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84 更新時間：15-05-13 13:17
蘇林一連幾天絞盡腦汁。理智告訴他，思想監測什麼的純屬異想天開。於是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日理萬機的帝國元帥怎麼會留意到他在西潘堡壘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怎麼會找他去做格鬥陪練。如果艾倫帝斯還記得他們火雲要塞的一麵之緣，當然就很清楚他壓根沒有和他對手的實力。如果艾倫帝斯不記得他，那他更想不出西潘堡壘幾十萬人，到底能有什麼單單找上他的理由？這事要是發生在早先，蘇林晚上做夢都會樂醒，不巧艾倫帝斯現在變成了他異常討厭的人，他一點都不想見到他，一點都不想給他做陪練，一點都不想被他揍。
蘇林越是捉摸越感鬧心，最後心一橫，拿出骨子裏的蠻勇，“管他偽君子什麼居心，無非就是去挨頓揍，翼能自愈個三兩天就活蹦亂跳了，有什麼大不了。”
周三下午，蘇林的個人終端收到來自傑西卡的文字簡訊，提醒他準時前往Z3層訓練廳，並且貼心的發送了Z3層門禁的單次臨時授權給他，方便他當晚出入。
晚上九點整，蘇林深吸一口氣，邁進了看起來就很肅殺的Z3層訓練廳大門。
整間訓練廳異常高闊，照明燈光略偏暖色，明亮潔淨，大廳中部空無一物，地麵鋪了米色的彈性材質，四周則是分門別類排布的器械區。
帝國元帥很守時，已經在內等待，衣著不同於普通士兵慣常的訓練裝束，淺灰色的棉質套頭衫和長褲，軟底鞋，反而有些居家感。他靠坐在進門不遠處一架器械的橫杆上，低著頭看拿在手裏的紙質書，姿態放鬆，黑發垂過臉頰，看上去光澤柔軟。
蘇林看了一下，忍不住再看一下。他是真的好看，身形，臉容，頭發，每一個動作姿態，無一不似精雕細刻的匠心之作，無可挑剔，完美生光。
蘇林胸口就莫名地堵上了一團悶氣，他表麵老老實實地站著，心裏的小人不屑地撇嘴，“金玉其外。”
艾倫帝斯看完了一頁，抬頭看向進入他的訓練廳的人。
蘇林隻得走近去，立正抬手，規規矩矩地行軍禮，“長官！”
“你看起來長大了。”帝國元帥的開場白很親切，漆黑明亮的眼睛裏有微不可查的一點笑意。他的聲音不是低沉渾厚的類型，帶一點水體般冷脆的質感，蘇林上一次和他說話，覺得這聲音再好聽不過了，和他的容貌異常相稱。這回聽著卻變得刺耳。他可稱溫和親切的態度，更讓他覺得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軍隊的配餐均衡高能，營養供應比我之前好了很多，所以長高了不少。”蘇林努力不漏情緒，視線平視前方，一副彙報軍務的腔調。
艾倫帝斯覺得麵前的小家夥很有意思。
基層士兵麵對他時通常是什麼狀態暫且不提，哪怕是跟他相處慣了的高級軍官，工作應對再怎麼從容，一旦到了對戰場合，都會難免緊張。這其實屬於一種戰者本能，麵臨強悍威脅時，緊張，恐懼，興奮，都是能夠刺激腎上腺素分泌的情緒誘因，是提高生存幾率的天性手段。
蘇林上一次麵對他的邀鬥，因直覺而生的畏懼和緊張的情緒就很明顯。
可是眼下，他沒有一絲一毫緊張。無論他在一本正經的下屬姿態後麵藏著什麼樣的真實情緒，艾倫帝斯可以肯定，他既不緊張，也沒有一絲一毫對帝國元帥的敬重。
艾倫帝斯起了興味，繼續逗他說話，“還長個子呢？你幾歲？”
蘇林心裏的脫韁小人狠狠地對親切話家常的帝國元帥翻了幾個白眼，本體依舊板著正經麵孔，“到冬杉節就滿十八歲。”
“冬杉節？看來你降生在一個浪漫的雪夜？”
他這是在幹什麼，逗小孩麼，蘇林努力克製想要糾結皺起的眉毛，聲音越發僵硬了，“不，隻是養父在冬杉節夜裏撿到我。”
艾倫帝斯有些訝異，一個具有翼能天賦的孩子被父母丟棄，並不是尋常的事情。他點點頭，總算不再多問，放下手裏的書，往大廳中部走，“來吧。”
蘇林解下身上的裝備槽放在一邊，跟過去。
和上次一樣，艾倫帝斯讓蘇林先手進攻。
在西潘堡壘的大半年，先進合理的訓練係統加上蘇林自己的著重打磨，他的格鬥實力提升很大。無論是團內的格鬥訓練還是在這座訓練館自由對戰場地的隨機匹配比鬥，他已經很久未嚐敗績。
雖然不再像當日那樣全心全意的敬服艾倫帝斯，真的相對而立作勢準備了，蘇林承認還是很渴望讓他看到自己的進步。
但是起手攻防不過一招，蘇林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戰力差距依舊好比雲泥。他刻意鑽研的破防招式，無論在其他人身上怎樣百試百靈，在艾倫帝斯的更強力、更迅速、更高明麵前，統統一如之前，難建寸功。
蘇林不甘心地給自己打氣，艾倫帝斯人品再渣也還是舉世無雙的泰倫戰神，哪怕是在常態格鬥中打到他一下二下的，估計也能算個挑戰“屠神”壯舉的牛逼人物了。受到“屠神”念頭的強烈激勵，他在一招一式中漸漸收起雜七雜八的情緒，從心口不一的別扭狀態變得專注投入，興奮度開始飆升，攻勢生龍活虎，靈光閃閃的機變妙招時時乍現。
艾倫帝斯隨之記起，蘇林在火雲要塞給他留下良好印象的，就是這樣生氣勃勃的專注，和百折不餒的鬥誌。他從容化解他的攻勢，偶爾開口點評。
“可以通過節奏的變化製造破防空隙。”
“要果斷，別在對後招的計算和身體本能之間猶豫。”
“剛才你可以從我身上借力再次形成一個二段攻擊的。”
艾倫帝斯的隻言片語，每一次都點中要害，蘇林覺得這一小會的點撥收獲已經不亞於他半年來的苦練所得，清透的金珀色大眼睛因而越見明亮粲然。
艾倫帝斯比照他們在火雲要塞的節奏，在蘇林攻滿二十招後出手還擊。縱身，Z字變向，旋踢襲麵。連進攻招式都沒變。破解的方法蘇林這些日子想出了不止一套，隻是真的要在和艾倫帝斯的實戰中用上，最大的障礙還是他無可抵禦的力量。攻擊瞬息已至，蘇林無暇顧慮，心裏吼一聲拚了，前縱矮身，堪堪避開踢來的腳，攜力的風聲幾乎貼著他頭頂擦過。他在間不容發的微小時刻成功捕捉到了那個受力最小的時機和角度，舒身，挺肩，頂在掠身而過的膝彎之下，舉臂對絞，鎖住了！接著就想扭身背縛，隻是未及動作，肩上承受的重力陡然大增，艾倫帝斯借他的支撐平身躍起，另一條腿屈膝撞向他側肋。明明最令人難受的著力點，看來完全沒有影響到他，蘇林對他的肌體控製力有了全新的認知。不想被撞斷肋骨或被絞進雙腿之間，蘇林隻能迅速抽身退避。
艾倫帝斯翻身落地，笑著誇讚，“這次接得漂亮，有勇有謀。”
蘇林被剛才勉強躲過的反擊驚得冒汗，未及回應他的讚許，他攻勢又到了。還是用腿，簡單明了地縱身前躍，抬膝撞向蘇林胸口。卻是蘇林在火雲要塞攻向他的第一招。蘇林卻不能像他當時那樣用手推擋，他這一撞的力道不是蘇林的手掌和臂力可以抵禦的。
蘇林側轉避過，趁他人在空中合身衝撞他斜側。他略微側身讓開蘇林撞擊的第一著力點，手掌按上他的背心，借著前衝之力，推他撞向抬高的膝骨。蘇林所能做出的最快應對就是雙掌交疊推在他膝上，以此抵禦一部分背上的下壓力。艾倫帝斯的膝部再度屈高，上下夾擊，正正頂在他胸口。
蘇林感覺得到艾倫帝斯在頂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卸掉了力量，所以他隻是感受到不算劇烈的疼痛，而不是當場吐血重傷。
艾倫帝斯放開他，“這個算功課吧，下周三考試。”說著重新拉開距離，勾勾手掌，“到你了。”
下周兩個字像一記晴天霹靂，把蘇林從渾然忘我的戰鬥興奮狀態一下子抽醒，他外焦裏嫩，腦袋裏狂奔過一萬頭迷茫的羊駝。帝國元帥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不去處理軍國要事，不去享受他的後宮佳麗，也不正經訓練，反而和顏悅色地在這裏和他玩攻防10：1的格鬥遊戲，似乎還樂此不疲上了！西潘堡壘到處都是萬分樂意接受他教導的士兵，幹嗎非要挑上一個不稀罕他的！
蘇林火氣噌噌地盯著對麵不斷給他製造煩惱的萬惡之源，咬牙衝上去施展屬於他的進攻局，拳打腳踢虎虎生風，那氣勢簡直恨不得要在艾倫帝斯俊美的臉上結結實實招呼幾下。
艾倫帝斯一一接招，心裏又氣又樂。他的親自教導難道不是這種小家夥求之不得的機緣？蘇林這幅惱怒的炸毛小獸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今晚一直對他很溫和很耐心吧？
交手之際艾倫帝斯故意把蘇林丟出去很遠或結結實實摔翻在地，看他一趟趟氣勢洶洶地爬起來衝回來怒拳相向，逗著逗著氣就消了，越發覺得跟逗弄一頭張牙舞爪的幼獸似的，異常好玩。輪到艾倫帝斯進攻局的時候，本想給他臉上掛點彩，教訓一下他那點沒有自知之明的意圖——對，蘇林想在帝國元帥臉上糊一拳的欲望已經表現到一看即知的赤裸裸了。最終卻沒下得去狠手，畢竟那張雪白的小臉長得又甜又乖，艾倫帝斯的那點惡趣味輸給了對美好事物的愛惜本能。
逗弄小動物，不對，元帥的格鬥教學持續了一個半小時，蘇林的體力和精神差不多都到了極限，艾倫帝斯宣布訓練結束。
蘇林從衝鋒“屠神”的熱血狀態中冷靜下來，擦擦額角的汗，站在原地，心裏總算有了點後怕，他後來好像忘記了要對帝國元帥保持起碼的尊敬態度這件重要的事？
他小心觀察艾倫帝斯走開的背影，一切如常，似乎沒有什麼不快？
於是一整晚都在受挫的蘇林偷偷朝他比了個挑釁手勢，在心裏定下遠大目標，“早晚有一天我要打敗你。”在他想來，即使變態的翼能天賦不可企及，戰神總也是血肉之軀，就常態格鬥而言，並沒有不可戰勝的道理。
艾倫帝斯去取他放在一邊的書，蘇林跟過去，撿起裝備槽係回身上，順便留意了一下他手裏的書冊。好像是奧斯丁總在第一時間去商業街的漫畫店搶購的那部暢銷連載探險漫畫？蘇林睜大眼睛仔細再瞄一眼，真的是那部《大冒險家》，才看到第三冊，進度落後了不少。蘇林囧了囧，帝國元帥性格還挺……活潑的。
艾倫帝斯隨手卷了漫畫書插進褲子的後口袋，跟蘇林說，“下周三見。”
蘇林立正行禮，“長官再見！”
用個人終端在常態訓練館外取了輛小型懸浮車，蘇林回住宿區的路上心情複雜。老實說，今晚的大部分時間，他是非常開心的。拋開他對艾倫帝斯人品的嫌棄不談，帝國元帥對他的親身教導，是值得他好好感激的。而且他這人，相處下來還挺舒服的，蘇林認真回味一番，不得不承認他的魅力，好吧，不然他當初也不會巴巴地跑來西潘堡壘了。但是蘇林並不打算因此動搖討厭他的那一部分，反而更加忿忿地想，迷人如他，想要什麼不是唾手可得呢，居然還那麼貪色，真是掉價。
在蘇林一路糾結的同時，乘坐專用電梯直達訓練館地下車位的艾倫帝斯，心情可說上佳。他回到居所，看到書房裏亮著的投影光幕，上麵還在輪播一顆顆原始文明星球的外貌和基本信息，是他離開前正在翻看的已知原始文明數據庫。
艾倫帝斯隨手關了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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