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提

第一卷 前塵顧朝  第二十五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來日桑田長飲愧（一）

章節字數：2461  更新時間：15-07-24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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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泰京城內清涼如水，月影如波光拂麵般輕籠在城之上。雖是冬月已至，可泰京城的夜市仍然是熱鬧非凡。過了飯口，街邊小攤上擺放的都是些好玩又好看的七零八碎的小東西，茶餘飯後的悠閑百姓踱步其中，說不出的安逸。攤販們則四處調笑，講些新奇的故事和笑話，三五人群聚在一起然後爆發出驚人的笑聲。偶爾會嚇到路過的人，偶爾講得入迷時也會顧不上買東西的客人。

    太平盛世不過如此，若無愛恨糾纏，人生恐怕便再無遺憾可言。

    可重點是，你必須是普天之下最不起眼的滄海一粟。既從未有資格踏入紛爭，也就不會忍受紛爭之苦。

    然而總得有人生於漩渦之中，以宮廷的紛爭去庇佑平凡的太平。

    明坤大殿內，莊赫端坐在龍椅之上，舒格獨自置身於空曠奢華的大殿之下，俯身跪地向莊赫叩首。

    “三皇子，據咱們的線人回報，冥禮王和莊孟氏在四皇子處住了不到三日便又匆匆上路了。前日四皇子處不知出了什麼事，總之鬧得全府上下不得安生。而冥禮王那晚不知看到了什麼，嚇得當場癱在了地上，好幾十雙眼睛看得真真的。第二天一早冥禮王便帶著莊孟氏和西異國一幹隨從離開了莊王府。”

    莊赫合上手中的書，眼神淡淡地放到舒格身上。隻消幾秒，便又從舒格的身上移開目光，盯著桌上的裝著玉璽的錦盒，說：

    “他冥禮王一向豪邁不羈，這人連大莊朝的皇後都敢撬到自己的手中，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事能夠讓他嚇得當場腿軟的？”

    舒格又磕了一個頭，他感覺到莊赫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來來回回，這種陰晴不定的氣息讓他不敢抬頭。於是他隻能一直低著頭，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

    “這也是，是微臣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是線人當時在冥禮王身邊看得仔細極了，絕對屬實。”

    莊赫前傾了身子，挑起嘴角，狹長的鳳眼中卻並無半分笑意，反而透著淩威之外忽然閃現的凜冽凶意：

    “舒格，你為大莊朝做了多少年的丞相了？”

    舒格這才抬起頭，拱手說：

    “回三皇子，已經三十又三年了。”

    莊赫重新靠到龍椅的椅背上，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舒格，沉吟道：

    “三十三年了，是在諸侯莊國之時就跟著莊家了。”

    莊赫的語氣十分陰沉，聽得舒格的眼皮猛地一跳，硬著頭皮道：

    “是的，三皇子。”

    莊赫的語氣更加冰冷，看向舒格的眼睛中仿佛在發射著利劍：

    “三皇子？難道現在不是應該稱呼我為太子殿下了嗎，丞相？還是丞相原本就認為，莊赫不配坐上太子之位呢？”

    大殿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舒格屏息不敢多發一言，事實上，他並不懼怕莊赫，他怕的是他每多說一句話，便會泄露出什麼。他的體溫慢慢變涼，因為莊赫正慢慢向他走來，甩掉他的帽子，抓住他的頭發，在他耳邊問道：

    “丞相其實一直都有事情瞞著我吧？丞相的心，也並不是如丞相所說的那樣是向著我的，而是一心向著父皇的。曆史上無數的例子擺在前麵，朝堂之上的假小人，往往可都是幕後忠心護主的真英雄呢。”

    舒格已年逾花甲，怎麼能經得起莊赫的這種折騰？他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一種忠臣的淩然與不屈，與他往常的奸佞形象大相徑庭。舒格下垂了蒼老的眼皮，斜睨著莊赫，用看破紛擾的滄桑口吻對莊赫說：

    “三皇子，自古皇室多廝殺，而助皇族登頂的便是我們這些臣子。皇上乃一代明君，對待臣子如親兄弟一般，我們這些老骨頭打下的江山不能葬送在你的手中。然而今日我落入你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為了聖上，死不足惜。”

    莊赫冷笑道：

    “放心，離你死的時候還早呢，你的主人都沒死，什麼時候輪到你這條狗了？至於這江山會否葬送在我莊赫的手裏，你就在陰冷的大牢裏親眼看看吧。”

    身強體壯的侍衛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子走進大殿，領頭的兩個一左一右將舒格架起來，如同逮住一隻動物一般把體弱的舒格拖出了明坤大殿。

    殿外，武寧途目送著舒格被一幹侍衛架走，人群的背影在他的眼前漸漸消失。那領頭的侍衛腰間懸掛的荷包，正是當年武寧途晉升太監總管之時，仁武大帝親自賜予他的貼身之物。武寧途失神地用已是布滿皺紋的手摸著空蕩蕩的腰間。那讓他寶貝一樣稀罕了半輩子的荷包，怕是日後不知會經過幾人之手，輾轉歸入塵土了罷。不過——

    武寧途攤開手掌心，看著手中的還有著舒格的體溫的紙條，暗暗將手又握緊了。

    純白的鴿子飛上天空，飛越宮牆，一路向西北的荒涼之地飛去。

    武寧途搓著冰涼的手站在禦花園深處，此時的禦花園各種花樹都已應季凋零，唯有朵朵寒梅迎著寒意傲然盛開。武寧途看了眼盛開的梅花，折了一支揣進袖子裏：

    “皇上最喜歡梅花了，折些回去說不準醒的會快些。”

    武寧途自言自語的往禦花園外走去，即將踏出禦花園時，他回頭望了眼天際，那是剛剛白鴿消失的地方：

    “家不成家，王不成王，連皇後都走了，這皇宮都變成什麼樣了？鴿子啊鴿子，你若有眼，便將那信快快送到四皇子手中吧。”

    明坤大殿重新歸於寂靜，滿殿的燭火也快燃盡了，莊赫放下手中的奏折揉揉眼睛，對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央說：

    “倉央子。”

    空氣中緩緩出現一個人形，然後漸漸清晰。一身黑衣麵容冷峻的男子跪在地上，卻分明張了一張冥禮王身邊的隱侍——玄下的臉：

    “太子殿下。”

    莊赫似是很滿意地笑了一下，說：

    “冥禮王沒有找你嗎？”

    “回太子殿下，冥禮王現在心神不寧，今早剛從並渺都出發不一會兒便又在沙智族的領土借宿了，他應該隻是為了離開並渺都。而且邊疆此時風雪肆虐，一時半會兒應該走不遠。”

    莊赫點點頭，略想了一下，對玄下說：

    “你殺了真正的玄下用易容術混進隱侍中的事沒有露出蛛絲馬跡吧？”

    “屬下做的很隱蔽，沒有留下馬腳，其他黑風教的護法也將逐步混入隱侍之中，為太子殿下效力。”

    “要留神，你們這些歸降朝廷的黑風教叛徒既要提防你們的教主扶淩，又要提防我的敵黨，當真是辛苦了，日後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

    “太子殿下提醒的是，我黑風教自從教主扶淩入了颯雪宮，便再不複當年的風光，教主不問教中事，隻顧著做自己的閑雲野鶴，卻苦了我們這些一心成就大事業的護法們。”

    莊赫抬起了手，笑道：

    “江湖之事我還是鮮少涉獵，日後你隻要效忠於我便可，大事業自然不會少了你的。眼下我有兩件事交於你，一是弄清楚昨夜莊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是弄清楚冥禮王被嚇到的緣由。”

    倉央子拱手道：

    “是，太子殿下。”

    說著，便準備離開明坤大殿。而莊赫思忖了一下，有把他叫住：

    “莊孟氏的身體不好，若是冥禮王照顧不周，記得好好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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