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90 更新時間：16-10-08 20:06
一、
大帳中，裏麵居中位置坐著的披著白狼皮的青年，正憤怒的盯著一張羊皮紙，緊握的雙手青筋暴露，似乎再加一絲力就可以把那張羊皮紙撕扯的四分五裂。
盤坐在他右邊的一個壯年試探的問了句：“酋長？信箋中說了些什麼？”
年輕的酋長猛的一合羊皮紙，怒視著自己的雙拳，片刻後才長吐一口氣，說道：“白山部的老薩滿真是糊塗了。信中說，長白神喻，李唐犯上作亂謀得天下，乃小人行徑，不配坐擁中原，我靺鞨應奉神旨討伐大唐，還天下於隋楊氏。”
“什麼？”眾人皆驚呼，大帳內頓時躁動起來。
酋長輕喝一聲：“諸位，”聲音渾厚威嚴，立刻壓下了議論聲，“諸位，白山部老薩滿還強調道，若我粟末部不奉神旨，白山騎兵將代替神懲罰我們。。。。。。”
最靠近帳門口的一名強壯青年立刻大喝一聲：“欺人太甚。這老薩滿仰仗長白神庇佑，太目中無人了，我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就是，就是。”又是一陣應和。
這時，酋長左邊最靠近酋長位置的一位中年人微微抬了下手，眾人，包括酋長都立刻安靜了下來，目光都鎖定在了這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皺了下眉頭，“酋長，我聽聞，近日黑水部等幾個大部落紛紛聯係附近小部落宣布獨立，不奉長白神旨，估計也是為了這件事。我粟末部最近中遠，素以田耕貿易為主，也算是最了解中原的，隋帝楊廣雖雄才大略，但急功近利，搶修運河弄得百姓苦不堪言，而這唐太宗卻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誰配坐擁中原不是神說的算，而是天下百姓說了算啊。我認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神旨，我粟末部萬萬不可奉啊。”
酋長緩緩的點了兩下頭，似乎已經在心中權衡答案了。
見酋長沉思，立刻有人說道：“那耶斜薩滿說的對，那耶斜薩滿才是被神選中的薩滿。”
“就是，我們粟末部戰鬥力雖然不比白山、黑水部，但是我們的勇士的身軀是神兵神將都無法撼動的。”
。酋長猛一抬頭，快速的環視了在座諸位，目光清澈而堅定，“各位頭人說的對，天下百姓哪有不渴望太平的。速差人回複白山部老薩滿，我粟末部不奉神之謬旨。今日起，我部獨立，設自己的薩滿堂，尊那耶斜薩滿為神之準薩滿，我部即為粟末靺鞨。”
二、
公元676年，冬。
粟末酋長內帳。
“帶上孩兒走吧。”年輕的酋長身披獸皮，緊裹藤甲，氣勢十分威嚴，可是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他無限溫柔的望著自己的妻子的眸子。
“不，繁芝不會離開你的。”女子的語氣並不豪壯，但卻堅毅的很。她嫁給酋長兩年了，今夏剛產下一子，卻沒想到迎接這剛剛出世的孩子是一場部落間的戰爭，見酋長沒答話，繁芝用力咬了咬泛白的嘴唇。
酋長呆呆的看了會兒妻子，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雙手捂在繁芝的長發上，“你是我的尤爾罕，我又怎麼舍得讓你離開我身邊呢。隻不過，你在我身邊我總會有顧慮啊。倘若你去中原小住些日子，我這心裏沒什麼顧慮，自然會像當年那樣勇敢，別忘了，我可是打敗了各大部落的壯漢們才迎娶到你的哦。”說著抖了抖雙肩，示意自己還是那樣強壯。
繁芝眼中閃過一絲幸福，是回憶吧。不過立刻又轉為緊張，“那。。。那我得去中原住多久啊？”
酋長鬆開愛撫著自己妻子長發的雙手，正襟道：“我估計兩三個月就可以了吧。白山的騎兵踏不進我們粟末，我要讓那些狂躁的戰士變成神的安靜的子民。”
繁芝重重的點了點頭，突然問道：“那，孩子的名字？”
酋長微笑道，“我還沒想好什麼樣的名字可以配上我勇敢的兒子，等你們回來再說吧，我一定用這兩三個月的時間想到一個特別響亮的名字，好麼？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哦。”
繁芝堅定的點了點頭，可酋長心中說的卻是：“恐怕這是唯一一次欺騙了。”
三、
次日卯時，天還沒亮，但是火光已經把整個粟末照的通明。
粟末的年輕的酋長呆坐在自己的帳中，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覺得，他把一生的微笑和淚水都留在了目送妻兒的路上，現在的他，隻有一個信念，就是保衛自己的家園。
“酋長，薩滿，”一個青年快步走進酋長帳，右臂捶胸微鞠躬對著麵無表情的酋長和低沉著頭的那耶斜說道：“全部族人已經撤離完畢，白山騎兵距我部不足八裏。”
酋長點了下頭，又揮了揮手，稟報的人和帳門口兩名侍衛都自覺的退了出去，帳內就隻剩下酋長和那耶斜薩滿兩人。
片刻的沉寂，被酋長率先打破了，“，嗨，老東西。你說長白天神為什麼安排這次戰爭，難道真的要我們靺鞨變的四分五裂麼？”
那耶斜懶懶的抬了下頭，厭惡似的看了一眼酋長，又沉下頭去：“小鬼，你知道我從來不信長白天神，你還這樣問我。”
酋長輕輕的笑了笑，“老東西，你可是薩滿，要注意你的言行啊。”
那耶斜猛一抬頭，目光正好和酋長對視上了，突然，兩個人就都大笑了起來。。。“說吧，什麼事。”那耶斜問。
酋長一聳肩膀，改大笑為微笑，突然就淡淡的說：“那耶斜，名義上，我是粟末的酋長，你是我們粟末的薩滿，但我卻從來沒把你這個為老不尊的家夥當成薩滿。”
那耶斜也不讓步：“我也從來沒把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當酋長啊。”
“但是，”年輕的酋長頓了一下，“我把你當作阿媽（又作‘阿瑪’）一樣啊。”
那耶斜用略顯迷離的眼神望著酋長堅毅的臉，並沒有言語。
年輕的酋長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耶斜的眸子：“阿媽，請你也離開粟末吧。”
“這。。。。。。”
“聽我說，”酋長異常莊重的輕吼道，“阿媽，白山的騎兵凶悍無比，我們粟末部不善戰事，怎麼可能抵抗住白山的騎兵呢。我已經安排了族人去往新羅、高句麗還有中原，我們相約三年後還會回到粟末這片土地上，那時候，我希望有個人可以帶領他們重建我們粟末靺鞨啊。”
“可是。。。。。”
那耶斜的話再次被酋長打斷了，“阿媽，不要和我強了。我是酋長，保衛家園義不容辭。而你是薩滿，你是我們族人的精神領袖啊，隻要有你在，我們粟末部就還有興旺的一天啊。”
說著，酋長已經起身快步直奔帳門，看也不看那耶斜一眼的說道，“馬匹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可以繞路去黑水部躲躲。如果。。。。。。”他在帳門口停了下來，“如果將來有機會見到我的兒子。。。。。。。。。。。。就告訴他我為他取的名字是阿巴卡。。。。。。他是天給我的恩賜啊。”猛的衝出大帳，再也沒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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