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章節字數:4665  更新時間:15-07-18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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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一切事情都結束了,這些罪惡肮髒的東西,都被日複一日的生活拋在了過去,可是韓警官,你知道麼?厄運這種東西一旦撕開的命運的一點口子,就會像洪泄一樣吞噬整個堤壩,直至把你整個人都淹沒。不久後,我母親發現自己懷孕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講這個事,那時候做人流是很危險的,而且她心中,還有猶豫的吧。你不知道,每次她看到不小心飛進我家的小鳥,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她比它們還急,而且她一直吃素,為了保持身材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就是為了不殺生,對動物尚且如此,何況是對一個生命呢?於是,她居然決定把那個小孩生下來。她做了一個最蠢也最聰明的決定,你知道她做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嗎?就是以後她要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屈辱,她要關心愛護一個自己明明該恨的生命。你知道嗎?當我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傷害的人,是我自己,我才是originalSin,是沒有出生就已經犯了罪孽的人。但是,後來我明白了,如果那時候她沒有把我生下來,那麼她受過的這些苦難,就會像永遠湮沒在曆史長河中,沒有人會了解她的一切,她的追求,她的執著,她的善良,以及她的絕望和屈辱,沒有人會為她複仇,我想甚至都不會有人記得她。那一刻,我從心底覺得,也許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了吧。”

    “我剛出生的那幾年,我們過得還是很幸福的,我的母親也從陰影裏麵走了出來,重新回到她的舞台。我小的時候,就覺得她很美,林叔說我長得很像她。也許,從五官來說,是有點相似,但是我身上怎麼可能有她那種熱愛生活熱愛藝術,熱愛一切美好東西的氣質呢?

    命運總是不公平的,她在台上演盡了人生的人暖悲歡,紅顏命薄,卻不知道,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而這一切還是得從那個目光短淺,為一點蝸角虛名,蠅頭小利出賣自己也出賣別人的台長說起。1990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很早,氣溫逐漸升了上去,我的母親在5月份就穿上了那條夏天才會穿的白裙子。她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一個叔叔家的聚會,平時她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隻是台長說,這個人背景很大,而且也算是母親的一個粉絲,這次邀請台長的時候,順便把我母親也帶上了。就是在那天晚上,她看到了蔣吳生,其實本來也是一個巧合,蔣吳生並不在聚會的邀請名單裏,他那個時候勾搭上了這戶人家的二女兒,因為這個人家的二女兒留洋剛剛回來不久,那天晚上本來是她帶蔣吳生去見她的高中同學的。隻是突然身體不舒服,留在了家裏。於是,我母親見到了她這輩子最恐怖的噩夢。這個人,居然對著我媽笑,還問她這是誰的兒子,我媽借身體不適為借口帶著我逃了出來。那天晚上,在車上,我看到我媽哭,聲音很小,但是仍然記得她聲音裏麵的恐怖和屈辱。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恨,對蔣吳生的,還有,對我的,我相信她在自己意識不到的潛意識裏,應該是恨我的,隻是這一切被她的理智和善良壓製了。是啊,她應該恨我的,何況,我的眼睛實在是像極了蔣吳生,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著,她一定是痛苦的。”

    韓以儀看了一眼蘇晨的眼睛,其實他的眼睛很漂亮,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瞳孔帶著細碎的光芒。

    “從那個聚會開始蔣吳生就留意上我媽了,他的名聲其實一直不好,私生活很亂,和很多漂亮的女的都有染,隻是有些人是自願的,有些是迫於他的勢力,也不敢聲張。他看我媽明顯對他退避三舍,就從台長那裏下手。台長就給我媽施壓,那一陣子,她每天晚上都失眠,我去叫醒她,她睜開眼看到我,反而哭喊得更加厲害。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有一次我在托兒所等我媽來接我,可是來的卻是蔣吳生,他把我帶到了我媽台裏,我媽那個時候正準備上台,看到蔣吳生帶著我到後台來的時候,就慌了。結果那場劇她念錯無數次詞,最後居然摔倒了。後麵,蔣吳生執意要送我媽和我回去,我媽當然不願意,但是蔣吳生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她就楞了,好像所有力氣都被抽走了,整個人隻是睜大了眼睛什麼話也不說。蔣吳生如願以償,卻放過了我媽。沒有跟我們上樓去。但是從那以後,他就經常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我媽那陣子,神經錯亂了,整個人都有點恍惚,很容易受到驚嚇。有一次,我看到她和蔣吳生在我們家的客廳裏吵了起來,直到蔣吳生拿出一個磁盤,我媽就安靜了,但是我看到她手裏麵握著一把刀片,因為拽得太緊,她的手都劃破了。我想,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想複仇的。她在蔣吳生靠近她的時候,就拿起刀片往他的脖子上劃,蔣吳生那時候沒有防備,被她劃了一道,但是馬上反應過來,和我媽扭打起來。我媽力量體型都比不上他,於是想拿起桌上水果刀,蔣吳生眼疾手快就去奪,結果他一用勁,刀不知怎麼就插在我媽的身上了。韓警官,你知道嗎?我是從那個時候發現的,原來隻需要一刀,你就可以殺死一個人,隻要你把刀子插在他的心髒上就可以了。”

    “我躲在自己房間的門後麵,親眼看了這一幕,我小時候有點結巴,所以不太愛講話,大家都以為我是有點傻。蔣吳生走之前還對我笑了笑,覺得我應該什麼都不明白,我在我媽的屍體旁邊呆了一個晚上。你知道嗎?親眼看到你愛的人,身體一點點變冰冷,而就是你怎麼叫她,她也隻是那樣躺在地上,心口還插著一把刀,她不會再醒過來給你唱歌,溫柔地叫你小晨兒,從此你的生命就缺了一個口子,用什麼都補不好了,所以為了填補你心中的那種傷痛和空虛,你會本能地選擇仇恨。因為人的本能就是趨利避害,傷痛讓你軟弱,仇恨卻讓你堅強。”

    “第二天,台長就來了我家,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了,本來他可以選擇報警的,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會選擇報警的,但是他沒有,因為他不敢,蔣吳生手上有他挪用公款的證據,那個時候,我求過他,但是他完全沒有理會,隻是把我送到了禾昆開的孤兒院。後麵的事,你們都知道了。但是,卻是我自己逃出來的,禾涼是個傻瓜,他什麼也不知道。而且禾琨從禾涼很小的時候就猥褻性侵他了,禾琨這種人就像上古時代還沒有進化的野獸,隻順從於他的性欲,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直到十幾年後,我再次遇到禾涼,那個時候,他在一家寄宿學校念書,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在照鏡子。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和你這麼相像的人,於是我以禾涼的哥哥自稱開始靠近他。這個傻子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四五歲左右,傻傻的,有時候還被人欺負,禾琨和蔣欽幾乎忘卻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後麵,我代替他去參加高考,考上了這裏的醫學院,所以後麵這麼些年我一直以禾涼的身份活著,禾涼被我送到了一家私人的看護中心。在此之前,我曾經帶他去我們學校的醫院做過親子鑒定,我們的遺傳物質有一半左右的相似。不出我所料,我們是兄弟,他其實是蔣欽和蔣吳生的小孩,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蔣欽那年會匆匆忙忙地嫁給禾琨,即使她知道她有戀童癖。禾涼也許是懲罰蔣欽的最好的方式,近親交媾生出來的傻子,那些禾昆對禾涼下手的晚上,蔣欽就這樣麻木地站在旁邊,我似乎可以看到她眼裏深深痛苦。”

    “我就這樣白天以禾涼的身份上課學習,晚上以蘇晨的身份籌劃著複仇。我媽那個台早就垮了,台長和蔣吳生也不知去處,我用盡我一切的能力找他們。我知道要找到他們最好的方式就是通過禾琨和蔣欽,但是我如果就這樣問他們,肯定得不到任何消息,而且我的身份還會暴露。於是,我就開始找當年台裏相關的人員,前麵幾年一無所獲,直到三年前,我遇到了那時候和我媽一起登台的叔叔,從他那裏繞出了台長的消息。我通過努力,找到了他,並且知道通過他一定可以找到蔣吳生。”

    “那你為什麼等到半年前才開始你的複仇計劃?”

    蘇晨抬起頭,淡淡地一笑,“那個時候,德國交換的名額下來了,我原以為不會是我的,可是我的導師,他居然排眾議,把名額給了我。我想,老頭子難得用自己的威嚴做點事,不去的話,可真是對不起他。我就在歐洲呆了兩年,回來之後,無意被我發現,林叔居然也回了S市,而且就在我實習醫院不遠的工地上打工,於是我找到了他。”

    “那你為什麼要殺那個廚子和那個傭人?據我的調查,他們與你媽當年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因為我覺得報仇前還有些事情要做個了結,韓警官你應該相信,我殺了他們絕對是好事,他們手上的罪惡,即使是下地獄也不能被洗淨。你知道我當年怎麼和林叔分開的嗎?”

    “林雄才說,是人販子裝成保姆,把你拐了。莫不是,那個女傭就是當年拐你的人販子。可即使這樣,也罪不至死啊?”

    蘇晨輕輕哼笑了一下,“罪不至死,當年,她不僅拐了我一個,那個廚子是她的幫手,她們分工合作,把小孩拐賣過來,買那些戀童癖的變態,或者那些不孕不育的夫妻,有些還被買到山裏。那時候,警察已經開始查了,他們準備我們轉移地點,在盤山公路上,那個廚子開的車由於超速和超載,半路翻了,壓死了很多小孩,那個女的沒有受重傷,直接跑了,那輛車裏活下來的孩子隻有我一個,因為我在車翻的時候用手護住了頭部,你看這個小拇指,就是那個時候殘廢的,所幸傷的是左手。”

    “殺了他們之後,我就去了禾琨家,蔣欽那個時候已經有點瘋了,形容枯槁,完全沒有當年的美豔,因為禾昆把他孤兒院的孩子,經常帶回家,我出現的時候,更加刺激了她,在一些致幻劑的左右下她殺了禾琨。後麵,我找到了台長,通過他最終找到了蔣吳生,他居然也在濟和,我調看了他的病例,是動脈瘤,位置很特殊,不能動手術。他來複診的時候,我在病房看到過他,枯瘦幹癟,孤身一人,就在等死了,我就想上帝某些時候還是公平的。”蘇晨講到這似乎停了一下,接著他簡短的輕聲地說:“後麵我給他用了吐真劑,找到了磁盤的下落,就殺了他,“血債還是血償的好。所有虧欠我母親的人,都一定以和她相同的方式死去。”

    韓以儀應該永遠不會知道,在蘇晨準備給蔣吳生下刀的時候,因為沒有給他打鎮定劑,蔣吳生死之前,喊的那句兒子,幾乎讓蘇晨落下淚來。蘇晨這一輩子,都沒有享受過正常的人生,從出生開始,他就是帶著原罪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的母親即使愛護他,但是在潛意識裏還是恨他的,他的父親是個衣冠禽獸,後麵即使被人家收養過,也因為他孤僻的性子,被遺棄。而他這一輩子就是為這複仇而活的,宿命這種東西總是最讓人唏噓。如果他可以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那麼很多事情就完全的不一樣。他不用看到自己的母親慘死,也不會守在母親的屍體旁呆了一整夜,更不會遭遇禾琨的虐待,不用經曆人販子,不用看到和他同齡的小孩在車禍裏麵,被壓得麵目全非,也不用隻能以別人的身份活著。

    他有沒有想過下輩子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母親溫柔,父親嚴厲,卻有很多很多的愛,他會有一起打遊戲的發小,會有暗戀他給他塞情書的女生,他會好好學習,最終成為一名救死扶傷,醫術高明的醫生,後麵會有自己的家,有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最終老去,他有一生快樂的回憶,他會像這個和平年代的芸芸眾生一樣,過著平凡但是幸福的生活。

    韓以儀在蘇晨被帶走前,遞給他一個光盤,蘇晨用嘴型說了謝謝。重案組所有人的心情都有點沉重。

    “韓總,您就這樣把那個光盤給他了?”江湖盯著雞窩頭問道。

    “恩。”韓以儀和陸照對視一眼,露出個很淺的笑容。

    監獄裏,蘇晨借用了監獄圖書的放映室,顫抖地把放進光盤,打開了放音機,充滿期待的同時也充滿了痛苦。直到,錄像裏麵傳來歌聲,畫麵裏麵是個很美麗的女人,風姿綽約,碧玉年華,眼裏滿是對未來的期待,身上充滿著生命的朝氣,即使隻是在這陳舊的黑白膠卷上,你依舊會被她深深地吸引。影片的結束,幾個大字赫然印上,“小茶花藝術團蘇彎彎首次登台表演”蘇晨笑了一下,終究是落下淚來,他輕輕對著錄像裏麵的人說:“媽媽,你的仇快報完了,隻有最後一個人了。我不知道,當年你有沒有後悔沒有殺他,而是給了他生命,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完成二十多年前,你沒有做的事的。”此時,夜色正濃,圖書館的外麵是一片囚犯們自己種的菜地,不知道是誰種了幾株百合花,風把百合花的香味吹向遠方,直到消失在夜色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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