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53 更新時間：19-01-14 20:34
於新畢業已經有半年了，目前是待業一族。
傍晚，他趿拉著一雙假彪馬拖鞋，套著四角褲衩子懶洋洋地趴在陽台欄杆上點燃了一根煙，遠遠地聽到傳來樓下大媽教訓孩子的聲音，老藤條的呼呼聲、粗俗的咒罵聲伴著孩子的哭聲回蕩在著老居民樓之間。
脫漆的鐵欄杆露出了裏頭斑駁的鐵鏽，於新抽著煙，一隻手在無意義地用指甲摳扯著上麵所剩無幾的漆麵。
“呼。”他仰起頭緩慢地噴了一口煙。
夜幕漸漸降臨了，每到這時候內心都會歸於平靜，就好像所有的塵世繁瑣都漸漸地開始遠離自己，他的目光追隨著緩緩的升起的煙圈，思緒回到了大學生涯的日子。
曾經他是學校裏最酷的那夥人，組社團搞樂隊，作為一個校園紅人，不知道在當時吸引了多少迷妹的追捧。為了夢想，他毅然地放棄了校招，專注地投入到商演中去。
結果就是。
被現實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
真正幹起這行，樂器維護，樂隊宣傳和場地費等費用完全入不敷出，這時候他才突然開始意識到——夢想是需精心經營的奢侈品。
架子鼓手小胖率先說：“新哥，兄弟我還要養家糊口，抱歉。”
隊員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夢想的代價總是巨大的，於新比誰都要深知這一點。
同學會上，看著曾經的兄弟一個個事業逐漸進入正軌，自己還是老樣子的原地踏步，他的內心很不是滋味。
特別是昔日的舍友們揶揄他是啃老一族時。
他無奈地被他們攬住肩膀坐在沙發上幹笑，內心一片荒涼。
家人為了於新的這點破事算是操碎了心，四處打點關係走後門，最終給他撈到一份船員的工作。
船員，說的好聽點就是水手，其實誰都明白就是船上一打雜的。
於新翻了翻白眼，心中最開始是萬般不願的，先不說那是又苦又累的體力活，另外這不是禍害人嗎，誰不知道一出海就是數月生死兩茫茫，他一點也不想在船上浪費自己的大好年華。
雖然家裏人軟硬兼施，早晚咬耳朵，但是他從堅定地打從心底裏抗拒著這份工作。
直到他老媽有一天突發奇想，對他說：“新新，你不是想美黑嗎，去甲板上曬一曬，免費又賺錢。兩全其美”
乍聽之下是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卻在於新這裏出了奇效。
他開始思考著這句話的可行性，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去一趟好像也不虧，每天還能鍛煉身體。
於新開始幻想自己被曬成古銅色的美好肉體在甲板上肆意揮灑汗水的情形，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最終踏上了輪船。
可是短短幾天，於新就親身體驗到了什麼叫腸子悔青的感覺。
剛開始還好，但是漸漸地，他時常會頭暈肚子疼犯惡心，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由於從沒坐過遊輪，於新不知道向來對交通工具有較好的耐受性的他，居然會暈——遊——輪。
“嘔”這是第幾回了，於新感到腦子昏昏沉沉，腳步虛浮。
這該死的。
好不容易遠離了馬桶兩米距離，又重新飛奔進小隔間裏抱著馬桶狂嘔起來。
這樣持續了幾回後，於新放棄了從馬桶上爬起來的決定，他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用不上，隻得癱坐在馬桶上，再這樣下去是得脫水了。
手機還放在休息室的包裏，憑現在的體力過去取實在是太勉強了。
大型遊輪上有很好的平衡設備，據權威學者的統計，安裝了設備以後暈船的概率被降低到了僅有原來的千分之7。99。
於新生無可戀的坐在馬桶蓋上，一手扒拉著不知從哪裏來的宣傳單，一手扶牆，思考人生。“靠，哪個神棍統計的概率，給我站出來！”
“嘔，我不行了，又不行了。”於新慘白著臉轉過身去，馬桶裏又漾起一陣陣彩虹。
於新沒有想到，自己年紀輕輕，想不到最後既不是殉職於海難也不是過勞，而是！暈船。
於新開始腦補明天UC頭版的標題：震驚！一豪華遊輪船員在廁所暈倒，居然是因為……
然後媒體貼出一張自家麻麻接受采訪的照片，眼睛被一條黑色的馬賽克遮掩。“我們家新新一直是個乖孩子，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暈船。”
自家的貓也出現在了鏡頭裏，依舊是欲蓋彌彰的馬賽克，它張開嘴“喵。”
於新頭上掛下幾根黑線，深呼吸打開了廁所的門，開始自救。
四下僅有一隻老豆腐屁股。
於新想都不想，就喊道：
“救命啊，救救我啊。”
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正尿嗨，猛地被聲音嚇的漏了幾滴在外，回過頭，似是一張蒼白的死人臉映入眼簾。
“大哥救我啊。”於新坐在馬桶上向他伸出爪子。
“啊啊啊。”中年男子褲子提著褲子撒腳狂奔。
“媽的，鬼啊鬼啊！”聲音越來越遠。
“救……我。”
凸(艸皿艸)
許是這個廁所位置較偏，平時也並沒有多少人來，於新正窮途末路。
一陣音樂聲打破了靜寂。
定睛一看，地上那個閃著白光還在蜜汁震動的不是手機嗎，剛剛那個男的走的匆忙，沒發現自己手機掉了啊，得救啦，LUCKY！
於新一步步向前挪著，堅持就是勝利，哥們拚了。
好不容易走近了，一看屏幕上顯示備注“粉紅小甜甜”。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想拿起來的感覺。
但是猶豫了一秒，權衡著第六感和自己的性命，覺得還是小命要緊，趕緊接起。
“喂？”
電話那頭一大媽的聲音炸破天際：“你尿個尿掉到馬桶裏去了哇，不知道電話響三聲必須接起來啊，皮癢癢了想被家法伺候了是不。”
三聲原則？敢情這哥們從事哪個服務業啊。
於新皺眉：“不，你聽我解釋，我……”
“我這麼辛辛苦苦的在帶娃，你去個廁所也要那麼久，說！你是不是和小紅小麗小芳又在偷偷煲電話，被我發現了。”
“如果我在煲電話你也打不進來啊，不……我不是。”
“啊啊啊，我不活啦，你還狡辯……BALABALA”
於新默默地將手機拿開了半米。
大媽：“哇啦哇啦”。
大姐肺活量驚人，而且完全不分辨聲音。
大哥，我敬你是個狼人。於新想著，一把按下那紅色的掛機鍵後迅速撥通了同事的電話，一通解釋後，對方總算明白了他的處境，得救了，他鬆了一口氣。
掛斷電話，屏幕顯示“粉紅小甜甜，未接聽X10”，神知道這兩分鍾發生了什麼。
真真是連環奪命Call，這樣想著，粉紅小甜甜再次來電，關機。
“世界清靜了。”於新抬頭，望天花板。
不過五分鍾，同事就及時趕到了，於新他因為嚴重脫水+低血糖被送去醫務室了。
後來，就睡著了，醒來自己正在輸液，補充葡萄糖。
“你醒了。”醫生悠悠地說道。
不知為何，於新總感覺醫生看向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種莫名的鄙視，不去理他，他默默安慰自己：這可是工傷。
然後又去找周公下棋去了。
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暗了，於新躺在醫務室的鐵床上，葡萄糖早就輸完了，也沒人來叫他，周遭靜悄悄的。
於新自己拔了針，感到一陣尿意在膀胱翻滾。
“尿啊尿，你咋來的那麼湊巧，你為什麼不明天叫我，晚上好冷哇。”於新內心十分糾結，他是被憋醒的，但是外麵冷，又黑，實在不想出去。
但是如果不去放|尿，腎髒就會得病，一得病小老弟後半輩子的性福就堪憂。寒冷算什麼！
想到這裏，於新坐了起來，走向醫務室的廁所。
廁所的門是關著的，門縫裏透出微微的暖光。於新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人出來的意思。
於新尿意值67%
“裏麵有人嗎，不好意思，忍不住啦，能不能快一點啊。”於新敲著門說。
他縮著身子，搓著手，尿意滔天。
沒人回應他。
於新轉了轉門把手，鎖著的。
“靠，誰這麼缺德，沒人還把門反鎖了。”
於新尿意值80%
怎麼辦，現在再去找其他地方嗎，可是他不熟悉路啊，萬一找不到咋辦。
不斷轉著門把手，正考慮著要不要找個瓶子杯子先解決一下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聽到裏麵傳出了銷魂的呻|吟。
於新愣在當地，心中一萬隻神獸奔過。
“別……你不要，外麵有人呢。”那聲音嬌滴滴的，撓的人心裏怪癢，伴著著從門縫處透出的暖光，有一種曖昧異常的感覺。
於新的心髒跳了兩下，將身子湊近了門一些。
“你現在還有心思去關心這些，嗯？”
一個男人低沉魅惑的聲音。
於新咕嚕地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樣，有人半夜在廁所裏做著些羞羞的事情。
於新尿意值80（-5）%。
什麼？排尿，節操？哪有偷聽人牆根來的刺激，於新賤兮兮的想著，終於還是將將耳朵貼上了門。
噗通噗通，剛一貼上，耳朵便被木門震得發麻。
遊輪裏的醫務室年久失修，作為上一個時代的產物，隻差和醫院合並了。所以門還是用老式的木門。
但正是因為木門的隔震效果弱，被於新感受了個九成。
這麼嗨？於新差點流出鼻血。
“天凡，我快要受不了了。”美女的聲音似哭非哭。
於新老臉一紅，起了反應。
裏頭又是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
警告警告，尿意值達到95%，再不解手，下場兩個，尿流一褲襠/中年性福不保。請選擇請選擇。
於新心中警鈴大作，在黑暗的房間裏四處摸索，終於找到了一個容器，脫褲放水，一氣嗬成
“呲呲。”於新感到神清氣爽。
“啪嗒。”門打開了，背後的暖光照的於新屁股涼涼的，於新回過頭，看。
一個短發的美女出來了，淚光閃閃惹人憐，臉上可疑的駝紅一片，他瞄了於新一眼。
於新手裏端著自己的金水，冒著熱氣，也傻乎乎的看著他。
他低下頭，快步走開了。
後麵又出來了一個男人，西裝整整齊齊，戴著金絲邊的眼鏡。
男人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也離開了。
“這都叫什麼事……”。於新嘀咕道。
赫然發現自己手中端的——那麼一丟丟點眼熟，嗯……不是早上醫生的水杯嗎。
於新：“……”
所以，朋友們，沒事不要瞎得罪人，你咋知道他會不會在半夜天黑風高的時候往你水杯裏尿上一壺——第二天還帶保溫效果的那種。
於新這輩子是別想再踏進醫務室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禍得福，那次後就開始習慣起船上的生活來，再不會暈船了，為此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畢竟這趟出海還有三個月，如果天天暈船，保不齊他哪天會因受不了折磨而從船上跳下去。
於新望著冰冷的黝黑的海麵，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等等，這劇情似曾相識，於新的腦海裏浮上一個絕世美女站在甲板上迎著風張開手臂的情景，漸漸地那個美女與之前見到的短發女子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他忘我地抱住不存在的人兒，作比翼雙飛狀。
“肉絲，我的肉絲！”
遊客驚悚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移開了一點與他保持了距離。
“新新大俠，老板喊你去一趟頭艙。”
幻想被無情的戳破，往旁邊看去，是一金發碧眼的小夥子。對，他是傑克。傑克是真傑克，肉絲卻是沒有的。而且生活是殘酷的，不僅打了你一巴掌還要對你報以老拳。
老板叫他去頭艙，隻有一個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平時像他們這些臨時工都是在三等艙打打雜運運貨跑跑腿的，但凡叫你去頭等艙了都是去做保安。
外資遊輪有三寶，賭場影院遊樂城。
做保安，不僅時薪高，而且頭艙客人特別大方，小費動輒就是幾十歐。
但，於新知道，如果真是這麼一個香饃饃還用得著輪班？有大方的客人自然也有喝酒鬧事的、拒付小費的和狀況百出的人，咋辦？涼拌！上啊。不行？男人不能說不行！這不，上周就有人就豎著加班橫著出來，肋骨被打斷了五根，至今還躺在遊輪的醫院裏。
於新百感交集。
傑克倒是異常興奮，眼睛閃閃發亮，他早就想看看頭艙的世界了，正好趁和於新一齊值班去開開眼界，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泡幾個大佬的妞玩玩。
“這瓜娃子啥都不知道”於新知道他傻笑著肯定是在異想天開了，就拿著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嘿傑克，你忘記了上周那哥們的前車之鑒嗎。”
傑克回過神，嚴肅地看著於新，“我相信新新大俠你會保護我的，中國功夫很厲害的。”說著還比劃了兩招。
於新震驚了，都這年頭了還有人相信全民練武？看著那人眼中崇拜的小星星，動了動嘴，愣是啥都沒說出來。
你總不能對著天真浪漫的孩子說，世界上是沒有聖誕老人的，你的禮物都是阿爸我攢錢買的吧。
終究還是歎著氣走開了
“崽啊，你長大了就自然懂了。”
傑克全程星星眼。“不愧是大俠，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像人話，一句都聽不懂。”
遠處的於新踉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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