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6 更新時間：15-06-04 20:01
駕駛員把直升機停在了一個叫迪爾的小鎮橫街上，拉上手閘，示意機上的所有人趕緊下機躲避，當地氣象台觀測站突然發布了緊急預警信號，路易斯安那州東南邊境地區上空形成了一股中心風眼極小的氣旋……
“OhShit!”駕駛員罵了句髒話，“Hurricane!”四周的風漸漸大了起來，駕駛員根本來不及理直升機，下機後馬上帶著幾人往附近的民居跑。
周冉背著背包，跟在韓信後麵，不解道：“不是說中心風眼很小嗎？而且現在風也不是很大啊，為什麼要這麼急？”
方青拉著他的手，接過他身上的背包，減輕一下愛人的負重，解釋說：“風眼越小，周邊風力越強，它的意義跟台風類似，隻是產生地點不同……”想到愛人是個氣象白癡，這些東西說不懂的，於是換了種說法道，“等到風真的大起來就來不及了，颶風要來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那邊的民居，之前聯係的那個土著就在那兒，風越來越大了，直升機開著會很危險，被卷進風帶就死了。他們的房子都建有地下室的，在地底下安全點……”韓信回過頭，插話道。
幾人逆著風幾乎是連跑帶爬地到了目的地。駕駛員是一個頭發粗短的黑人，操著一口濃重的口音叫開了門，跟屋主說明了情況後，幾人就趕緊進了門，跟著屋主下到了地下室。
“謝謝，”韓信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一旁，坐下，臉色嚴肅道：“剛剛領我們進來的就是我說的那個人，我聽周燃說過，他要找的那個人好像叫克裏斯……”他吐了口濁氣，繼續道：“也許找不到，也許可以……”
周冉跟著方青在放著雜糧的地下室找了個木凳，坐下，聽到韓信的話，焦急地問：“找不到怎麼辦？”
“繼續找。”
周冉點頭，“一起。”
屋主帶著兩個女人和幾個孩子下了地下室，韓信馬上迎了上去，問：“外麵情況還好嗎？”
“因為預報得及時，已經盡可能避免損失了，你們來的不是時候，剛到就遇上了。”
方青從背包裏拿出帶來的壓縮肉沫餅幹，給那幾個小孩一人分了一包，幾個孩子馬上興高采烈地跑了起來。
屋主的態度也似乎沒有開始的堅硬，朝那幾個孩子吼了兩聲讓他們坐下後，自己也隨便坐在了裝玉米的麻袋上，“你們要找的人叫什麼？這一帶的人我圖斯巴吉爾都認識，遠一點兒的就有點勉強了，不過也可以幫你們問問的。”
聽了韓信說的名字後，他黝黑的額頭緊皺了會兒，“克裏斯啊……”
“怎麼了？”
“這是一個姓，要按姓來找人的話那就麻煩多了，然而不知道該說你們幸運好還是不幸運，路易斯安那裏很少人有這個姓，唯一一族就在迪爾，可不巧的是，一個月前就聯係不上他們了。”
“這不可能，”周冉站了起來，看向韓信，“你不是說哥哥他來找這個人的嗎？如果沒有事前聯係過，怎麼能找到？”
韓信也不清楚，他記得周燃說過，要去找一個朋友，拿個什麼東西。他搖了搖頭，“真的是一個月前就聯係不上了嗎？可是我們的朋友前一個禮拜才說要來找他的。”
“這……也許你朋友沒有跟克裏斯聯係過就來了……”
“不，”方青打斷那個說話的人，“一般漂洋過海的事情，不可能沒有聯係的，不是說周燃來路易斯安那是拿一樣東西的嗎。”
……
颶風停後，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小時，韓信跟當地的土著談好帶路，一行人就開始向迪爾的西北方向出發。迪爾的西北出地勢較高，而且不怎麼發達，人煙更是稀少得荒涼。
“這裏隻有克裏斯一族居住，現在這一族隻剩下克裏斯•安居尼爾和修爾道基兩兄弟了。”
房子建的比較堅固，並沒有像旁邊的木棚一樣支離破碎，然而情況也不怎麼好。被風吹落的樹葉飄得滿地都是，房子的大門半遮半掩的，看不出裏麵還有人住的痕跡，屋子旁的窗戶已經破了，不知是風還是人為的……
“進去啊！”周冉說。
方青一把攔住他，阻止到：
“別！太危險了。這房子建得這麼高，樓頂屋棚都被掀走了，要是碰到電線漏電怎麼辦！”
“我哥哥在裏麵！……”
周冉掙紮開，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周燃就在那房子裏。
突然間，房子裏傳出了細微的敲擊聲，聲音很小，但所有人都聽到了。已經顧不得什麼危險不危險了，一把推開那扇遲遲不開的大門，早已坍塌了一大半的橫梁整根摔了下來，伴著更為痛苦的呻吟，地麵瞬間揚起了半人高的灰塵……
“哥哥！”
“周燃！”
幫忙帶路的人攔住了他們，“裏麵還有人在，估計是被壓住了，這樣貿貿然進去很可能造成房子進一步坍塌，那時就更不可能把人救出來了。剛剛已經報警，現在隻能等人來施救了！”
……
仿佛過了好幾個世紀，救護來得很慢，很慢，終於在周冉幾近絕望時趕到了……施救的人說，幸好房屋的角落支撐力好，人困在了下麵才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隻是過了太長的時間了，能堅持到有人來，簡直就是奇跡。
他們說，這是一個奇跡……
可是，沒有周燃的。
……
哥哥也找到了，真好。
他們居然說，這是一個奇跡……
周冉沒有哭，也沒有笑，像從來就是沒有表情似的。
所有的人都啞了，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最開始被救出來的人不是周燃，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隻有自己的哥哥還在那個房子的地下室裏。
為什麼說哥哥是在兩天前就已經沒有呼吸了，沒有人告訴他……
法醫隻是例行公事地隨便檢查了下，就招手讓人把哥哥搬開了，連多看一眼都沒有，要不是方青說，讓他再檢查清楚一點，那個唯利是圖的人還不肯浪費他一丁點的時間……周冉隻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就慌張道了句節哀走了，他在心虛。作為一個醫生，那人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沒有救死扶傷，該是心虛極了，周冉想。
“這一次，總算沒有白來的，真好……”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向清脆的嗓音突然變得有點沙啞，還好，不太影響自己說話：
“我洞察了人性啊，方青你看，這些人都那麼的自私……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就把施救的責任推給了別人；為了不顯得自己懦弱，就不許我們進去救人；等到他們的朋友安全後，又不管別人了……真好……我一次性看到了這麼多虛偽的麵孔，跟惡魔似的……”
方青的嘴唇張開了合上，合上後又張開，深邃的目光變得深紅，他緊緊地把愛人圈在懷裏，拍他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
“你怎麼了？”周冉抬起頭，睜著眼睛看他。
方青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走吧……”
周冉把玩著手裏星空色的石頭，沒有再回頭，他脫力的聲音回蕩在寂寞的空氣中：
“你看到了嗎，這是銀河之星，傳說在第一次哈雷彗星分係隕落的時候，就出現了，顏色深藍中帶著銀灰色的白點，好看吧……以前我在一本很老的書上見過，那裏介紹說世界上的存量很少，特別是這種橢圓的……想不到它居然在路易斯安那……”
幾秒後，他又重複了一遍：“……想不到居然在路易斯安那。”
一聲聲隱忍的低吟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壓抑的嘶啞如困獸般折磨人心，方青知道，那是韓信的。他想起了最後韓信問的一句話，你就不再陪一下你哥哥嗎？這是對周冉說的，可是周冉沒有聽到……
哥哥走了，真的是永遠離開了……周冉再怎麼恨也沒有恨過自己的哥哥，再怎麼怨也沒有想過要對方死，他的全身戾氣都在當初的那場車禍裏消失殆盡了。
好久好久之後，周冉的眼圈開始發紅，緊接著一顆顆滾燙的淚水燒灼著方青的心，他撫摸著那顆稱之為銀河之星的石頭，一邊笑又一邊聲嘶力竭地哭著說：
“他居然在路易斯安那……”
那癲狂的模樣膩滿了濃濃的哀傷。
如果換了別人，一定以為路上有個瘋子，但是方青明白……周燃千辛萬苦地漂洋過海，聰明如他，怎會不知道在這麼個季節來這個地方，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換賭注的……這一切，隻是為了周冉多年以前不經意的一句話。
……
這句話周冉也記得，那時的他指著書上那顆星星般美麗的石頭，說：要是我也有一顆就好了。
周燃怎麼回答的？
周燃說：長大後哥哥找來送給你。
……
……
遠處傳來了兩個寂寞的聲音：
“他們都走了，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周冉，我會陪著你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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