而他最後決定把這隻小貓帶走。待到項鏈的扣子扣好，他的手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洛阿握住他的手，那隻手還是溫熱的。
眼淚忍不住將她的整張臉都打濕了。
她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哭出聲，隻是不由自主地流著眼淚。
醫院的門邊就已經是分解者不會涉足的地區了，所以伽朗並沒有拉開洛阿。
這個菲斯尼聞名的美人，最終，作為一個戰士，以最壯烈的方式，為自己的生命畫上了句號。
他沒有遺憾。
——“他曾經是整個時代的美夢。隻是一眼，就足以將人永遠困在他的眼眸之中。”
……
蒙褚讓抱自己到門口的護士幫自己撿起了盧遐掉下的無權限飛行器，檢查了一下，能量隻剩下一點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直到最後一刻才選擇打開那扇門，是因為他想保護洛阿。
感情之殼已經閃起了光，在盧遐浴血奮戰的這段時間內，最後的砝碼已經被拿了回去。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終於輕鬆了。
“……真是恥辱啊。”蒙褚頗為感慨地說著，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天國，或者是地府，這樣的地方都不存在吧。
那麼，死後就是永恒的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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