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70 更新時間：15-06-17 13:01
晚上妮子和龍龍拿著煤油燈把我送了回去，我回到小穎爺爺家時，家裏也點著煤油燈，老人家依然在一口一口地抽著水煙，似乎都停不下來，或許他抽的是孤獨與淒苦吧！看到我回來，他笑著問：“吃完啦？”
“嗯，您還沒睡呢？”
“沒咧！早著呢！人老了，覺少，睡不著。”接著他又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把你包子吃光了。”
“沒事，就是留給您吃的。我想在這兒待幾天，您看行麼？”
“你盡管住，有啥行不行的？你不嫌我們這兒條件差就挺好了。”
“那我先洗洗吧！臉盆兒在哪裏啊？”看著那個地上有點像狗食盆兒似地，我心裏有些許不舒服。
“給你鑰匙，你去二丫那屋裏洗漱吧！這屋子我不咋打掃，她那屋子幹淨點兒，平時老鎖著，可能有點灰塵。”
“哦，謝謝您了，我擦擦就好了。”我萬分欣喜，還能住進小穎的閨房，這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給你燈。”
“那您用什麼啊？”
“我不用了，有煙焾（一種用草編織成的麻花繩狀，點燃後可以悶燒較長時間）就行呢！”
“哦，謝謝您了，用鎖門兒嗎？”
“不用，村裏沒生人，也沒啥偷的，你去洗吧！”
我打開了小穎房間的鎖，慢慢地走了進去，牆四周貼滿了牆紙，炕對麵有一個大紅櫃，櫃子上側的牆上掛著一麵鏡子。灶台旁邊有個小櫃子，估計是放碗筷的吧！灶台正對麵就是門，門的一邊是炕，另一邊是個簡易的木架子。上麵擺放著洗臉盆兒，香皂，洗麵奶，洗頭膏，臉盆上耷拉著一塊兒淡粉色毛巾，上麵都漂著一層灰。我拿起臉盆兒，去小穎爺爺那屋裏舀了些水，洗了洗這些洗具，收拾好洗漱完。又盛了些水，把浸滿汗水的衣服洗了出來。然後用洗衣服後的水，擦了擦炕上的油布。然後鋪好被褥被子就睡下了。想著這是小穎蓋過的被子，很是激動，或許人總是這樣，隻有失去才會覺得倍感珍貴吧！那晚我失眠了，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小穎出現在我麵前，越想越睡不著，我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後來大概是太累了，就不知不覺睡著了吧！
第二天是妮子和龍龍把我吵醒的，說是讓我和小穎的爺爺過去吃飯，我說我還想睡會兒，讓小穎爺爺去吧！老人說他早晨不吃飯，也就沒去。不一會兒，妮子和龍龍就給端來兩碗小米粥和幾個烙餅，讓我睡醒熱熱吃。我對他們的太過熱情有點不適應。起來後，我幫老人挑了幾擔水，挑滿了水缸，和老人一起熱了那姐弟倆兒端過來的粥和烙餅吃了，也可能是餓了，感覺挺好吃的。完了我收拾好了又給妮子和龍龍送了些零食，狗蛋兒和翠花去地裏幹活了，妮子在寫作業，一看到我馬上跑過來。隻是怎麼都不要我給他倆的零食，硬賽跟她，她都不要，我給龍龍，妮子就從龍龍手裏搶過來，龍龍就開始哭……
“好了，好了……龍龍不哭了，給你餅幹吃。”他還是不依不饒地哭著。
“再哭，不給你吃了，就給你姐姐吃了喔！”他才停止了哭聲，也許小孩兒都是害怕嚇唬吧！
“你不拿上，就是不想和叔叔做朋友了，叔叔要生氣了。”說著我假裝生氣要走的樣子。
然後她才收下，可能是農村孩子太過樸實吧！
“這才是好孩子嘛！來，叔叔教你寫作業。”
“嗯。”
“你喜歡二丫姐姐嗎？”
“特別喜歡，二丫姐姐對我們可好了，”
“那你身上這衣服是二丫姐姐給你的嗎？”
“不是，二丫姐姐給我的我都舍不得穿。”我拿給你看，小孩兒的世界總是這麼天真。
“嗯，挺漂亮的！”
“叔叔，你說我能考上大學麼？”
“隻要你努力學習就不難考！”
“大學一定很好吧？”
“嗯，當然了，特別好！你二丫姐姐回來會陪你們玩兒嗎？”
“嗯，會的，會過來讓我爸幫忙去鎮上搬米麵給她爺爺，事後給我爸爸錢，剛開始我爸爸不要，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不推脫了。”
“還有其他人來找過二丫嗎？”
“記得有一年，有個比你大好多的叔叔來過，帶了幾個人，幫二丫姐搬回來東西，完了放下就走了，那次二丫姐哭了。”
“那她怎麼不把把她爺爺帶城裏呢？”
“好像聽我爸媽說，她爺爺不肯去，說是怕拖累二丫姐呢！”
“中午你做飯嗎？”
“以前做，今天俺爸不讓俺做了，說俺做不好，怕你吃不慣！”
“嗬嗬！你會做什麼飯呀？”
“嗯，二丫姐回來教我的，她什麼都會做。”
“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的夢想就是像二丫姐那樣走出大山，去城市裏生活，掙錢，孝順爸媽和幫爸媽供養弟弟。”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喔！”
“大學學費是不是很貴？”
“嗯，你如果考上了，我供你。”
“叔叔，你真好，和二丫姐一樣，她也說供我呢！”
“她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去年春節，她說她最後悔的事就是沒去上大學。”
“哦！”
“你來找二丫姐有事嗎？”
“我來看看她。”
“你喜歡二丫姐？”她調皮地問。
現在這小孩兒懂得真多。“嗬嗬，算是吧！”
“二丫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比俺老師都好看。鎮上有好幾個男老師追俺的那個女老師呢！你是個好人，俺希望你和二丫姐好。”
“嗬嗬，大人的事，你還小，不懂，不過，我接受你的祝福。”
“那叔叔的夢想是什麼呢？”
“找到你二丫姐。”
“這算什麼夢想呢？你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可我現在找不到她，所以尋找她就是我的夢想。”
“你惹她生氣了嗎？”
“嗯，差不多吧！”
“沒事兒，等二丫姐回來，俺給你說說好話。”
“那叔叔先謝謝你了，你這個筆記本通漂亮的，鎮上買的嗎？”
“二丫姐送給俺的，她自己也有一個一摸一樣的，她說是她爸媽留給她的。二丫姐讓俺有秘密記到這裏麵。”
“那你看過她記的秘密嗎？”
“沒有，二丫姐說看別人的秘密不禮貌。”
“那我可以看你的秘密嗎？”
“你看吧！俺舍不得用，一直都還沒寫呢！”
“那你讓叔叔看什麼呢？你二丫姐沒和你說她的秘密給誰看嗎？”
“她好像說要給真正對她好的人看。”
“看來我對她還是不夠好。”
“嗬嗬，你找到二丫姐會娶她嗎？”
“會，肯定會，我來找她就是來娶她的，隻是怕她不願意。”
“哦，二丫姐穿上紅衣裳一定很漂亮，你要給村裏人喜糖的。”
“嗯，沒問題，不過要你記住，這是咱倆的秘密，不許告訴你爸媽喔！”
“放心吧！俺會保密的，拉鉤鉤。”
“那她都和你說過什麼呀？”
“也沒什麼，就是俺剛才和你說的那些。”
“那妮子喜歡上學嗎？”
“喜歡，可家裏活兒多，爸爸總讓我請假。”
“老師準假嗎？”
“剛開始老師不同意，後來俺爸去找俺老師，之後老師就不再管了。班裏好幾個同學都這樣，還有兩個女娃兒都不念了。”
“哦——”我的心緊緊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麵對這樣的情況，我也找不出應該是誰的錯，貧困、落後還是其他。我有的隻是無可奈何了。
“叔叔，現在幾點了？”
“十點半了，有事兒嗎？”
“哦，不能和你說了，我得去熬豬食兒了，不然俺爹該打俺了。”
“叔叔幫你吧啊？”
“不用了，俺自己弄吧！你餓了就先吃點餅幹。你昨天給俺的，俺還沒舍得吃呢！”
“我不餓，你吃吧！我還有呢！”
“她沒說話，忙著切野菜（地裏的一種草——村裏人喂豬吃的）呢。龍龍一會兒跑進來，一會兒跑出來。”我回到小穎爺爺家裏。
“回來了？”小穎爺爺把我當客人看，又問道。
“嗯，您沒出去轉轉？”
“沒有，人老了，走不動了。”
“您一直生活在這裏嗎？”
“嗯，一輩子了，以前這裏人多，不是隻有這五戶的。後來都進城打工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了，你回屋歇著吧！”
“哦——”我說著就進屋了，喝了點水，就回到小穎的屋裏。我在櫃子上發現了一個古老的相冊，我拿過來仔細地看著上麵的每一張相片，還有黑白的，小時候的小穎也很漂亮，裏麵還有小穎的初中畢業照片兒。小穎站邊兒上，和其他同學比起來，她臉上多了一絲嚴肅和憂愁，可能是因為她家庭的緣故吧！後麵就是她的一些個人照了，我選了一張裝進自己的錢包裏。心想即使小穎在，也會送給我的，我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這些相片。不一會兒，小穎的爺爺進來了，問我想吃什麼。我準備自己做，小穎爺爺不讓，不過後來在我的堅持下，他就同意了。
正當我準備做飯的時候，龍龍哭著跑了進來，說他姐姐往暖水瓶裏倒熱水時，不小心把暖水瓶打翻了，熱水倒姐姐腿上了，我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往妮子家跑，我進她家後，妮子正坐在地上哭，我把她褲腿兒撩起來一看，全是泡，我讓龍龍去小穎爺爺見拿我昨天洗的襯衣，我剪開後，簡單包了下，抱起妮子就往鎮上跑。讓龍龍在家，等他爸媽回來告訴他們，讓去鎮上醫院找我，也許天氣熱，也許是著急，汗水直流，妮子邊個我擦汗，邊說“放我下來，不疼，隻是剛才嚇著了。”或許她確實還怕了，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疼。因為我小時候也被開水燙過，特別疼……我現在就記得那種疼。我翻過兩座山，妮子她爸就追上來了。令我不解的是，他竟然奪過妮子往回走，我攔住了他。他說：“家裏剛買了化肥，沒多少錢了，上醫院得花好多錢，他實在拿不出來了”他還說燙傷是小事，他小時候也燙傷過，在家裏養了幾天，用點土方自然就好了。我對這種自然好不能理解，於是馬上上前攔住了他。
“我知道你沒有錢，我有，我給妮子看。”
“可俺沒錢還你啊！”
“不用你還。”說著我就把妮子抱了過來，他隻是呆呆地看著我說話，也沒有跟來，我理解他作為父親給孩子看不起病的心情，但我不能讓妮子留下後遺症，那樣會毀了她。可她爸這麼一鬧，妮子說什麼也不肯去醫院了，說她不疼，不用去醫院了。
“妮子，聽我說，叔叔有錢，能給你看病，放心吧！沒事兒的。”
“可是花完錢，俺就不能上學了，俺還想上學。”她邊說邊哭，她從我手上掙紮開勉強站了起來，我看得出來，她是忍者疼痛。狗蛋兒也哭了，邊哭邊說：“俺沒用，俺沒用……。”說著蹲到了路邊兒。
“妮子，聽我說，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咱先去看病，你難道想變成瘸子嗎？那你一生就完了。”
“聽話，我會給你看病，供你讀大學，現在你得去看病，傷口越來越厲害了，再不處理，真的會有問題的。”說著我把她背起來就走，這次她沒有掙紮，也許她真的害怕了吧！狗蛋兒也跟了上來，一路上我和他兩個人輪流背妮子。剛好有客車過來，我就把妮子背上了客車。我們也歇了會兒，和客車司機要了瓶水，到鎮上後，醫生作了簡單處理後，說讓去縣裏，她說看傷口挺嚴重的，我就在鎮上租了個車，帶她往縣城趕去，狗蛋兒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到縣醫院後，人不怎麼多，醫生馬上給妮子的傷口作了處理，說我們來得太及時了，不然妮子的腿會出大問題的，我把身上僅有的兩千多作為押金，又去附近自動取款機處取了五千多。醫生讓妮子在醫院住幾天，等傷口好點再說，狗蛋兒不同意住院，醫生責備說沒見過他這麼作父親的。我幫忙和醫生說了一下他們家的情況，醫生表示同情，但還是建議妮子住院觀察幾天。我費了好久口舌終於說服了狗蛋兒，但是狗蛋兒說他不能陪在醫院，得先回家去看看，放心不下，臨走前讓我幫忙照顧妮子並要給我下跪，我拉住了他，給了他回去的路費，他死活不要，跑出了醫院，我在醫院照顧了會兒妮子，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想著妮子一定餓了，我就給妮子倒了杯水，問她：“妮子，想吃什麼？叔叔給你買。”
“叔叔，你出去吃飯吧！俺不餓，俺爸明天給俺拿油餅。他回去取錢了，他明天就會還給你的。”
‘“妮子，我把你當家人看，親人給親人看病，需要還錢嗎？你現在燙傷了，得補充營養，想吃什麼？叔叔給你帶。”
“叔叔，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我真的不餓。”
“那你乖乖躺著別動，有什麼事就按床頭鈴聲叫護士姐姐，明白嗎？”
“嗯，知道了。”
“現在傷口還疼麼？”
“沒剛開始疼了。”
然後我就出去了，我買了兩斤餃子和三個肉菜，又去超市買了幾瓶飲料和一些零食，又買了一些水果。進了病房後，一個護士正迎麵走了出來，我對她笑了笑，她轉過身對我說；“你女兒真懂事。”我沒做解釋，隻說了句：“謝謝！”
“叔叔，你回來啦？”
“嗯，起來吃飯了。”
“我真的不餓。”
“你不吃，叔叔也不吃了，就當是陪叔叔吃好嗎？都一整天了，你就忍心讓我餓著。”
“可我——”
“我不知道你爸和你說了什麼，現在我是大人，如果你真把我當叔叔的話就聽我的，我累了一整天了，你就連個飯也不讓我開心地吃嗎？你再這樣，我不管你了。”我假裝生氣了。
“叔叔，對不起，我錯了，咱一起吃飯吧！”說著她就哭了。我為她擦幹眼淚，對她說：“這才是乖孩子嘛！叔叔好餓喔！”我扶起妮子，把餃子和菜擺到了床頭櫃上，由於妮子針頭紮在右手上，我就先喂她吃，並且打開飲料，這回她很聽話，邊吃邊喝，隻是不住地讓我先吃，她吃得很香，也吃了不少，估計小丫頭餓壞了。
“叔叔，我吃飽了，你快吃吧！”
‘“真飽了嗎？”
“嗯，真的，你看我的肚子，都圓了。”
“給你根兒香蕉。”我剝開香蕉皮遞給她。
“餃子好吃嗎？”
“好吃，比俺媽做的還好吃咧！”
“那叔叔以後經常買給你吃。”
“謝謝叔叔，等我腿好了，幫你找二丫姐姐。”
“好，咱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她快樂地念叨著童語。接著我就開始吃飯，沒多久，妮子的藥瓶裏的藥滴完了，可能進空氣了，手上回血了。不一會兒，護士就進來了“你這家長怎麼這麼不小心，光顧自個兒吃了。”
“你別說我叔叔，都是我自己不好，他都忙乎了一天啦，那會兒他自己都沒有吃，先喂我吃飯的。”妮子很不滿地說道。
“這小姑娘，真懂事，你真有福氣。不對，她剛才叫你叔叔？”
“嗯，他父母有事兒！”
“哦，我就說嘛！以後有事兒早點告訴我。”
“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小姑娘，再見！”
“叔叔，對不起，都怪我！”
“沒事兒，沒聽見她誇我有福氣呢嘛！”
“可是叔叔你沒有孩子呀！”
“是啊！都沒結婚，哪來的孩子？”
“所以你想和二丫姐結婚對嗎？你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幸福的。”
“你也很幸福啊！你爹媽也很疼你的，隻是經濟條件差些，你應該學會去體諒他們。”
“叔叔，我懂的，謝謝你！你那麼好，二丫姐一定會嫁給你的。”
“但願如你所說吧！還想吃點什麼嗎？”
“不了不了……真吃不下了。”
“那你乖乖躺會兒吧！我去扔垃圾。”
“嗯，好。”
我可能也餓壞了，把剩下的餃子和菜全都吃了，回病房後，妮子拿著剝好的香蕉說：“叔叔吃香蕉。”
“嗯，好的，謝謝你。”此刻，我想起了小穎，拿出錢包，看著小穎的相片，一個人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隻是感覺腦子亂亂的。妮子湊過來看了看說：“你想二丫姐了？這張相片，我在二丫姐家見過，一樣樣的。”
“是嗎？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這張是相冊裏最好看的一張呢！”
“嗯，叔叔也這麼覺得，早點睡吧！”
“好，叔叔也早點睡吧！”
“躺下，叔叔給你改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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