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32 更新時間：15-04-04 20:04
是夜，星野低垂，萬籟俱靜。
趙衣坐在客棧廂房內的長板凳上，懷裏抱著劍，進入了冥想。自出宗門以來，他便時刻保持戒備，從未沾過枕鋪。
窗外天幕漆黑，不遠處便是廣闊的草地，隱隱能聽見些許微風吹拂的沙沙聲響。
尚在冥想中的趙衣睜開了眼，緩緩握緊了手中的劍，目光沉靜地看著麵前的床鋪，全身的內力霎時運轉到了巔峰。可自外表看去，他卻又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乎隻是睡不安穩罷了。
良久，趙衣長歎，“閣下想在房梁上待到幾時？”
話語落在空氣裏，無人應答。
“那看來閣下並非是來找在下的，莫不是來見龍閣主？可需在下替閣下將龍閣主叫來？”
這下，趙衣的麵前終於出現了一位黑衣客。趙衣看著麵前隻露出了一雙眼睛的黑衣客，心下不知為何竟覺得此人許是位女子。雖則身形比普通的嬌柔女子要健壯幾分，然而相對男子而言，卻亦是細瘦的，那雙眼睛眼瞳漆黑、眼睫纖長，分明是女子的雙眼。
“這夜黑風高的，閣下既不賞月，亦不聽風，又為何要在在下廂房的房梁上待著？”趙衣微微一笑，不打算說穿此人是位女子一事。
“閣下便是無名公子？”那人不急不躁地朝趙衣抱了拳，似是趴房梁被發現是件極其正常的事一般。
趙衣眯起眼，打量著麵前這位女子。自她身上，隱隱有著不同於溫潤如水的江南女子的氣質，反倒是如同西域大漠般的粗狂瀟灑，舉手投足間自成似男子般的豪爽風度，不禁令人另眼相看。
“在下今日前來，是有要事想與無名公子相商，因而在下便不藏著掖著了，在下姓封，名無意，東北風雪山風雪寨寨主。”女子爽快地報上了身份，將麵罩扯下，露出了一張英氣的臉。
封無意？
風雪寨趙衣自然是知道的。風雪寨曾在江湖上風頭大盛，雖並非宗門，卻亦是有一定的話語權。隻是上一世若水宗不複神秘之時，風雪寨突然漸漸失了蹤影，仿佛二者地位調換了一般。
至於風雪寨寨主封無意，趙衣亦是知之甚少。隻道其二八年紀，行事瀟灑隨意如男子。有傳言她喜磨鏡，卻不曾出來解釋分毫。
“不知封寨主深夜前來，所為何事？”趙衣示意她坐下，便開口問道。
封無意性子爽快，大馬金刀地坐下後便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此次前來叨擾，確實是有要事拜托無名公子。當然了，我想我手頭的情報，亦不會令無名公子失望。”
聽言趙衣挑起眉，“在下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輩，不知為何封寨主要挑上在下？”
若說方之憐是憑心思謀略在偌大江湖闖出一席之地的話，那封無意便是憑借不似女子的豪爽心性得人信任——當然這並非意指封無意全憑一腔熱血，相反，封無意亦是足夠聰明，隻是不願以計壓人罷了。她不過領著一個山寨，而非宗門，爭那些無用之名亦是徒勞。
“近來是越林宗內堂大弟子趙野下山出宗的日子，這一點江湖上許多人知曉。”封無意笑笑，笑容卻有些複雜。“我便是因此來了此地，恰巧瞧見公子製服惡霸，又見公子去了東郊的那個院落，大抵能猜到，公子必然是會毒的吧？”
說著，封無意從袖裏拿出一個布包，將內裏一塊黑色的石塊般的物事拿了出來，遞給趙衣。“後又見公子扶著龍閣閣主出來，顯是經過了一番打鬥，心下便有些知曉公子應是要與龍閣合作一番了，我若是再耽誤下去，便又得等了。這塊物事，公子必然認識吧？”
趙衣將信將疑地接過封無意手中的物事，借著桌旁的燭光細細瞧了，心裏卻是一陣止不住的震驚。
純黑、泛淺金色光、入手如絲綢、近看表麵如沙地。這些從上一世便記得清楚的特征，此刻一一與手裏的物事對上，令趙衣不由得攥緊了手。
——西域雨花墨！
“公子可知我是從哪得來這麼一塊雨花墨的嗎？”見趙衣看向她，封無意才一字一句地說了：“這一塊西域雨花墨，是從我風雪寨三百弟兄體內潰爛的血墨重又煉出來的。”
趙衣握著西域雨花墨的手猛地一頓。
“公子可知，又是誰將我三百弟兄以此種物事殺死的嗎？”知道趙衣回答不了，封無意頓上一頓，又接著說道，“我用了十五輛馬車，才將這死去的三百弟兄的屍體自若水宗運回風雪寨。”
聽言趙衣愣住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封無意。
“這亦是五年前的事了。究其原因，竟不過是我與若水宗一名弟子私定終身，方之憐因此囚了那弟子，然後將風雪寨人盡數殺了。現下，風雪寨不過是我與一位手下尚存。我花了五年時間，才得以將身體堪堪恢複至以往水平之三一，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封無意慢慢說著，瞥了眼趙衣。“似乎，公子一點也不驚訝，我喜歡上女子之事？”
“情之一字，又何需禁錮於男女之間？”趙衣靜靜地看著封無意。此人與上一世的他是如此相像，心中有情有義，為了所愛之人奮不顧身，飛蛾撲火在所不惜，封無意比他幸運的便是，她與那位弟子是互相歡喜，不似他，臨到孑然一身才明白，自始至終都隻他一人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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