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57 更新時間：15-06-22 20:29
曉光入道白素傷，
料峭春風催斷腸。
行到窮路謂何解，
碧血潛處君白裳。
當日與月再度交替，前時還炊煙渺渺的村莊儼然一片廢墟。
棕衣少年本是容光煥發，踏著矯健步伐，穿過樹林，跨過小溪……來到村口，頓生疑慮。
常理而言，村所以為村，當有燒食，有下田。而今，竟連路上行走的人都沒有！
任穹落下意識放慢腳步，提高警惕。
四下空無一人，唯有瓦縫間生起的風，吹得房屋搖搖欲墜，讓他沒由來地生出幾分恐懼。
少年停下腳步，望一眼，鮮血！
他眼瞳放大，僵了片刻。
“姑姑，玉兒……”他喃喃著，似乎一起了什麼，他拔腿就跑，沒命的跑！
直到筋疲力盡，他雙手撐著雙腿喘息。
一抬頭，鮮草，竹籬，血液，屍體——映入眼簾的，正是他姑姑的屍體！
他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景象，手指收成拳。
“姑姑！”他高喊，撞|入竹籬。
他的腳步愈來愈慢，甚至倒退了數步。
滿眼的鮮血，滿世界的紅豔。那種紅，妖冶得漸欲刺傷人的眼球。仿佛來自陰間的奪命魔咒，帶走了所有生的希望。以及，少年曾萬事無畏的心。他一個趔趄，跪在地上。
“姑姑……”清風中，少年淚眼朦朧，形影相吊。他的眼前變得模糊，仿佛天地間隻剩一抹素淨的白……
“玉兒？”他抬起頭，閃出幾分驚疑。
“嗯。”
“可不可以一直陪我？”他抓著楊囅玉的衣角，垂下頭。
“嗯。”楊囅玉點頭。
少年猛地抬頭，望著楊囅玉，多少的心緒，漸漸化作兩行熱淚，一抹微笑……
“真好……”
還有你，真好……少年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久久地望著。暖陽繪下那兩葉人影，嵌上白色的靜謐，棕色的淡笑，一切的一切相輔相成，竟美得似那南柯一夢。
不知過了多久，任穹落站起來，拭去雙頰的殘淚：“玉兒可知是何人所為？”
“妖。”楊囅玉輕聲道。頓了一下，又補充說：“觸犯天條，我已將他們就地正法。”
任穹落臉色微變，細細地端詳著楊囅玉的雙眼，卻隻看到兩個黑洞。“玉兒……可是記起什麼了？”
“沒有。”
他暗舒一口氣，澄澈的目光流瀉在白衣男子清瘦的臉上，添得幾許殷切：“玉兒隻作我的家人可好？”
“嗯。”
“絕不反悔嗎？”
“嗯。”
少年笑了，真誠的，寬慰的，如嬰孩般的……“此生若尋得一安家所，大概隻有玉兒之所在了吧。”他的手移到楊囅玉的手腕上，掏出一個紅豔的平安符放在其手心，“這是姑姑所留下的，不求百歲苟長，但求我唯一的家人安康。”
“嗯。”楊囅玉點點頭。
日光漸收其銳氣，往西天挪步，一點霞韻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少年的指尖輕觸楊囅玉的眼角：“玉兒，我昨日找到醫你雙眼之法，隻需尋得東海玄靈珠，傾天神戟和千年百花露。”
似乎有著莫大淵源，楊囅玉陷入沉思。許久，他卻啟唇問：“這三者，與醫眼有何幹係？”
“不知，玉兒非一般人，焉用非一般的方法，姑且試試吧。”
“非一般人……”楊囅玉臉半斜，顧自喃喃著。忽而又問：“你知道我原本不是人？”
任穹落微愣：“玉兒會生氣嗎？”
“什麼是‘生氣’？”
“既然知曉自己是仙人，是否及時回天，再不回來？”任穹落很清楚地知道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尤其是在此人麵前。
畢竟，他，已是他唯一的家人。
少年看著，等著。他從不破壞白衣男子的恬靜，也從不催促他。
見楊囅玉搖搖頭，任穹落竟生出幾分欣慰。
這夜的村落格外安詳，月色中少年繪聲繪色地講著一段人神戰魔的經曆。白衣靜靜地聆聽，偶爾會輕點頭，這讓少年更樂此不疲。
直到月上柳梢，少年伸了個懶腰，語氣卻沉下來：“玉兒可否等我一日，待我葬下村中死者……還有姑姑？”他神色黯淡，但當看到那一雙空洞的眼眸，他忽然深吸口氣，恢複常態：“然後我們先去找玄靈珠？”
楊囅玉輕輕點頭。
日夜更替，他們踏上尋路。前方尚不知有多少險阻。至少此時物候尚新，紅英紛紛，兩名男子穿梭在叢林幽徑。
棕衣少年大步流星往前幾步，踢開道上石子。白衣男子波瀾不驚徑直往前，身形挺拔，舉止淡雅，全然看不出是個眼睛有缺陷的。
任穹落就奇怪了：莫非他還能感知這道上有什麼？幹脆站到一旁，看楊囅玉怎麼走。
誰知楊囅玉一反常態，健步如飛。任穹落才剛站定，便華麗麗的被撞倒在地。
一時驚落枝上桃夭。
紅英繽紛，洋洋灑灑，紛紛落在一棕一白身上。少年驚魂未定，腮如桃紅，眼睛一眨，一眨……“玉兒……沒事吧？”
楊囅玉搖搖頭，撐著站起來，背上的花瓣悄然滑落。
他就靜靜地站著，任穹落卻已經心領神會，一步一聲巨響地走在他前方。
白衣男子循著聲音，小心翼翼地踩著每一個少年踩過的腳印。
誰也沒再說什麼，大概，正是無聲的默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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