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49 更新時間：15-04-25 08:06
Chapter4。藤原佐為vs進藤光
有所得必有所失，此乃亙古不變之真理。
——題記
他從未覺得從爺爺家回自己家的如此漫長。
好在身邊緊跟著一個左顧右盼的幽靈，不停地找他問這問那，讓漫長的時間也變得豐富多彩。
“誒……小光，那是什麼？！會動的怪物！”佐為大吃一驚地指著一輛豐田車嚷嚷道。
不像當初不耐煩地敷衍了事，光報以耐心的微笑：“那個叫汽車，跟馬車是一樣的交通工具，不過是用汽油帶動的。”
“汽油又是什麼？”
“汽油……就是跟燈油一樣燒起來會產生熱量的燃料。”光摸摸後腦勺，以他那可憐的化學知識也隻能回答到這份上了。
還好佐為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現代的東西真是厲害啊！”
“那是，因為工業革命一直在繼續嘛。”光抬起頭看著佐為的臉，現在他的個子還太矮，有些不習慣。
“工業……革命？”佐為的詞典裏沒有任何與此相關的材料。
光連忙補充道：“虎次郎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的，大發明時代。”
佐為更加驚奇：“啊，小光你連虎次郎都知道！”
一種毫無緣由的自豪感和溫暖感充滿了光的內心，他放緩腳步，遙望著雨後初晴澄碧如洗的藍天：“嗯，秀策的名聲在現在可是非常響亮的哦。他被我們奉為棋聖，是圍棋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佐為釋然地微笑著，他十分想念與虎次郎並肩作戰的日子。
“在遇見小光之前，我就附在虎次郎身上哦！”
佐為說完，等待著接收光錯愕的眼神，沒想到光卻平靜得過分，眼底未起一絲波瀾。
“嗯，我知道。”
光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態度讓佐為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小光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對了，你還沒解釋過呢，剛剛為什麼說你的棋裏有我教給你的東西？難道我……以前見過你？”佐為難得地沒有賣萌，而是一本正經地發問，想必也很在意這個問題的解答吧。
與佐為探究的目光交錯而過，光避開了他的質疑，他不想告訴佐為實情，那樣隻會讓佐為也背負上太過沉重的東西。他早就想過了，要把這一切靠自己的力量背負起來。
“我的棋……都是從虎次郎的棋譜裏學到的。”光編造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但他知道以佐為的個性是不會起疑的。
果然，佐為點點頭算是認可：“那，小光還能算是我半個徒弟呢！”
光看著佐為略帶得意之色的滿足笑容，眼眶突然就不知怎的濕潤起來：“……啊，佐為本來就是我的師父嘛。”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已經產生的羈絆，縱使被人遺忘，也依舊存在著，靜靜地躺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生根發芽。
“小光？”佐為沒有注意到光的變化，隻是見他停下腳步，不由出聲試探。
光”啊”了一聲，繼續往前邁去：“走吧。”
兩人一路談天說地，來到進藤宅時已是日落時分，冬天夜晚來得早，最後待到美津子打開家門時，天色幾乎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怎麼了，今天回來得這麼晚？”美津子擔憂地望著兒子，“我燉了雞湯，快趁熱喝掉吧，都快涼透了。啊，這個箱子裏是什麼東西？”
“不好意思，今天去爺爺家陪他下了盤棋，才動身晚了些。這是爺爺送我的棋盤。”光的話讓美津子當場呆在原地。
“小光你……陪爺爺下棋？圍棋？”
“嗯，是啊。”光想，還是別把自己贏過爺爺的事說出來好了，媽媽絕對會接受不了。
“啊……真難得，從來沒見小光你下過棋啊。”美津子迷惑地自言自語。
“嘛，也沒什麼不好的啦，晚飯我端去樓上吃，辛苦你了，媽媽。”光迫不及待地衝向自己的房間，留下一知半解的美津子愣愣地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
“小光……好像突然懂事許多了呢，居然還會道謝？”
果然是長大了啊，真是件值得慶祝的大喜事，美津子歡快地走進進藤爸爸的書房，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與此同時，光和佐為已經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地坐好，開始了對局。
“這個棋盤，你一定很鍾愛吧，佐為。”光低頭凝視著浮木盤，言語間掩飾不住對虎次郎的羨慕。
佐為自是無法看懂光的心情，隻當光是在詢問自己，於是開心地說：“是啊，虎次郎的大半輩子都在用它下棋呢……就連生命的最後一刻也……”
說到此處，佐為的眼神有些黯淡下來。
“那麼，佐為你可要好好下喔。”光打破尷尬的氣氛，抓起一把黑子，“要猜子嗎？”
佐為不解地問：“你要替我下？可是，一個人怎麼下兩個人的棋？”
光狡黠地指著佐為手間的折扇：“用它指給我看你想落子的地方就可以啦。”
“哦！還可以這樣！”佐為驚奇地讚歎道，“小光你真聰明！”
好吧，虎次郎一輩子沒幹過的事，放在光身上確實是聰明過人……
“咳咳，行了，開始吧。”光擦擦發紅的臉頰，“佐為你就拿黑棋好了，反正你一直喜歡黑棋的。”
“好的！”佐為半點反對意見都沒有，孩子般單純的歡喜讓光覺得無比珍貴。
“不過，現代的規則是執黑貼目五目半，最後計算的時候佐為你要讓給我五目半才行。”光把注意事項一一交代。
“嗯……明白了。”佐為也天資聰穎，自然知道他必須改變戰術。有貼目與無貼目的棋，根本不能用同樣的標準來衡量嘛。
“好，現在就請多指教吧。”光認真地彎下腰，對於佐為他可不敢怠慢半分。
佐為也對他彎下腰：“請多指教。”
時隔十餘年，兩人終於又在棋盤兩端相對席地而坐了。光懷著戰栗般的心情拿起棋盒裏的棋子，圓潤冰涼，稍稍平靜了一下火熱的心，才抬頭等待著佐為下出第一步。
佐為看著熟悉的十九路棋盤，淚水奪眶而出。
光沒有說話，他知道佐為早已心潮澎湃，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毫無懸念地，佐為下在了小目。一如從前立於秀策身後時不加沉吟的出手。
光不敢鬆懈，使出吃奶的勁去迎戰。
原本光的棋力比不上佐為，但是此時的佐為對於現代定式的了解幾乎為零，憑著現代圍棋的優勢，光竟然能殺得佐為緊鎖眉頭。
子起，子落。
光深知，自己是沾了時代的光才能把佐為逼到這個地步。不過佐為畢竟是佐為，純靠著過人的計算力和敏銳的棋感，在後半場又馬不停蹄地追回好多實地，一時令光措手不及。
終局，佐為險勝半目。
光送了口氣，哪怕是冬季，後背也早已汗濕。他不得不承認，即便沒有學會現代定式，佐為在圍棋上仍舊擁有著令人發指的可怕造詣。自己需要向他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呼……你贏了呢，佐為。”光艱難地昂起頭，嘴角的笑意卻再真切不過。
他很高興，能夠同佐為在棋盤上較量。而佐為也同樣，為了這久違的廝殺而久久不能平靜。
年華飛逝，原因互異，對弈的結果卻是相同。
終究是造化弄人。
“啊，謝謝你讓我下了這一局，小光。”佐為笑眯眯地致謝，反而讓光回憶起以前任性不讓佐為下棋的事感到有些愧疚。
“不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很喜歡和佐為下棋！”光糾正佐為的話。
佐為有些發愣，但神色中平添幾許期待：“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記憶裏曾經叱吒風雲的禦城棋傳說，再次浮現於心，他有些渴望著在如今的年代裏再度體會那樣泰然自若的感受。能夠遇見會下棋而且喜歡下棋的小光，他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光又何嚐不是。
進藤光畢生最幸運的兩件事，一是有塔矢亮這個命中注定的對手，更重要的是，曾經在最好的年華與藤原佐為相遇。
“我們再來一局？”光顧不上吃飯，興致勃勃地提議。
佐為當然不會拒絕，兩人圍在棋盤麵前，對弈，討論，沒有半點困倦，不知不覺竟如此度過了一整夜。
所以當美津子次日早晨步入光的房間時，看到的是光趴在棋盤上熟睡的景象。
“小光！你媽媽過來了喔，快醒醒！”佐為連忙拽光的衣角，無奈他沒有實體，怎麼拉也拉不醒正在與周公幽會的光。
“小光！”
美津子就方便得多了，她直接把光從地上拖了起來，光揉揉惺忪的睡眼，麵無表情地盯著美津子。
“媽媽？怎麼了一大早上的……”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啊，不好！”光目前沒打算公然無視學校這回事，他瞟見鬧鍾上大大的”8”時心髒都要停跳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套上校服，背起書包，奔向餐桌，抓起麵包，再衝出家門，一係列動作完成得幹淨利落滴水不漏天衣無縫，可見遲到已經是光的標誌性習慣。若不是被塔矢說過好幾次，估計這本性始終難改。
“小光……你現在要去幹什麼啊？”佐為一點也不覺得累，飄蕩在光身後，感興趣地環顧四周。
“現代的小孩都有一個被逼無奈的義務就是上學。”光簡練幹脆地概括了現今日本教育製度。
兩人一起抵達學校，一起被班主任罵得狗血淋頭，然後光便在國文課上倒頭就睡，誰也叫不醒。沒辦法，他昨晚熬夜過度，大大的黑眼圈讓一向心慈手軟的國文老師不忍心吵醒他。
“所以說進藤昨天放學之後到底去幹嘛了啊？”綠川一臉”非奸即盜”的鄙夷表情瞅著光稀裏糊塗的睡顏。
“……”
藤崎明表麵上一言不發，其實也擔心得很，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她把光從睡夢中喚醒，卻發現光的心思和她完全不在一個頻度上。
“啊！我要去找塔矢！今天晚上我應該去圍棋會所的啊！！”
光凶殘地大叫著，似乎覺得自己犯了什麼無可挽回的致命性錯誤。
“誒？”明明聽得雲裏霧裏。
“很好，佐為，今天放學之後跟我去一個地方！”光已經無視了黑線的明明，自顧自地朝著佐為用內心密語對話。
佐為眨眨眼：“什麼地方？”
“圍棋會所。就是下棋的地方。”光舉起拳頭做了個超人的手勢，“有個很臭屁的家夥想讓你幫忙鍛煉鍛煉。”
“很……臭屁？”佐為不太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
光隨口解釋道：“就是拽得要命的意思啦。”
一想到塔矢會被佐為打擊成什麼悲慘的模樣，光突然就心情大好，一個人傻笑了一下午。
對於塔矢亮，光的心情都沒辦法簡單用”矛盾”一個詞來概括，他不能確定在自己的心中，塔矢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隻是就像無形中的必然一樣，兩個人的命運被奇特的絲線纏繞在了一起。光想贏過亮，不僅僅因為他們是實力相當的對手，更因為光想證明亮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不隻佐為一人——
他想要讓塔矢亮知道，進藤光一直沒有放棄追趕他的腳步，想要讓塔矢亮清楚地了解到，進藤光並不是塔矢亮心中唯一的那個藤原佐為的替身。
每個人的圍棋都是不一樣的。誰也不能代替誰。
追逐著佐為的塔矢亮，隻能看見光身上佐為的幻影而已，光覺得有點同情這樣的他。
——塔矢，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唯有自己的力量達到與佐為並肩的水平，才是對塔矢亮的最好交代。光很明白，他們二人都在神之一手的道路上奔波了太久太久。
一起實現神之一手，是他們曾經許下的約定。
不過光絕對沒有想到，這一世的命運之輪，已經大大改寫了二人之間的緣。如同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引發龍卷風一樣，光的細微改變使得亮的人生軌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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