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靈歌

正文  5

章節字數：1523  更新時間：15-03-21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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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

    楚靈是在雲霓宮的榻上醒來的。彼時美人仍在身側，睡顏靜好恬淡，他側目去端詳那妍麗的麵容，透過極似的眉目又看到了阿碧。

    是的，有誰能夠篤定如今盛眷榮寵如日中天的雲貴妃是因為與已被打入冷宮的廢後林阿碧有八分相似的容貌而有幸入宮的呢？

    然而楚靈當初之所以會將雲貴妃納入後宮卻僅僅是因為她那張跟阿碧過分相像的臉。

    那時他剛登基不久，他明白禍福相依又相生的道理，整個天下的變數常在旦夕之間，於是時局尚欠安穩令他憂心忡忡，與阿碧的不和更是令他心中積蓄的抑鬱之情雪上加霜。他遭遇這一切時正值裕陽郡主招婿，借著這喜宴他在郡主府痛飲大醉，醉意漸濃時他見到那個酷似阿碧的舞姬。她眉目溫和形貌昳麗，嫋娜生姿之間明眸流盼，無端生出好些惹人憐惜的楚楚之態。

    楚靈即刻便愛上她。

    隻因一切看在他眼裏，那個女子便是會嗔會怒，會哭泣會展顏會對他溫言軟語嬉笑怒罵的阿碧了。

    他早已忘記那一夜究竟發生過些什麼事了，隻記得翌日他自陌生的香帳中醒來時身邊依偎著那個乖順嬌美又酷似阿碧的舞姬，有那麼一瞬裏，楚靈甚至已經被騙倒在那極似的麵容中，但當美人醒來，帶著含羞帶怯的眼神看向他時他才明白，她不是他的阿碧，任誰也替代不了他的阿碧。

    可他仍是把那舞姬納入了後宮，隻因他醉酒時分唯獨想見她，也隻有那時他看她才分外像阿碧。她擁抱他親吻他，在他耳邊說著不離不棄纏綿悱惻的情話，這一切仿佛隻有在夢中時阿碧才會對他做的事他終於能一次次一夜夜地去體會了。

    楚靈自認從來都不是阿碧的對手，但是他不肯認輸。他不能占有她時禁錮著她，占有了她之後又期待著她自然而然地屈服。他是不敢告訴她他愛著她的，盡管這愛意熾熱如焰令他痛苦難忍，他也是不願說的，因為他害怕一開口，她就會睥睨著他，帶著她特有的冷漠與傲慢將他的愛棄置一邊。

    所以阿碧在楚靈的眼裏永遠是戰無不勝的，連他這天下的帝王都能戰勝的女人，究竟還會輸給誰呢？

    這樣想著楚靈便又疲憊地闔上了眼，他感到身邊有溫熱倚靠過來，待到身邊嬌柔的手臂嫵媚地攀上他精壯的腰腹時他沉沉發聲道：“雲兒，朕立你為皇後可好？”

    不過片刻他便聽到雲貴妃的喜極而泣，接著是叩頭謝恩。這個和阿碧除了長相之外再無相似的女子他是不愛的，但他卻給了她一切後宮女人望塵莫及的名分地位，榮華富貴。這些東西他原本都是想給阿碧的，他想與她相擁著睡去，又一同在清晨醒來，他想與她舉案齊眉不論日夜，他想與她擁有他們共同的孩子，他想與她帝後琴瑟和鳴鶼鰈情深，一同攜手白頭共赴碧落黃泉。

    可是她不要，她甚至不屑於接受他能給予她的。

    那麼他隻能給別人。他甚至都不記得那個雲姓女子的名字，但他卻感念著在他曾感漫長煎熬的少年時光將盡時那女子曾給他的類似於他渴望過的溫存。那些自我麻痹的日子裏他至少擁有了這綿薄的慰藉，他既然不能夠愛她，便隻能盡力彌補她。

    也許力不從心的那種感覺便是在這時襲來的，楚靈恍然間憶起多年前平寧長公主問他是否願意與阿碧行嫁娶之事時她還隻是一個少女，她用她寶石般的雙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一口應下，而他在那時就預感到，往後會屬於他的不僅有這磅礴的天下山河，還有能奪去所有人目光的她。

    如今，時光早已輾轉幾輪，他當年預感到的一切都已成真，可他從未想過有那麼一日，他會愛她至深。他把她變成一個女人，不舍晝夜地將她困在身側，他曾在心底企盼著她能看到他的癡心和祈願，到頭來卻遺憾地看到，他得到了世人或嫉妒或豔羨的一切榮光，卻要永遠失去她。

    他還能再做些什麼呢？皇後之位現已易主，阿碧也落入冷宮，他糾纏了多年的苦戀是否應當就此結束，讓兩個本不該相遇的人都能掙脫束縛，又或者該說，讓他自己早日斷了這癡妄的念想。

    楚靈不願再去想。

    在繞梁的熏香裏他困倦地睡去，黑暗中忽聞窗外一陣漸趨強烈如鼓點般的聲響。

    又是一場大雨。眼皮顫了顫，他在心裏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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