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7 更新時間：15-05-30 12:49
【表層】
“咚咚。”病房的門響了，開門的來人是唐。
唐眼底有淡淡的黑影，氣色晦暗，不過臉上仍帶著笑:“啊！果然在這裏！蠍子，找你好久！”
他眼睛瞟過躺在床上仍舊昏睡的裴謹楠，對謝顯招招手，放輕了語氣:“來來來。”
謝顯跟他出門，順便關了門。
唐等在門外，一言不發的領他去了樓下咖啡廳。
咖啡上來的時候，唐懶洋洋的靠在謝顯對麵的藤椅上，吹口哨，一首不明的曲調。
落地玻璃窗外麵走過幾個實習小護士，帶著羞怯和好奇嘰嘰喳喳的慢下腳步，往窗內窺視這個悠閑俊朗的外國人。
唐頓時來了勁，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順帶拋出一個風騷的媚眼。
玻璃窗對麵一陣壓低聲音的尖叫，一群少女像矯捷歡樂的雌鹿，迅速跑走了。
“你真是夠了……”謝顯全程圍觀，有氣無力的評價。
“有什麼不好？”唐笑眯眯，拿起咖啡牛飲一大口。
“渴死了，”唐放下杯子，又靠回去，頭稍微歪向一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輕輕揉捏著鼻梁，嘴角扯出一絲疲倦，“也很累……”
謝顯的手指尖敲敲桌麵:“……所以，有什麼事？”
“啊……是叫裴……斤男？對吧？中國人的名字實在太古怪了。”
謝顯拿咖啡的動作一頓，接著把咖啡喂到嘴裏，抿了一口。
黑咖啡，沒加糖，沒加奶，苦的人想丟下杯子馬上逃跑。
唐還是調查他了，謝顯雖早準備和打算，但唐的速度明顯比他預料的快得多。
唐身體前傾，一雙深邃的藍眼睛認真的看著沉默的謝顯。
謝顯被那眼神盯的一身雞皮疙瘩，不自在的轉移了目光。
“It looks like they are telling the truth.”唐斂下目光，似乎滿意了，不過眉頭卻皺起來，“I‘ve told you……”
“Owing to people is giving a weapon to kill yourself.”謝顯接過話話頭，“可是一切早就發生在你說這些話之前。”
“事已至此，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說白了，你現在的一切不都是裴的了嗎？”唐聳肩，無奈的笑，“投資的時候我就奇怪，你哪裏來的這麼多錢。”
“…………明明就是你硬拉我入股好嗎？”謝顯抬眼看唐。
唐一臉無辜的裝可憐:“我當時急用錢啊。”
謝顯嗤笑:“所以，現在你還對裴謹楠有什麼意見嗎？”
唐長歎一口氣:“還能有什麼意見。”
唐突然笑出聲:“不過，我估計你也不會再往下做什麼了，可憐蟲。”
“你什麼意思？”接到唐的挑釁，謝顯像是被戳破了一層防護膜，變得敏感易怒。
“那好，我現在問你，你敢同居嗎？”唐一臉看熱鬧的調侃神情。
“………………我們現在已經是鄰居。”
唐嘿嘿的笑:“不論男女，你的所有關係都止於這一步。”
隨即他的語氣變得憂心:“Scorpion, if you keep hiding and escaping, someday you will die alone. And I‘m serious, you know that.”
謝顯突然覺得惶恐，焦躁的用手撐著頭。一旦想象任何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畫麵，隻要其中有他，他就一陣膽寒。
“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比裴更讓你在乎的人。自從你開始旅行，你從來不在一個城市超過三個月，更不用說折返。我知道，裴對你肯定是特殊的。”
謝顯開始發抖，覺得體溫在降低，行動力在流失，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而他自己也再清楚不過。
唐看了看謝顯驟然蒼白的臉色，考慮半刻，還是說出了禁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母親一樣。”
“哢嚓！”謝顯右手猛得一震，感覺手心傳來劇痛，他眨眨眼，張開手心，黑色的苦咖啡混著從割裂的傷口滾滾冒出的血，攤的到處都是，讓白色的瓷碎片更加顯眼。
謝顯隻聽到一陣耳鳴，然後捏碎了手裏握著的杯子。
他愣了半天，心髒似乎還在被人狠狠攥著拉扯，恨不得炸裂開來，血壓的飆升讓他雙眼赤紅，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唐和服務生正圍在他身邊清理，唐笑著給服務員道歉，給了不少小費。
唐帶著謝顯去包紮，還沒事人一樣依舊笑著說，正好在醫院真是太方便了。
醫生用鑷子輕輕挑開謝顯的傷口，把裏麵深陷的渣子夾出來，塗了藥，打了破傷風，然後做了包紮，囑咐傷好之前不能碰水。
謝顯點點頭，說了謝謝，出門。
唐靠在門外的牆上，看謝顯出來，扭頭看著他:“I‘m sorry, sincerly.”
謝顯揮揮包著紗布的右手。
“你有沒有發現，這次你沒有跳起來揍人和砸東西？不得不承認，你的情緒緩解很多。”唐的手插在西裝褲的兜裏。
謝顯近乎筋疲力竭，也懶得吐槽:“………………………你到底想說什麼？”
唐站直了，深吸一口氣:“那畢竟是我妹妹，我清楚發生了什麼。 你父親利用奎麗的感情，騙了家裏所有的財產，丟下你人間蒸發，奎麗那時候連婚都沒有結。最後甚至逼的父親和後母都自殺。但是奎麗從來沒有後悔愛上過你父親，對吧？她隻是無比後悔相信他，後悔對不起自己的父母。這種想法真是奇怪，愛一個人卻不相信他……蠍子，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樣的感情絕不會持久。你會愛，敢愛，但是卻永遠沒有自信和膽量說在一起。而裴，我雖然了解不多，可我知道，他這種人，嘴上不敢說喜歡，但是一旦愛上了，就絕對不會忘，不會變，矢誌不渝的在一起。你們不像，但又特別一樣，都怕受傷，表麵強悍推拒，實則無比向往和期待。親愛的外甥，作為這個世界上你僅剩的血親，我說一句真話，這世上，沒有比你們兩個更相配的人了。 ”
謝顯一動不動，麵目表情的駐在原地，聽唐說完所有的話，似乎毫無觸動，但是右手的紗布已經被揉捏的變了形，滲出點點紅色來。
唐知道謝顯聽進去了，他的眼神裏露出一絲少見的憐惜:“Be brave and try a little, scorpion. I‘m worried about you, so did she.”
謝顯想，他會死嗎？如果他再次將通紅的血肉裸露出來放在可能會揮下來的刀片下，他會死嗎？
裴謹楠，他會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嗎？
【番外】
這也許是第三天淩晨，謝顯不是很清楚。
他剛下班就蹲在家門口的破爛亭子裏，一直攥著手機等電話，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瞪著黑糊糊的角落。
對方說了，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通知他，他用攝像機拍的裸照，是否真的會換來那“有效”的二十萬。
“嘀鈴鈴！嘀鈴鈴！”嘈雜惱人的鈴聲突然響起來，嚇得謝顯一個激靈。
這部破舊的二手機本是為了以防母親突然犯病好聯係而準備的，這時候成了他有生以來賺的最多的一筆錢的來源。
對方通過手機直接找到他，用他無法拒絕的價錢說服他，做了這筆肮髒且無恥的交易。母親的病情已經到了再沒有錢就刻不容緩的地步了。
這年頭醫院都要紅票子，沒有票子，連剩的藥渣都不給你。
他按下接聽鍵，啞著嗓子發音:“…喂？”
“照片不錯，你合格了，明天報紙一出來，就會有人給你應得的。”電話那頭是一個略有蒼老但是威信十足的女聲，“你母親是李家的大女兒李奎麗對吧？生的一副精明樣，被人騙的家底都不剩……竟不想是個蠢女人，嗬。”
對麵那個帶著羞辱意味的輕笑聲，瞬間激怒了謝顯的怒火，他咬緊牙關，把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
“但是你很聰明。”女聲說語氣透露著滿意，“我相信你之後也會保持聰明，這樣才能拿到足夠的錢給你母親治病。”
“你要照片，我要錢，我說到做到。母親病情一穩定，我就帶她離開。”謝顯眼神冰冷的看著莫須有的前方，攥著手機的手上卻早就已經青筋暴起。
“乖孩子。”女人溫柔的誇獎他，“你有沒有想過一直為我做事呢？”
“足夠了，多謝你的好意，貪得無厭是自掘墳墓。”
“啊……這樣啊，”女人惋惜遺憾的歎氣，“你這麼說真是讓我更加想招攬你了。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明天我會再多給你點獎勵的。真是一場愉快的合作。”
女人突然嗬嗬嗬嗬的笑起來，那笑聲抓住謝顯的耳朵，強聒不舍。謝顯握著電話，壓抑的慢慢低下頭，仿佛脖頸處被強壓了超乎他承受能力的重量， 肩膀都聳起來。從夜色朦朧中看去，那並不寬厚的肩胛已經隱約可見成年人優美強韌的肌肉輪廓。
他頭上帶血的繃帶一圈圈胡亂的纏著，似乎就要散下來，混在黑發裏，看起來雜亂不堪。女人的笑聲讓他的頭疼的更厲害，好像蹦動的血管還在不停得往外噴血，流的滿臉都是。
謝顯把手慢慢的放在陣痛的傷口上，他覺得這一定是報應，也許夠了，也許不夠，可是他不後悔，隻能將自己的一切交給老天發落。
隻要母親能活下來，他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謝顯什麼都沒有，沒有至交，沒有學曆，沒有錢，沒有父親，沒有自尊，隻剩下母親一個，而這一個，他死也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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