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16 更新時間：15-04-21 16:25
“董聖，堅持住、堅持住。”孫思邈此時正背著重傷的董承武，施出萬物同蹤術，疾掠而行。如此般，已近行了一個多時辰了。
二人來到一個一眼望去都看不到邊的沼澤旁，董承武麵色盡白，而孫思邈的道袍上已被血水浸透了，分不出是董承武的還是他自己的。
董承武有氣無力的說道：“藥王本是…道家，可曉…奇門遁甲之術？”
孫思邈百餘高齡，也內外皆傷，又背著董承武行了這麼遠，說話倍顯急促無力，隻簡簡應了句：“略曉一二。”
“藥王過謙了。”董承武似尚有半分力氣，說道：“行至左邊那顆…樟樹邊，向東南處行…五十步，後按八門九星之…排布而行…便可至沼澤中心處了。”
孫思邈點了點頭，便按照董承武說言行進。
整個沼澤中瘴氣彌漫，若無些內家修為，怕單是呼吸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茫茫沼澤地中要不是知曉董承武按奇門遁甲釘入的樹樁位置，隨時都可能陷入泥沼中再也出不來的。董承武將房屋蓋在這裏，那些追兵應該很難近前吧。
二人片刻後便來到了董承武的木屋前，孫思邈也顧不得禮數了，猛的一下推開了木門，背著董承武邁進了木屋。“什麼人？”一個尖細稚嫩的聲音立時傳來，孫思邈循聲望去便知那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兩三歲模樣的小女孩，這女孩頭頂紮起一小措頭發，一雙大眼睛十分清澈，臉頰微紅很是漂亮，就是有些過於消瘦，女孩的腳邊趴著幾條錦蛇，有一條仰著脖子就已和小女孩一樣高了。孫思邈正想騰出手去救那小女孩，便被小女孩的叫聲打斷了，“爹？我爹他怎麼了？”說著眼淚就留下來了，口齒都有些不清了。
孫思邈明白了這小女孩便是董承武的獨女了，說道：“快，先讓他躺下。”邊說邊背著董承武去最裏麵的床榻，小丫頭也趕忙收了眼淚想去幫忙扶董承武，無奈身高也就隻到兩位成年人的膝蓋，似乎幫不上什麼忙。
孫思邈扶董承武躺好後，一把撕扯開了董承武的衣衫，董承武悶嚎一聲。董承武胸前已經有四個手指窟窿了，傷口處皆如墨般黑，看來隻是這一擊，裏麵的肌肉血管就已經當場壞死，再無止血修複的能力了。也是有傷的孫思邈勉強提起內力彙聚指尖，在董承武受傷的位置周邊成矩形點了幾下，“董聖，這片骨血怕是已經壞死了，老夫隻能先封住周邊大穴，防止繼續失血了。”
這時小丫頭也自己費力的爬上了床榻，跪爬在董承武頭邊哽咽道：“爹，你這是怎麼了爹？”
董承武咬了咬牙，似乎想擠出一個笑，但那笑實際上比哭還要難看呢。董承武勉強抬起一隻手，反手撫了一下小姑娘的頭，“小萱，別哭，爹沒事。”小姑娘很是聽話的收斂了哭聲，但還在不停的啜泣。
就在董承武安慰女兒的時候，孫思邈已經快速的掃視了董承武的木屋，所有的家具全是手工以木或竹製作而成的，牆壁上蜘蛛壁虎隨處可見，地上每隔幾米便盤著蛇，而角落裏目光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也都隱藏著毒物。孫思邈一生從不以動物用藥，便對董承武說：“董聖，你這裏的毒物可有能凝血止血的？”
董承武轉過頭看了看孫思邈道：“孫老…先生，我這些小家夥均是……活血用的。”
“那除了來路，還哪邊有深山，老朽需要白芨和蒲黃。”孫思邈道。
董承武裂嘴笑了下，牙齒胡須都被血染紅了：“我這小屋……方圓幾十裏都沒……都沒草藥，隻有樹木……被我施了藥…才勉強存活。孫老先生，不用再多費力了，這落魄鬼手真乃……真乃是奇門武學，此刻，兩片肺葉中已……滿是血水了。”
孫思邈的眸子在眼眶裏顫了顫，忽的就流下淚來，“董聖，為何？為何要替老朽擋那一下啊。老朽已經虛度百餘年，董聖你卻正值盛年，斷不該以你正盛之才續老朽殘喘之命呀。”
董承武輕輕抬了抬手，艱難的說道：“我才算是虛活吧。我一聲……酷愛專研毒物……可謂對這天下毒物……了若指掌，卻從不曾……以我之所學造福天下。孫老先生百餘高齡……尚能行醫濟世，心念黎民，以我之薄命換孫老先生之命……就等同換了多少黎民的命。我……真是太值了。”
孫思邈已是老淚縱橫，“董聖，萬不可如此說。你略休息片刻，老朽為你施針排去肺中淤血。”
董承武猛的一下抓住孫思邈的手道：“孫老，不必了……這落魄鬼手的陰寒之氣……已經滲入骨髓……了。血……應該是止不住了。想祛除這陰寒內力……怕是得玄征道士複生，用他那……九子天書內家修為方能奏效吧。”
孫思邈知董承武若是說醫不得，那便真是醫不得了，哀嚎了一聲：“董聖……”
一直在啜泣的小姑娘似乎明白兩人的對話似得，又大哭了起來，嘴裏嚶嚶道：“爹，爹。”
董承武聽見女兒的哭聲，也沒在去哄女兒，他自己也滑下兩行淚來，一手緊緊的反摟著女兒，一手死死的抓著孫思邈，“孫老，孫老。這是…我女兒董萱。這些年……我又潛心著寫……萬毒備注，沒能好好照料她……還望，還望孫老能好生撫養她長大成人啊。吾願足矣。”
孫思邈也死死抓住董承武的手，聲音顫抖的說道：“董聖，董聖。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她撫養長大。一定會的……”忽然，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加給自己的力氣全撤了下去，反摟著董萱的那隻手也重重的跌了下去。孫思邈黯然喚了句：“董聖。”
……
“小萱，你怎麼了？小萱。”林雪兒拚命的搖晃著發呆的董萱。
半晌，董萱才淡淡的吐出四個字：“落魄鬼手。”
林雪兒哪裏聽過這是什麼功夫，“小萱，你說什麼呢？小萱，你別嚇我啊。”
董萱說：“殺了顧支使一家的人，用的功夫是落魄鬼手。即使…即使是藥王在世，也醫不了。”
“顧支使已經往生了，小萱。”林雪兒哀傷的說，“任誰都醫不了了。”
“醫不了了。醫不了了。”董萱呆呆的重複著這句話。
十六歲了，她已經十六歲了。小時候的記憶除了早已形成本能的醫術，應該是全都記不得了，但有些畫麵，即使三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也不會忘卻吧。董萱輕聲的對林雪兒說，“我爹，就是死在落魄鬼手之下。”
林雪兒聽後也驚住了，自董萱來教中，她隻聽過董萱有個娘，有個弟弟，卻從未聽說過董萱提及自己的爹。看來，董萱父親死時應是和顧支使他們一樣吧，這種死法對不足十歲的女孩子來說的確是恐怖到不得不塵封的記憶吧，可這一刻，這樣的畫麵，又喚起了董萱內心中最悲傷的一幕吧。
林雪兒一把摟住董萱，將董萱擁住離開了顧支使的府邸。
“小萱，沒事了，沒事了。你還有我呢，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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