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65 更新時間：15-06-14 19:47
現在他們眼前，是一顆樹。樹很高，王羽箬努力抬頭踮腳也看不清它的頂，主軀幹大概需要三四個小孩才能合抱的住。大大的樹冠散開，如一把大傘般罩在上空，形成一大片樹蔭。樹葉層層密密，讓一點陽光也很難漏進來。樹根猙獰地一團露在地表上。看的出來它已經有幾百年樹齡。
此時，他們就在南郊公園的一處僻靜角落，離這不遠大概三十米處就是那條男人與女孩天天坐著談人生談理想的木椅，不過此時卻空無一人。男人張大嘴，他這頓時間天天呆在這塊也不知道這裏居然有這麼大的樹。也難怪腳邊的其它些長得格外瘦弱，陽光是生物成長的基本因素(喜陰植物除外)這裏卻有一顆大樹擋住了他們的陽光。還分散了它們大部分雨露，土地營養。
王羽箬搖頭。強者支配一切，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植物界。
不過是簡易的障眼法罷了。林依臻也抬頭看著大樹。這樹年紀很大了，看起來似乎仍在壯年的樣子，但是其內部已經衰老了。畢竟是生物，生物有其天命，終有其大限之時。
此時男人忍不住伸手
看著眼前的大叔，男人心裏突然伸出一絲古怪的感覺，他忍不住伸手覆蓋在斑駁的樹身上，感受著手中之物特有的溫度。
王羽箬也忍不住去摸一下樹幹，被林依臻擋住了：“你不要碰它。”
“為什麼不可以啊，明明他就碰了。”王羽箬有點莫名其妙，老板能不能不要這麼區別態度。
“他可以，你不可以。”林依臻一本正經把王羽箬再度伸來的爪子撥開。
“……”這是什麼道理啊！
“你們……帶我到這裏來幹什麼？”男人把大叔以及周圍的小樹花草全部研究了一片也沒有得出什麼結論，不得不再次轉頭詢問林依臻，而後者則很是帥氣地眨眨眼：“你猜？”
猜猜猜猜個毛線球啊，事到如今就別賣萌了好嗎！男人再度暴躁起來：“你們明明說帶我來看她的！”
林依臻很是無辜的表情：“你看到了啊。她不是一直都在這裏嗎？”
“！！哪裏？”男人愣住了。
在一邊的王羽箬卻明白了林依臻的意思，他眼睛有點微抽，難怪林依臻會不讓他碰這樹……
“這棵樹，就是那個女孩吧？”
“嘖，還是我家媳……咳，助理聰明。”林依臻對王羽箬偷偷豎起大拇指。
“……”男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也成為了一棵樹。半響才猛地吸了一口氣，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擠出一個字，“……哈？”
“……”林依臻與王羽箬相視一眼，這是太激動了吧？
“這，這，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就不要開這種……”男人大概是急狠了，眼圈微紅看著他們，這讓王羽箬有種自己在欺負他的感覺：“其實……”
“以為是玩笑？罷罷，眼見為實，就讓你親眼見證我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吧。”林依臻實在受不了了，一個大老爺們這麼唧唧歪歪幹嘛啊！他圍著這棵樹轉了一個圈，找到一個結界最為鬆懈的地方猛地伸手一拍——
“啊！”一聲尖銳的女聲響徹這塊小天地，聲音裏帶著一絲痛苦。
“啊，是她！”男人猛地抬起頭看著林依臻，身子不由自主往樹邊走了幾步，展開雙手隔開林依臻與樹之間的距離，“你把她怎麼了？”
“我把她喊出來了。”看男人那護崽子的樣子，林依臻笑了笑，轉身回到到王羽箬身邊。於此同時，在男人左腳邊，一個半跪坐地上的影子浮現了出來。前者驚叫了一聲，忍不住往邊上退了幾步，看著影子若隱若現了一陣漸漸形成了實體。
正是那個女孩。
“……！！”兩沒見過世麵的孩子震驚了。“這是@﹩﹟﹠﹪……”王羽箬甚至話都講不出來了，牙齒險些咬了自己舌頭。男人更是嘴都不會張了，伸出的手指抖了半天，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就是樹妖。”唯一鎮定的林依臻低頭看著女孩微微笑著，“難得在現在還能看見這麼大的樹啊。你好意思嗎，跟一個比你不知小了多少歲的少年談戀愛，嘖嘖，黃昏戀也不是這麼戀的啊！”
“閉嘴！”無論是什麼生物的雌性，年紀都是她(它)們一個大硬傷。女孩扭曲著臉捂著胸口低吼了一聲，王羽箬眼尖，發現她仍撐在地上的那隻手有點什麼不對勁。
女孩雖很氣憤，卻很聰明沒有去做什麼。它很清楚，也許在它全盛時期還可以與麵前這個男人一戰，但是現在基本上就是個被打的命運，“嗬嗬，沒想到你居然還會跑過來……我又沒惹過你，知不知道那些多管閑事的人基本上命很短？”
“無所謂，我已經活的太長了。”林依臻眼微微黯淡了一下，又恢複笑眼，“你跟我扯皮的時候，也好歹理一理這位被你傷了心的先生吧？要不是因為他的請求，我也不會多管閑事把你從樹裏強行拉出來。”
“……”老娘如果想理他會跟你在這瞎扯嗎？女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植物什麼的是對環境最為敏感的，樹妖雖然實力低下，對比自己強大了不知N倍的林依臻釋放出來的威壓居然硬撐著沒有膽怯或做出臣服的姿態。也許是為了在男人麵前保留自己最後的尊嚴呢？誰知道啊。
男人被點名，終於從震驚中回了神，卻隻能傻站在那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該憤怒的吧，畢竟對女孩，他是真的喜歡；他該傷心的吧，畢竟他的第一次真正的心動居然對的是一個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的女妖怪；他該內疚的，說出真相的人反而被他斥之為騙子。男人可以罵這個妖怪甚至可以打它以泄自身被它騙感情的鬱悶，甚至可以拜托身邊的天師將之殺死泄憤……
不過以上反應或舉動，男人都沒有做出來，他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神態說不出的疲倦：“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就不出現了呢？”
“……因為耍你耍的膩味了啊！本來想直接吃掉你的，但是又怕惹麻煩……嘖，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嘛？知道你的身份我就不會招惹你了。”被識破身份的女孩完全沒有之前見麵的文靜與氣質，盤腿坐在地上靠在自己本體上望著天上，連給眼角都不理男人。
“吃掉我？”男人臉有點綠，是他想的那個吃掉嗎，最純正意義的那個？
“嗯啊，我修煉了這麼久也沒有修出什麼成就來，眼看時日不多了，於是就打算吃個人來增加點壽命。結果碰到你這個硬釘子，還找來這種人……”女孩看了林依臻一眼，後者回她一笑，她哽了一下，“……算我運氣不好。”
“那我之前，與你……”男人眼裏有什麼在形成著，“那也是做戲？”
“是啊，你知道貓抓耗子是怎麼樣的嗎？先抓著然後慢慢折磨玩弄，等不耐煩了再一口吞之。我正愁沒事做，於是效仿薑太公釣魚想引一個人上勾讓我玩玩——沒錯，就這麼吊到你了。”女孩今天第一次正視男人，她的嘴角凝著絲笑，似乎在嘲諷男人一般。
王羽箬想張嘴勸著一下，這發展有點不對啊，但卻被林依臻捏了一下手，他看了一下後者，對方搖搖頭示意他別做聲。老板這麼做肯定有一定理由的，所以王羽箬沉默著，看著男人握著發抖的手，大步走到仍嘴吐惡毒話語耳朵女孩邊上，一拳砸在樹上。紅著眼看著女孩，眉宇間卻出奇的平靜：“這一下，就算我還你的欺騙吧，我都不屑碰你。像你這種非人，真是世界上最肮髒可惡而不要臉的存在，都消失了才好！”
“……”女孩睜著眼，看著男人舉著被樹皮紮傷的手跟林依臻王羽箬告別，快步離開了這裏，突然張嘴喊道，“人類，難道就很純潔很有臉嗎？！”
“算了吧，人家都聽不見了，”林依臻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孩，過了一下突然又張開嘴，“真的走了，你滿意了？”
王羽箬看看她又看看林依臻，嘖，有預謀的啊？
“……走了，滿意了。”女孩歎了口氣，懶懶伸了下腰，嘴角上翹，“哎呦喂~這段時間可憋死我了。”
林依臻老神在在：“還演什麼呢？”
王羽箬覺得有點不對勁。似乎女孩的身體，向透明方向發展了？就如同他開始看著那隻手一樣，模模糊糊的。
目及他的視線，女孩輕輕一笑：“沒辦法，我實在撐不了了。如果害怕就不要看吧。”
“什麼……意思？”王羽箬抿抿嘴，是他想的那個消失嗎？
“她的大限之日不遠了。剛剛又拚著一口氣聚集剩餘的精魂化為人形，所以……它的人形馬上就要消失了。”林依臻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王羽箬，事實上樹妖人形消失之際，其壽命也就快到頭了。並且，它可不會有什麼轉世或下輩子，而是直接魂飛魄散，三界再無其存在。
“……難怪，你說的這些話……”王羽箬終於找到怪的地方在哪裏了，“你說這麼多全部都是在撒謊吧，目的就是為了惹他生氣讓他對你失望對不對？因為你不想讓他為了你傷心。”
“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女孩矢口否認王羽箬的話，即使變得漸漸模糊透明她臉上那完全不耐煩的表情也很明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費力不討好。”
“因為你愛他。”王羽箬很肯定的回答她，“你對他，並不是完全的欺騙吧。這其中，也有幾分真心的吧。”
“真心？你錯了。”見王羽箬想反駁，女孩笑了笑，已經看不見的手指向自己的左胸，“我們妖族，是沒有心的。所以我們不會對人付之真心，更不會去愛一個人。”
“……”王羽箬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這明明就是愛的表現啊……
“好了，我累了。你們要是沒什麼事就走吧。難道真的想看著我消失嗎？晚上做惡夢可不要怪我。”女孩不再言語，她閉上眼，把全身重量依靠在樹幹上。王羽箬在看來就如同樹有了一張同色係的臉般驚悚，他卻隻覺得桑心。
愛，是什麼呢？
樹妖想到了那天男人羞澀的表情與那句擠了半天才說出來的我愛你，又想到了剛才他聽到自己說出那些話時融合了失望憤怒與哀傷的眼眸與那對著它臉重重落下卻砸在樹幹上的拳頭……
這些，就是愛嗎？它不懂……人類真是太麻煩了。樹妖努力伸手想去觸摸男人殘餘在樹身上的血，還說什麼不想碰我，這明明就是我的身子啊……
林依臻伸手半拉半扯拖著王羽箬離開了這裏。他又想了一下，伸手在周圍畫了一個結界。這樣在普通人看來，這個地方隻有一些灌木罷了，他們看不見大樹。
他也隻能做這麼多了，起碼讓它，安靜的離開吧。
女孩也察覺到了這些，她勉強睜開眼，幾乎不見的嘴唇擠出一個微笑，這家夥居然也會好心啊，因為他邊上那個男人嘛……
啊，愛真奇妙……
電閃雷鳴，烏雲密布。F市麵臨著近三個月以來最大的降雨。
“這雨，大概得下不少時候呢。”林依臻難得不在電腦前踩蘑菇或在王羽箬身邊蹭來蹭去而是站在磨砂玻璃前看著外麵的風景，“嘖嘖，秋雨貴如油啊！”
“是春雨貴如油嘛，老板別亂改俗語。”王羽箬手抵著下巴在一邊裝沉思者，不過裝著裝著就趴到桌上去了。一雙大眼溜來溜去：“沒意思……無聊啊”
“不玩電腦啊？”林依臻轉身看向心愛的員工，
“沒意思……不想玩……”
“心情不好啊？”“哼你知道我為什麼心情不好的。”王羽箬很是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
事實上，王羽箬這種狀態也保持了幾天了，從那天解決了男人的事以後就這樣了。林依臻也沒有說什麼，他覺得這種事還是要自己想清楚的好。
另外，林依臻其實是懷著一點點其它心思的：特麼的你對別人的愛情看得倒是很關心啊，但為什麼就察覺不到你身邊有個一直愛著你守著你的我呢？！
咳……這就是傳說中的羨慕嫉妒恨。林依臻他因為久得不到愛人的回應，閨怨了。
“其實，在男人來找我們的前一晚，那個樹妖也來找過我，求我替她做一件事。”林依臻摸摸鼻子，覺得還是告訴王羽箬這件事比較好。
“什麼事？”王羽箬眼裏閃出光來，火速端正坐姿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嗬嗬，他就知道老板不忍心看著他一直這樣子的。
“她拜托我，把那個男人帶到她身邊去。”
“啊？就是這件事？”王羽箬咂舌，難怪林依臻那麼爽快就把人帶到那裏去了呢，原來是另有所托啊，“她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他呢？”
“樹木花草修煉成人形時，其活動範圍會受到本體限製。再說大限之日將至，她已經沒有辦法化出人形到處跑了。所以她才會拜托我。”通過一隻麻雀來傳達訊息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你隻要知道，它做出這一切完全都是心甘情願的就可以了。”
“我當然知道了。不過我就是覺得不值。為了那個男人做出這麼多事，他卻什麼都不知道……”王羽箬垮著臉，心軟又發作了。
“你不要忘記了。這一切也是它自己招惹過來的，如果不是它自己動了歪腦筋也不會這樣。從某一方麵來說那個男人也是受害者。”林依臻提醒他，“不作死就不會死。”
“而且，那個男人未必不會知道這一切……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林依臻又轉身看著窗外，墨色的眸子裏看不出什麼感情，“這場雨過後，一切都會回歸到它應存在的軌道。”
雨又大又急，過去的也快。不過它卻給人們留下了許多談資：
在這場雨中，F市南郊公園的一顆幾百年古樹被雷擊中，活生生劈成了兩半。
大家都對這個事議論紛紛：哎呀，幸好劈的是樹呢，這要是劈到人身上……咿呀，他們怎麼就對這顆樹完全沒印象呢！
殊不知有一個年輕男子，為了這個消息足足哭了三天。
天氣慢慢變冷了。王羽箬在衣櫃翻出以前的衣物，穿著身上才發現，衣服都變小了。
沒辦法，這些日子被老板喂的太好了，除了正規三餐以外還有上午茶點下午湯以及不間斷的零食。不胖才怪呢。王羽箬歎了一口氣，決定去買衣服。
而在林依臻的幹預下，原本計劃去邊上小店子的王羽箬硬是被帶到了F市最大的百貨公司。看著衣服上的標簽他就有種神啊你劈死我吧的衝動。不過林依臻輕輕一句“在這買衣走公帳”就讓他原地複活了。
“……你穿這個肯定好看……”
王羽箬一愣，順著聲音看去，卻看見男人與一個穿著活潑又不失優雅的女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男人也看見了王羽箬，原本帶笑的臉一下子就變了，伸手把女人手中那件在他身上比來比去的襯衣隨意塞進身邊的衣架中，然後扯著女人就離開了。王羽箬聽著女人在問他為什麼走這麼急是不是有什麼事的聲音逐漸變小，不禁有點恍惚，又有點想笑。
在邊上拿著一堆衣服的林依臻湊過來問：“怎麼了？”
“沒怎麼，”王羽箬轉過身朝自家老板一笑，“就是看見了事物原本該發展的樣子。”
是的，那才是男人該過的生活。如老板所說，事物回歸到了它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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