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32 更新時間：16-06-16 22:35
三
從多年前鍾月見到還是個孩子的公孫行止時，他就知道總有一天，公孫行止會再來見他。
不管是過去了多少年，隻要是公孫行止還活著，隻要是他想要的那個人還活著。
是了，公孫行止一直一來都想抓在手裏的那個人。鍾月還記得，當年那個被浩星魁鬥一同安排來見他的少年，除了公孫行止，還有一個。其實就算這位年輕的王爺不提起，鍾月也不會忘記的，那個自少年時就長相過分明麗，幹淨到不染纖塵的孩子——
“蘭羽。”
鍾月屋內的燭光明亮如晝，那樣奪目的光明爭先恐後地打在公孫行止的臉上，將他張口說出的那個名字逐字燒燙，燙得驚心。
鍾月雙目炯炯地盯著公孫行止，這個傳聞中素好男色，風流成性的九王爺與他對麵而坐，他如今卸下了浪蕩的假麵，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全然凜冽的麵孔。劍鼻星眸，雙目如炬，從容自若，當真是一個長成了的好男兒。
難得看到他如此認真執著的樣子，鍾月卻搖了搖頭，心頭湧上一陣無奈：“行止，你應當比我更清楚，早在兩年前你皇兄公孫容止登基之時，前朝左相蘭家就已判連坐，全家上下兩百四十五口無一赦免，難道你忘了麼？”
公孫行止諱莫如深地看了鍾月一眼，語氣裏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即是如此，你也該比我更清楚，即便蘭家上下死了個幹淨，可蘭羽一定活著。”
星月齋內流轉著成千上萬縷如薄紗般的絲光，看上去縹緲而神秘，將整間居室營造得如同一處秘境般不食人間煙火。
鍾月淡淡地抿茶一口，置身於這居室的他宛若謫仙般俊逸瀟灑。他看向公孫，眉目突然間就染上了幾分疑問的氣息：“哦？”鍾月微微蹙起雋秀的雙眉，語氣中滿是不置可否，“你為何如此肯定？”
他言行舉止飄忽不定，令人琢磨不透，公孫行止雖然胸有成竹但不知為何在霎時間直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卻仍舊強自鎮定回道：“因為我還活著。”說完這話，他半晌不得鍾月回答，忽而略顯急促地補充道，“你忘了嗎，當年你為我和蘭羽連的同命鎖，既是同命，我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就證明蘭羽一定還活著！”
這一席話說得清晰響亮，竟似一擲千金的氣宇方能表述而出一樣。
但鍾月知道，他這是抱著最後的那一點希望。
抱著最後那一點希望來確認，來求證，蘭羽還活著。
如果要說這世上還有誰比公孫行止自己更清楚他有多在乎蘭羽的話，大概也就隻有鍾月了。
還記得多年前初見蘭羽時，鍾月對這個孩子的第一印象便是——過分美麗。的確，那年公孫和蘭羽都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但鍾月卻一直沒有忘記他第一次見到由浩星魁鬥領進屋子裏的蘭羽的模樣。
那孩子跟公孫差不多一般大的個頭，要論氣度修為遠不如公孫那般成熟老練，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真是長得過分好看了。
他有著如同烏檀木一般顏色的頭發，烏黑油亮如同上好的絲綢一般柔順舒服。那孩子雙眸細長，帶著三分英氣七分秀麗，比女子更美卻又並不顯得女氣，他一進到屋裏，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便一直牽著公孫的手，似乎是有些緊張，但麵上又看不出這層意思，隻是盯著他看得久了，才能感覺到他時不時會怯怯地轉動著黑珍珠般的眸子，慢慢地打量著這屋子裏的一切。
他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反而讓鍾月覺得這孩子可愛，偶爾不經意碰上鍾月冷靜追隨的目光，他馬上便把視線瞥去別處，小巧俊挺的鼻尖冒出細密的小汗珠，襯得他雪白細膩的肌膚更加可愛，模樣像極了受驚的小鹿。
鍾月還記得，自從公孫和蘭羽住進城主府的那天起，隻要是他目之所及處，兩人必是形影不離。也是了，像蘭羽這樣可人的小男孩，最是皇族裏龍陽子弟的寵兒。但他倆在城主府裏住的時間久了，鍾月也就知道了，公孫行止對蘭羽的喜歡並非隻是孩子間單純的喜歡，也並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對臣下之子的褻玩。那種從孩童時代便萌發的感情，即便難以察覺，但一經發現，就不得不令人承認，那是真正的愛。
當年幾乎整個城主府的人都知道，京城來的九皇子和左相蘭大人家的二公子蘭羽簡直是如膠似漆的一對玩伴，兩人不管習文從武還是調皮搗蛋都勢必在一塊兒。假如要說這是因為兩人自進府之前便是熟識也便罷了，偏偏九皇子公孫行止對蘭二公子百依百順，說不管蘭羽要求什麼都是不由分說地答應。
而這兩個孩子不管再怎麼老成，終究也還是沒長大，免不了常常貪玩偷懶，犯錯受罰，但每每鍾月處罰時，公孫都會不情不願地放下身段，央鍾月輕些處罰蘭羽，自己卻是怎樣都無所謂的。
孩子並不懂得怎樣的感情是愛，隻是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喜歡的人，所以公孫把自己能給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蘭羽，最後把自己的心也給了他。
直到他們學成回京的前夕，公孫夜訪星月齋，在鍾月那裏求下了最後一項特典。
他請鍾月為他和蘭羽二人結下同命鎖，從此二人性命相連，同生共死。
情若至此，已是甘願將性命都一並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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