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5 更新時間：15-07-06 20:06
楚賀沒有聽到程關河的話。隔著近百米的距離，隻看到程關河停住了腳步。
發現自己了？這個念頭一產生就被否定。沒有燈光的夜晚，在樹叢的掩飾下，隻露出一個黑色的槍口，程關河的偵查能力再強，也沒有發現的道理。那又是為了什麼停下？
靜止的物體更利於射擊。哪怕沒有碰過槍的人也能輕易做出這個判斷。M-7作為衝鋒槍，瞄準精度不及狙擊槍，但這個距離，也足夠他爆幾次頭了。
楚賀的呼吸漸漸放緩，心跳更加平穩，整個人與黑夜融為一體，意識猶如懸在一根細弦上，隻等一顆子彈引發震顫。無聲的，動聽的樂曲。
殺他很容易。隻是……為什麼要殺？
遠方人影的輪廓是熟悉的，他曾經不止一次看到這個人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和前方。那樣的姿勢，好像在將自己護在身後。
真的想要偷襲，一路以來他有不知多少機會。槍一直在他手中，那人對他的防備，也一向不多。
但是他從來沒有動過手，甚至沒有萌生過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要殺？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忍不住瞄準一切威脅到自己的對象，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能扣下扳機？
他知道他能。不顧慮之後的血漿迸濺，也不會為生命的消逝而慚愧。從瞄準到擊中整個過程，對他來說接近一場表演，一個符號。
他曾經用MK-1瞄準過樓頂的ST反應裝置樞紐，最後沒有開槍，不過是出於理智的判斷。如果開槍，對方的警力能在五分鍾之內鎖定自己的位置。而當時的環境和裝備，並不足以支持他順利脫身。射擊引發的爆炸，經濟的損失，人員的傷亡，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曾經在客運站的大廳射殺過數十個變異體。他不知道程關河等人對自己當時的表現如何評價，隻知道自己心中平靜，冰塊投入水中那樣的平靜。融化是自然的，冰和水本就分不清你我。涼意滲透心裏，隻讓頭腦更加清醒，下手更加果決。麵目的猙獰似乎不能抵達他的神經中樞，於他而言那一個個移動的變異體，隻是需要擊中的目標。和訓練場的靶子，和遊戲中的紅點，沒有區別。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如果變異體也能稱為人的話。
可怕到讓人厭惡。可那是自己。
鬆開雙手，楚賀將它們舉起，對著月光，細細看著。明明隻是普通的一雙手。如果可以，他更願意端詳自己的腦子，看清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麼。是他自己嗎？
“砰。”
重物墜地的聲音拉回了楚賀漫無際涯飄蕩的思緒。程關河拖著個人走來。
還是被發現了。
雖然沒有發出響動，但是根據之前跟著他走來的線路，加上對地形的判斷，不難猜出自己挑的伏擊地點。自己想要開槍也能被猜到嗎？
腳步聲近了，伴著嘟噥聲。
楚賀起身，發現被程關河拖在地上的，也是個熟人。
麻子咧著嘴咒罵著什麼，真要吐出髒字的時候，又小心地吞回去，似乎怕惹惱了程關河。
程關河一鬆手，麻子拍拍衣服從站起來，看楚賀雖然也沒什麼表情，但比一言不發就摔暈自己的人總要和氣幾分，不由往那邊蹭了幾步：“楚哥……”
麻子也是個伶俐的，隻聽鄭老大介紹過一次，就在心下記住了二人的名字。楚賀搖搖手打斷他，不習慣這種套近乎的方式，冷著臉收好槍，對程關河道：“完了？”
程關河點頭，槍口偏向麻子：“還有點麻煩。”
“不不不……”麻子連聲解釋，“程哥不要誤會，我跟著你就是想混口飯吃。鄭老大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看程哥就知道是能成大事的……”
做慣了奉承的差事，平日裏相當於軍師角色的麻子再幹這個也算業務熟練，一開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誇開國太祖。就差拿個鵝毛扇裝神棍了。
“閉嘴。”楚賀的頭還有點暈眩，隻聽得耳旁嗡嗡嗡作響。
對他的耐性有充分認識，程關河沒料到楚賀會如此不耐煩，但接口自然：“目的？”
麻子多聰明的人，看這二位的臉色就知道糊弄不過去了，索性心一橫，諂笑道：“說白了，就是看中二位的本事，想跟著保個小命。不勞二位多事，能到軍區基地就成。”
“哦？”程關河也有些詫異，“軍區？”
“現在這地界看著安全，但是離那些玩意兒太近了，保不住幾天太平。成都暫時逃不出去，隻有軍區是最保險的。到了那兒，我自個兒有辦法。看二位也是順路，捎上一個人也不多吧？”
麻子短短幾句話，透露了太多信息。
他的猜測是準確的。軍區是成都市內最安全的地方。程楚二人不是叛逃，自然要回去。
聰明人。楚賀當即做了判斷，看見程關河握槍的手一緊，就知道這人的打算和自己一致，嘴角翹了起來。誰都希望己方的聰明人越多越好，但是敵我未明的時候，這樣的角色，就算不抹殺，也不能留在身邊。
就在程關河舉槍的同時，麻子嚷道：“別動手，我有情報！這裏那麼多人，就我一個見的變異體最多！”
“你的意思是，我們帶你到軍區，你把變異體的情報告訴我們？”楚賀笑道，“要是這位兵哥願意，有的是讓你說真話的辦法。”
本來這兩人的對話與他無關，但見程關河鎖眉冷對，楚賀忽的沒了隔岸觀火的興致。想要看熱鬧，也得看這把火燒不燒得起來。
麻子縮了縮脖子，跟著強笑：“程哥不是這樣的人。”
“我呢？”楚賀的槍雖然不在手上，但是微屈的手指還是讓人感覺他隨時能扣下扳機。
麻子心中一凜，覺得這位主也不想表麵看著的那麼好親近，一時腳步不知道該往哪邊騰挪。
“我呢？”
楚賀看似隨口重複一問，麻子卻不敢不答：“這……楚哥也不是……楚哥是好人……”一麵觀察著楚賀的臉色，一麵艱難地組織語言，最終麻子還是沒挑出個合適的詞兒。
“好。”程關河突然按住麻子。麻子一愣，才知道這算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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