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45 更新時間：15-10-27 22:00
太子長琴忍無可忍，總算是被花重不堪入耳的琴聲給逼上了絕妄殿。
殿前那小小的白色身影還渾然不覺，挑動琴弦，輕重難以拿捏，以至於聲音弱則不渾厚，強則尖利刺耳，有時候強了想要減弱，手指一按，老是發出些怪聲，聲如鬼哭，就連一向耐力極好的千羽墨也不得不封閉了耳識。
花重小姑娘感覺身邊一股殺氣騰來，驚詫之際，太子長琴旋身落地。
“你給我住手，別再彈了，你師父呢？”
太子長琴指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一邊說一邊往絕妄殿裏麵衝，剛剛走到門前千羽墨就出了殿。
原來他一副焦躁模樣，是因為最近早晚都難以入睡，從絕妄殿傳出的噪音著實難以忍受，勸這千羽墨讓他徒弟早些打消學彈琴的事。
作為補償，要花重那小丫頭給他做飯，還非要逼出千羽墨私藏的夏雪瓊漿才肯罷休。
這絕妄殿之上哪有什麼食材，千羽墨很無奈，隻得讓這小徒弟下絕妄殿去準備食材，可以拿到這上麵來做。
花重有些為難，可還是什麼都沒說便下殿去準備，於是剩下這兩人就一邊喝酒一邊下棋，等著小徒兒上菜，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總算是做好了，太子長琴急不可耐地想要夾菜解饞。
千羽墨看菜色還不錯，色香俱全，不知道幾千年沒有吃東西了，都忘記了他還能吃飯這件事，以至於那丫頭每天練完劍都會下殿去吃飯。
可他不知道這丫頭為了減少吃飯浪費的時間，從來都是找最簡單的食物填飽肚子，連夕紛飛她們都沒怎麼找。
“重兒，你也過來一起吃吧！”千羽墨溫柔地叫她，一臉笑意，正想嚐嚐她的手藝。示意她先介紹介紹這些菜式。
“醬汁玉蕈，蜜露竹菰，琉璃燕根，木蛾雪香鬆，廣寒瓊枝！”
把幾個菜都給說完了，都是素菜，特別是那廣寒瓊枝，看起來晶瑩剔透，不知道味道如何，太子長琴早已按耐不住要動筷子了。
“我先嚐嚐，看樣子就是仙界美味！”
千羽墨露出一絲笑意，手握玉著夾起一塊玉蕈，太子長琴則是一樣夾了一著放在碗裏，吃下了第一口。
花重一眼不眨地盯著太子長琴的表情，這一口菜下去，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實在是···太好吃了···”
太子長琴一邊搖頭一邊讚歎，千羽墨還沒有吃，看他起身欲走。
“實在是太好吃了，這是我這幾千年來吃過最好的菜，羽墨你可別錯過了···可惜本尊無福消受，先走一步！”
音尊說完一溜煙兒便飛走了，留下師徒兩在席間，花重低著頭，她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從來沒有下過廚的她能做出什麼美味？
千羽墨吃了一片玉蕈，麵無表情，接著繼續吃了些瓊枝，花重就呆呆看著，也不說話，第一次看不食人間煙火的師父吃飯，有些驚詫。
她自己也學著師父的樣子，慢慢夾菜，優雅吃飯，可這一口下去，差點沒給吐出來，實在是太難吃了，心裏有些失落，琴學不好，做飯還難吃，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有用。
“師父···你為什麼要收我為徒啊？”
實在是找不出什麼理由成為他的弟子，就像當初冥尊說的那樣，她有什麼資格做劍尊的弟子？
“食時勿言！”千羽墨沒有回答她，兩人默默吃飯，太難吃連自己都咽不下去，師父還能沒有表情地把它們吃下去。
“師父，你不要吃了···這味道太難吃了！”
“人世間萬事萬物，因為加上人的好惡，便有其美醜，不加情感，才是本物，人好惡過甚使物變，欲望滋生，重兒，凡事或好或壞，沒有分別，你可明白？”
千羽墨一番話語讓她腦袋有些懵，似懂非懂，不管是好吃還是難吃都一樣是吃，隻是人的好惡在作怪，她也隻能理解到這裏。
“師父？你會做飯嗎？”花重幾下子扒完了那些飯菜，很想知道師父是不是什麼都會，要是師父會做飯，又是何其美味呢？
“我廚藝不好，不如以後我就在絕妄殿上做飯吧，也可以練一練廚藝，等我練好了就做給師父吃，好不好？”
花重兩眼流露出期待的眼神，就等著千羽墨答應了，果然見師父點頭同意了，其實師父就是看上去冷淡了點兒，實際上是最好說話的。
“師父，那弟子有一事相求，自從上次斷魂山的事情過後，紫邪就失蹤了，我翻遍藏書閣都沒有找到可行的辦法找到它。”
其實這事千羽墨先前就發現了，知道她一直在尋找方法，可他早就用緣水鏡尋過那小獸的蹤跡了，無論是大荒還是海外，都沒有那小獸的氣息，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開蒙靈獸，不會那麼容易，我之前已經向仙界各方發了尋獸帖，一有消息便知，你不必太過擔心。”
第一次說謊，為了給她一點希望，他說謊了，緣水鏡無法尋找氣息，說明它已經不在仙界與大荒了，緣水鏡穿不透魔界妖界鬼界和九重混沌虛天的阻隔。
如果那隻小獸還活著，就有可能在這幾處，虛天之上不可能，那些黑色覆骨雪一粘上便會被凍死，剩下的就是妖魔鬼三界了，而在這三界之中，一隻靈獸想要存活，幾乎是不可能。
“多謝師父！”
小徒弟聽了師父的話以後，如釋重負般地對著他笑了一笑，轉身便往自己的修殿跑去，說了多少次讓她走路不要發出太大聲音，可每次都是咚咚咚地來咚咚咚地去，千羽墨隻好扶額歎息。
花重一下去就找了食譜翻看研究，找來食材自己窩在廚房試驗，結果往往令人失望，廣寒瓊枝這道菜最好看，也最容易做，但琉璃燕根需要燉，燉不好便沒有味道，為了給師父做一頓豐盛美味的晚飯。
她可得加把力氣，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練出手藝，幾乎是不可能。她不知道當初北遠辰為了給她做一份巧仁化心酥，足足學了半年，點心如其名，巧人化心啊，不知道她哪一天才能明白。
一隻仙鶴在天空盤旋鳴叫，難道是北遠辰寫信來了嗎？
又咚咚咚地跑出去，果然，那隻仙鶴落在她麵前，把它翅膀掀開，小小的白色信帛就係在它羽毛上。
展信一看打頭那幾個字：榣山娘子收。
幾條黑線冒出來，這北遠辰就是改不了這個習慣，久而久之，好像他在信裏這樣稱呼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
無非就是問她師父對她好不好，法術是不是又厲害了，最後還點明最重要的，一定要多吃飯，記得想他什麼的，後麵還賦了兩句辭：踏遍阡陌人影重，枯骨成灰終不負。
十五六歲年紀，看過不少書卷，怎麼會看不懂他字裏行間的心意？
有時候真的猜不透這人，眼裏有關愛和無辜，可有時明明感到他眼裏還夾雜了恨意和絕望，可能這些都是她的錯覺，這些都不管，最重要的是自己相信他，沒有理由。
她隻相信四個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夕紛飛，另外兩個，一個是北遠辰，最後一個是姐姐，即使知道她是為禍六界的魔妖。
想著想著有些不對，她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絕妄殿下有些嘈雜，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兒傳來，轉身一看，我的神啊，她幹了什麼，居然把絕妄殿的廚房給燒了。
滾滾濃煙在絕妄殿上蔓延，她嚇慌了，糟了糟了，這下怎麼辦，她這一發呆，竟然把師父的絕妄殿燒了，估計過不了多久自己又要聞名仙界了。
千羽墨一直未曾察覺這邊的動靜，因為那丫頭總是把弄得整個絕妄殿弄得亂糟糟的，又愛鬧騰，索性在自己看書的時候都在殿裏隔了音，連同外界一起隔絕了，直到幾股燥熱的氣息慢慢包圍了絕妄殿他才發現，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濃煙彌漫。
千羽墨望著廚房那邊冒出來的黑煙，那個搗亂的小徒兒正笨拙地提著水桶澆水，竟然連禦水術都忘了用，他站在外麵看了一會兒，沒有生氣，怕她那樣太危險，於是長袖一揮，火苗瞬間滅掉了，黑咕隆咚的煙也消失了，絕妄殿廚房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模樣，花重撇著嘴默默轉身，千羽墨就長身玉立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哈哈——師父你好厲害哦！一下就把火撲滅了···”
花重打個哈哈，帶著一臉的黑色煙塵，努力地齜牙笑著，露出了十六顆牙齒，千羽墨不做聲，這氣氛有些尷尬，她又把幹幹的笑容一收，嘴一噘，露出一臉沮喪。
“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給你做一頓晚飯···”感覺自己做什麼也做不好，嘴巴一撇就要落淚，千羽墨眉頭微皺，原來她這麼大費周章竟是為了給自己做一頓晚飯。
“你過來！”雖然沒有怪她的意思，可語氣還是有幾分冷淡。
花重放下手裏的水桶怯怯走過去，等著千羽墨的責罰。可等來的沒有懲罰，千羽墨卻從長袖裏取出一方手帕，為她擦臉上的汙漬。
師父的指尖不小心觸了一下她的臉，轟——整個臉燒得通紅，強忍住馬上昏死過去的衝動，兩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沒過一忽兒，眼裏的淚水就下來了，師父對她太好了，感覺前前後後都像是一個美夢，美得再也不想醒來，就這樣一直淪陷，死去。
千羽墨看到她淚水嘩嘩下落，一時間不知所措，那丫頭一把抱住他的腿，頭還不及他的胸膛，哇哇大哭，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師父冷汗直冒，這樣的事情第一次遇到。
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如此瘦弱，好像全身都是骨頭，千羽墨心裏一抽，她自從上了絕妄殿，似乎都沒怎麼吃好飯，她還隻是個孩子啊，隻有一半仙身的孩子，之前害過她一次，差點讓她喪命，是自己的過失，既然她成了自己的徒兒，就要悉心嗬護她，愛護她。
“重兒別哭了，你想吃什麼，為師給你做！”
（注：玉蕈，本草綱目記載一種珍貴菌類。竹菰，俗稱竹蓐。燕根，燕窩。木蛾，木耳。瓊枝，鹿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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