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08 更新時間:15-08-27 20:09
京城軍方的暗流湧動沒有影響到成都。
三輛裝甲開進軍區基地時,楚賀正巧在刷牙,滿嘴泡沫、
伸手揩去鏡子上飛濺的牙膏沫子,楚賀多日來難得審視了一番自己的臉。模樣沒有多大變化,頭發依舊亂糟糟的半長不長,太陽底下多曬幾天,那麼多年小黑屋養出來的病態的白就能徹底不見了。總而言之,真的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生命力旺盛的味道。
就跟靶場的沙土邊角上,還能冒出頭的雜草似的。
為了趕上部隊的訓練,楚賀花了三天時間強行扭轉了多年的不良作息,成效顯著。顛倒了六個小時的時差,他終於能夠能把六點睡十二點起折騰成了十二點睡六點起。朝三暮四,暮四朝三,總時間倒沒什麼差。
白天的大多數時間,他都和程關河的部下膩在一塊兒,休息的間隙裏,有意無意聽到了許多這位隊長的小道消息。
王建設從客運站僥幸脫身後,膽子不但沒有被嚇小,反而更壯了幾分:“這話我是聽劉排說的,信不信隨你們。”
被一群新兵圍著,青年摸了摸泛青的頭發茬子,故作高深。劉小東上次突擊之後被顧澧蘭從客運站幾百米之外的廢渣裏找到,現在還在享受被軍區不靠譜醫生當作活體實驗品的待遇,自然沒有辦法當堂對證。
楚賀一輕一重地撥弄著身下的人造草皮,覺得塑料味有些太濃了。
“你們不信就問楚賀,楚賀和隊長呆了那麼久,肯定也知道不少。”王建設看楚賀一個人坐在邊上,有心拉他說上兩句。
那群被訓練折騰的夠嗆的新兵果然沒有放過任何可以挖出隊長黑曆史的機會,立刻圍了過來,雙目灼灼:“楚賀,隊長原來真的為了一個女人退役了嗎?”
楚賀想糾正王建設的話,加上這些天在軍區的日子,他和程關河也才認識了一個多月,除了他的名字和職位,幾乎什麼也不知道。就連他的老家在陝西,也是上次偶然間聽到劉小東提到的。
“我不知道。”他的年紀比這群年輕人大不了幾歲,但心態畢竟和一出校園就入軍隊的新人有些不同。雖然期間他三年的所謂社會生活,就和白水一樣寡淡無味。
王建設摸了摸下巴:“你別替他害羞啊。”王建設暫時成了程關河的傳令員,連性子也和劉小東像了起來。
“真是看不出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家夥歎道,“隊長居然也知道兒女情長這種玩意兒。”
“你懂個屁。”王建設把那人的腦袋當成了西瓜在拍,“那是隊長媳婦。媳婦說的話就是命令,能和別人一樣嗎?”
“啊。”那黑娃子一驚,“隊長結婚啦?該不會連孩子都生了吧……”
王建設努努嘴:“你以為呢?隊長當了這麼多年兵……哎喲隊長你來啦。”
兩個酒窩掛在嘴角,王建設一拍褲子彈了起來,又把之前圍坐著的新兵瓜子一個個拔蘿卜似的拽起身。
楚賀在程關河離他們尚有十步遠的時候就站了起來。
程關河沒說什麼,看了看眾人的臉色,道:“再跑三十圈。”
一群剛跑完二十公裏的人立刻沒有閑話的力氣,鬆鬆坐軟了的筋骨,如狼似虎的奔向跑道。
楚賀正打算跟上,被程關河攔住:“跟我來。”
一路上都在暗自忖度著發生了什麼事,神思又不由飄到哪個角落,虛構出個程關河“媳婦”的形象。兩人第一次見麵是在武漢,那時候程關河大概正在退役回家的路上,從成都到陝西明明有直達的車,繞道的原因是……
楚賀笑了笑,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二十二歲之後,他不能碰槍。一碰槍就難以控製自己對所有出現在瞄準鏡中的對象進行射擊的欲望。那種念頭像是深深紮根在了腦海裏,輕輕一拽都能扯起大片皮肉。憑借理性壓製,也隻是揚湯止沸。楚賀有預感,這樣發展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做出讓自己絕對不能原諒的事。
他不能生病。一旦病痛侵蝕了他的意誌,殘忍的、黑暗的念頭就像夏天的魚吐出的氣泡,一個個湧出水麵,啪嗒啪嗒裂開,散發出腐朽的氣息。
他還會做一些或可怕或空白的夢。在那樣的夢裏,有時他能看到年幼的自己,光著腳跑在漫長的街道上,有時能看到黑色的槍口,冰冷地戳著自己的腦門,有時是染成血色的天,還有穿插在所有夢境中的,無形或模糊的身影。仿佛有無數人在窺探著他的內心。
他的精神上有些問題。
賀南枝對此十分愧疚,也無可奈何。
楚賀抗拒一切心理治療,同時做好了和自己纏鬥一輩子的準備。
但是來到成都以後,他曾經因受傷陷入昏迷。在那樣熟悉的噩夢中清醒,第一反應卻不是對周遭的強烈的敵意。兩次他的槍下都有人,卻沒有一次扣動了扳機。第一次或許和理性有關,但第二次……已經需要用痛苦來抵禦幻覺的情況下,是什麼讓他做到了克製?
他想,自己回來,是治病的。
程關河帶人進了軍區的地下實驗艙。
這種不在地表的建築,通常涉及軍事機密,進入需要高權限和特批手續。楚賀得以再一次見到了程關河的那張普通的黑色通行證。
半透明的圓形操作艙。
一個全副武裝的實驗員手持一把長槍。麵前是厚達三十厘米的鋼板。
長槍的形製有些怪異。從槍管長度和槍托造型看,應該是M係無疑,和M-7頗為接近。但它的槍口處卻多了一個菱形的裝置,硬幣大小,不易察覺,但楚賀這種熟悉的人一樣就能看出來。而且這槍的末端,形狀和M-7也有些差異,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就是同樣一團橡皮泥,一前一後捏出的兩個娃娃,怎麼看都有點像,又不能說完全是一回事。
實驗員開槍了。
子彈穿透了鋼板。
讓楚賀吃驚的不僅僅是子彈的穿透力,憑借多年摸槍的直覺,他隱隱感到子彈的射速較平常為快。當然這麼近的距離,也隻能是一種直覺,肉眼根本無法識別子彈的運行軌跡,更別說計算射速了。
但既然是在操作艙中的實驗,自然有專門人員和設備進行了記錄。
一匣子彈射完,數據的分析也完成了。
楚賀瞥了眼射速,果然,接近1400M/S的射速,遠超步槍,直逼狙擊的速度。穿透力的測試數值也很震撼。楚賀基本上能肯定,這是為了追捕顏簡而調配到的新武器。
但是他把武器的方向錯誤定位為了新型彈藥。
程關河看完實驗報告,從另一個操作艙中取出一把槍,交給楚賀。
是那把命名為“隼”的三孔複合槍。當初因為無法與M-7共用彈藥,而專用彈藥又告罄,被楚賀遺棄在了工地上的簡陋房屋中。沒想到還能再見到。
“你的槍。”程關河沒有交代這把槍是怎麼回到他手中的,“也進行了電磁炮係統改裝,試試順不順手。”
沒想到是電磁炮。
電磁炮的科技在百年前就已經趨於成熟,但便攜式的研究從不久前才起步。賀南枝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但限於基地保密條例,楚賀除了項目名以外,也不知道更多的細節。
普通槍支發射子彈,扣下扳機時彈簧帶動擊錘運動,擊錘撞擊擊針,擊針再將這個作用力傳給子彈底部的底火,底火內有化學物質,受到撞擊後燃燒,底火燃燒後點燃彈殼內的發射藥,發射藥燃燒變成氣體體積集聚膨脹,這時彈頭和彈殼分離,彈頭在高壓的火藥燃氣的作用下在槍管內加速,子彈出膛時速度很高,彈頭因而具有了破壞力。
但電磁炮是利用電磁係統中電磁場產生的洛倫茲力來對金屬炮彈進行加速,使其達到打擊目標所需的動能,可大大提高彈丸的速度和射程。
因為裝置的複雜性和體積,這項技術一直僅限在大炮上使用。
革命性的槍支改造工程。
楚賀抱著自己的槍,有些感慨。
內部構造改變,槍支重量也與之前有所不同。放在手中掂量幾許,楚賀試發了幾槍。由於操作艙設定為測試子彈射速和穿透力,也看不出準星如何,但他滿意地點點頭,對程關河客氣一笑。
試射的時候楚賀有些心不在焉,感覺自己就像高速攝影機下的子彈,被以最慢速度回放,明明一瞬的時間都被拖成了彗星的尾巴。
程關河倚在一側,半透明的操作艙外是灰暗的通道,時有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研究員路過。
操作艙是密封的,也聽不到外麵的聲響。
隻有子彈撞擊在鋼板上的聲音,有力,響亮。
無論在操作艙裏做什麼,都會被無死角的攝影機忠實記錄。楚賀看著柱狀懸掛在四個方位上的攝像頭,放下槍支,對程關河說:“我有把狙,能改裝嗎?”
攝像頭不記錄聲音。
“不會留下記錄的那種。”楚賀補充道。
程關河離開操作艙,半刻鍾之後站在艙外,對楚賀點了點頭。
半透明的艙壁,不影響他看清那人的表情。
楚賀原有兩把槍,決心不再碰槍之後,把狙擊的那把還給了賀南枝,身邊隻留下複合槍“隼”,以防不時之需。
但他的越野車後備箱裏,放著一把埋沒了近兩個月的狙。
楚賀把之前的名字同樣賦予這支MK-1。
鷹。
願你有能穿透一切迷霧的眼。
願你有能撕裂一切荊棘的爪。
願你能和我一道,走向不可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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