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78 更新時間：15-02-28 11:55
“豔靜如籠月，香寒未逐風。桃花徒照地，終被笑妖紅。”
1
靖王爺陸明睿從兵部回來準備回房繼續批閱奏本的時候，天邊已經掛上了一輪明月，無雲無風，月色正好，繁星碩碩，駁影滿庭。梨花園中小池旁的梨樹花開正茂，冬雪已過，婆娑樹影配上滿堂梨花，寧靜清雅。
忽而一陣微風吹來，梨花隨風輕輕搖曳，一股清香在月夜中彌散開來，沁潤心脾。
走進梨花園，通過環廊的時候，陸明睿暮然見看見一個清瘦的人影，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坐在用藤蔓紮起來的秋千上，掛在梨花樹枝頭微微搖蕩，衣衫隨風搖曳起舞，口中還哼唱著悅耳的歌謠，仿佛是遠古的遙望亦或是未來的暢想。整個人都被融進這份安靜閑適的環境中去，嫣然一副優美畫卷，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渾然未覺有人走近。
“你是何人？”陸明睿走到池塘邊，看著一身白衣赤腳坐在藤蔓上的少年，皺眉問道。少年衣著雖然素雅，但是一襲白衣的質地絕非凡品，既然不是府中下人，那又如何會進入王府之中，又怎麼會如此安靜的坐在王爺的私人宅園裏，悠閑的蕩著秋千哼著歌謠。
突然被陌生的聲音打斷，白衣少年停下了動作，不再哼唱那首曲謠，園中的微風也隨之逐漸停息，梨花簌簌有閉合落地之勢。白衣男子回過身子看了一眼衝他發問的笑容，呆愣了一會兒，隨即露出了一抹恬靜的笑容。
“賞花人。”說罷，又輕聲哼起了那首歌謠，微風漸起，梨花又輕輕的隨風搖曳，仿佛在和歌而舞。
靖王爺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看模樣應剛滿二八，黑亮的長發披散著，如同黑瀑般傾瀉而下直垂到地麵。
陸明睿挑眉，王府守備森嚴，居然能讓一個還未弱冠的男孩如此輕易的進來，果然是自己這段時間太和善，讓他們都放鬆了警惕，還當真是要好好管教一番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王爺略帶不悅的清冷聲音傳來，再度打斷了少年的歌聲。少年挑眉，想了想，看似很苦惱的樣子，抬頭看著陸明睿，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我一直都在這兒啊？”
陸明睿嗬嗬一笑，搖頭：“當真？可我從未見過你，你也並非府中下人。”
少年抿了抿唇：“可我確實在這裏呆了很久很久，自己都快記不清多少年歲了。”
說罷，園中風聲漸起，樹影搖亂，滿樹梨花沙沙作響，四散飄落，轉眼間，少年就在飄舞的花瓣中消失不見。
陸明睿一愣，有些反應不及，自幼習武的他從未見過如此身手，轉眼間消失於無形到真當是輕功高手，沒想到小小年紀就能如此了得，到當真讓他大開眼界。
2
時節更替，轉眼冬末。
皇帝病情日益加重，朝中人人自危，拉幫結派亦不可少，這些天來登門拜訪之人趨之若鶩，讓陸明睿簡直應接不暇。
月上枝頭，陸明睿走過梨花園清冷的環廊，自從那日見過那明媚如光般的少年之後，每晚走過這環廊，都會不自覺的去看那池塘邊的梨樹，每每發呆之際，都會嘲笑自己一番，明明對方不知敵友，卻如此心心念念。
這陣子想要拉攏他的人太多，當今聖上並非他生父，但祖上曾救過開國先皇，被封世襲之位，掌一國軍事大全，並立遺照，若要剝奪其掌中兵權，必須娶當任王爺為後。
陸明睿暗笑先皇還當真是睿智，他駕崩之後每一任皇帝都想要奪陸家兵權，卻忌憚於娶男妻這條明文。隨著當朝皇帝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這陣子各個皇子的動作不斷，來刺探消息的不速之客也日益增多，皇帝雖然心明，但是無奈纏綿病榻長久，也是有心無力，如今朝中動蕩，皇帝的遺召恐怕也會有被篡改的可能。這些時日也得靜心觀察，擇賢明者擁之，也不罔先皇對他家的恩寵。
回到書房繼續翻閱兵部呈上來的折子，無奈的歎息著這些利欲熏心之人的醜惡嘴臉，現在西域國家虎視眈眈，恐怕要不了多久，還沒等到新皇登基，他就要先去平定西域了。不過這樣也好，反到能躲過那些皇子們的明爭暗鬥。
夜半的時候，陸明睿實在抵不過重重睡意，合了卷宗和折子回了房間。路過梨花園的時候，還聞到久違的一陣濃鬱香氣，好似上一次碰見少年的時候也聞到過如此花香。看著已經飄落打半的梨花，心下到有一絲歡喜，這梨花果然還是自己侍養的好，即便飄落大半依舊芬芳四溢。
原本睡意正濃的陸明睿回到房間之後，發現帷幔被放下，屋中也亮著油燈，掀開重重帷幔，發現床中居然躺著一個人，下意識的陸明睿掀開被褥將人反扣住雙手捆綁起來。
“你是誰？”一臉肅殺之意的陸明睿將人壓住，待看清對方的麵龐的時候一愣，這不是那天在梨花樹下蕩秋千的少年嗎？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雙手被握得生疼，睜開眼睛迷茫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不滿的皺眉到：“疼啊……”
陸明睿被這小貓一般的輕聲呢喃擾得心裏有些癢膩，看見少年因為疼痛而忍不住微皺的眉頭後，受驚般趕忙放開了雙手。
少年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呆呆的看著陸明睿，眼神已不複之前那般明朗，有些暗淡有些迷蒙。
“你怎麼又來了？還如此大膽的躺在我的床上？”要說怒，卻不知怎麼如何都生氣不起來，陸明睿帶著玩味的揶揄到，臉上掛著絲絲邪魅的笑容。
少年抿了抿唇，房間裏昏暗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陸明睿這才發現少年的臉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蒼白感，甚至是趨於透明化，仿佛馬上就會消失一般。少年有些委屈的看著陸明睿，小聲的辯駁到：“我本來就住在這裏啊，還是你侍養的我呢。不就是睡了你的床嘛，要不要這麼小氣。”說罷，還嘟了嘟嘴表示自己的不滿。
陸明睿一愣，有些不解到：“我什麼時候侍養你了？”
少年一聽，抿嘴一笑，下床拉著陸明睿指著外麵院子裏的梨花樹：“我就是那株梨花樹啊，你居然沒發現！那天我那麼明目張膽的消失在你麵前，難道你都沒察覺到我不同嗎？”
陸明睿眼眸一暗，隱隱到：“你是妖怪？”
一聽對方把他稱之為妖怪，少年立刻就不樂意了，當即抗議到：“我不是妖怪，是妖仙！我都活了五百多年了，一直都住在這院子裏，當初皇帝建府的時候非要把我圈在這裏，結果建成之後也沒人管我，一直到你才把這裏改成了院子住了進來，還侍養我，我才能勉強化形出來活動活動，這五百多年可憋死我了。”
少年自說自話著，抗議完了之後發現男人一直都眯著眼睛打量著自己，還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忍不住咽了口水，小心翼翼道：“是你們先皇把我關在這裏的，可不是我自己來的哦！”
見對方依舊一動不動的打量著自己，少年有些慌了，鼓起腮幫子裝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說道：“我是妖仙，道士的那些三腳貓工夫可對我沒用！還有，要不是礙於龍威我當初才不會答應留在這裏呢！”
陸明睿還是沒用說話，依舊盯著他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本就被圈在這裏五百多年沒有接觸過其他人的少年哪兒見過如此嚴肅的情況，戰戰兢兢的眨巴著水盈盈的大眼睛祈求的看著陸明睿：“你到底想怎樣啊？”
看著少年淒楚的樣子，陸明睿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還沒長大的孩子啊，居然說自己是妖仙，不過這個小孩子既然這麼愛玩兒，那逗弄一下也無妨：“如果你能證明你的話，那我就放過你。”
本來以為這少年定然玩不出什麼花樣，結果少年退後一步，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他，眼眸中透著些許哀傷，喃喃道：“你不信我……”然後身體逐漸透明，接著隨著微風四散飄零，梨花樹沙沙響了一陣，花瓣又掉落了一些，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看著眼前的一切，陸明睿覺得仿佛一切都隻是一場夢，所有的事都堪稱荒唐。
定定的站在臥房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可思議的踉蹌了兩步，然後輕輕走到梨花樹下，發現樹上的花都閉合了起來，好似剛剛的那一場盛宴繁花從不存在似的，徒留下幹瘦的枯枝在風中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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