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57 更新時間：16-01-06 12:13
黑漆漆的房間陰森冷寂，清瘦的昏影托著一個發光的水晶球，“咻”地一聲栽進軟長椅。
“佩裏”，奧蘭多閉著眼睛，嚴肅地說，“戴安娜·威克爾森雖然年輕，卻十分謹慎。從她碰到我的反應來看，似乎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勁。”
“也就是說，她無機可乘？”
奧蘭多突地睜開雙眼，腥紅的瞳眸凝著暗暗發光的水晶球，“再謹慎，她也有弱點”，他拉出一個悠長的笑弧，“丹尼爾·克羅夫特就是她的弱點。”
陰影中的男人似有遲疑，又問：“契約者那邊…”
“這也正是最頭疼的。她厭惡貴族，我就在她麵前挑弄是非；她憎恨吸血鬼，我就用自己的身份加以試探。結果，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佩裏沉默了一會兒，“連吸血鬼也刺激不了嗎？”
奧蘭多搖頭，“除了凱瑟琳的屍體有點兒用，其他的根本無法喚醒她。而且我最怕的，是到時候她醒過來，原有的意識都遺失了，那我們一直苦心經營的成果就…”
“貝思爾德殿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冰冷的聲音穿過水晶球，回蕩在黑漆漆的房間裏，“我擔心您的身份很快就會被發現。”
奧蘭多伸長手臂，“啪”地一聲，擠掉指邊的燈盞。燈盞倒在地上，燈油咕嚕嚕地流了一串。白線蘸了燈油，亂糟糟的線頭攏到了一起。
玻璃瓶裏的橙色猛地晃動，在水晶球麵前發出詭異的光芒，“我已經找到替罪的人選了，萬無一失。”
說著，那雙猩紅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縫裏幽幽地飄出一股死亡的氣息。
尖頂拱門前，一抹灰色仰著腦袋。門楣上的字刻進灰色眼眸裏，撓得卡桑德拉焦灼茫昧。她往左挪了幾步，又朝右扭了兩下，才下定決心，走上前敲出“咚咚咚”的聲響。
“進來”，約瑟芬的聲音沉沉的，度過厚重的拱門揚到外頭。卡桑德拉應聲推門，鎏金長桌後，那把灰白的胡子，“刷”地映入眼簾。
“約瑟芬！”一灘灰色溜進來，笑盈盈地看著他，“看起來精神多了。”
“嘿”，約瑟芬把眉毛揚高，刻滿皺紋的手掌蓋上她的腦門，“丫頭來看我，我就更精神了。”
卡桑德拉咧嘴，鑽進一堆胡須裏，“進來之前我還擔心，會不會打擾到你。”
約瑟芬抬起食指，“嗒”地戳向卡桑德拉的臉頰，“是不是有什麼想問我？”
卡桑德拉尷尬地傻笑，“約瑟芬怎麼會知道？”
“我能不知道嗎？看你笑得眉頭都舍不得展開，就知道你有事。說吧。”
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坐下，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其實我今天來是因為…因為…約瑟芬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問過你，異能到底該怎麼使用，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
約瑟芬抬起胡須，“我記得，怎麼了？”
“我想知道，如果有人在學院裏隨意使用異能，給他人造成了傷害，會不會受到懲罰？”
約瑟芬咳了一聲，“異能有的時候，本來就沒有規則和約束，在這個學院更是如此。西爾維亞學院隻能教會他們如何更好地施展本領，卻沒有權利更沒有辦法約束他們。”
卡桑德拉一哽，還沒張口就看約瑟芬連連搖頭，“有的異能相生，有的異能相克，可說到底，怎麼使用都是由異能者決定的。”
但布萊爾使用意念控製，操縱了露易絲，更害死了本。這種惡劣的行徑，連一點懲罰都沒有嗎？難道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繼續囂張下去嗎？
“我…”卡桑德拉猶猶豫豫地，“就算有人因此而死，也無所謂嗎？”
“卡桑德拉，聯盟對異能者隻有獎勵和鼓舞，沒有懲罰。”
卡桑德拉忍不住苦笑：其實，西爾維亞學院就是另一個的辛德森聯盟。看起來平等自由，可裏麵的人，還不是被能力等級劃分得一清二楚。這和身份界限又有什麼區別呢？
約瑟芬的眉間，拂過一絲猶豫。她明白，他有他的立場，有必須遵從的規定。她這種一無所有又無一技之長的人，隻能被等級和界限鎖在一個昏暗無望的領域，再多的抱怨不滿，都是徒勞。
怪就怪，她不是布萊爾·斯圖爾特那樣的貴族。她的話，她的命，沒有一點價值。
約瑟芬淒涼地眨眼，看出她心裏的酸楚抑鬱。一團話碾過咽喉，被生生地咽了回去，“聯盟有它的管製方式，有些時候，我也無可奈何。”
卡桑德拉仰頭，眼角微微泛紅，“我知道，約瑟芬為了學院傷神費力。我不該因為一時衝動，跑過來胡鬧。”
“丫頭，你多過來這兒胡鬧胡鬧，我才不會傷神費力。上次你過來，還幫我整理過桌子吧？”
她搗頭，“看你實在太累，就多管閑事地把這兒給理幹淨了。反正以前在灰色地帶，幹這些活兒也習慣了。”
她頓了頓，眼睛瞄向桌角，“其實，我、我看到了。”
“什麼？”約瑟芬的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你看到了什麼？”
“我、我看到了那張羊皮紙裏寫的話。”
約瑟芬長歎，低著眉須一臉惆悵地解釋：“我不想瞞你，但這種事你不知道是最安全的。”
卡桑德拉一聽，更好奇了，探過腦袋就問：“那個‘她’是誰？”
“嗒”地，約瑟芬又戳向她的臉頰，“你啊你，就知道你忍不住。”
約瑟芬坐直身子，靠著高背椅微微地眯起雙眼，“那上麵寫的，是一則預言。”
“預言？”
“有關聯盟和賽多斯大陸的一則預言，這則預言所指的‘她’，將是摧毀聯盟安定的人。”
卡桑德拉嚇得一聲驚吼，“難道說，這兒將會出現動亂？”
“我到現在也不敢確定預言指的是誰。”
她還年輕，不，她已經老了，不，她隻是迷失了。
卡桑德拉仿佛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心“咚咚”地跳個不停。約瑟芬金藍的眼眸裏全是絕望，“卡桑德拉，答應我，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不會的！”她信誓旦旦地回答。
可約瑟芬臉上的憂慮有增無減，好像她的誓言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那什麼時候，才能篩選出最終的結果？”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
“是…”卡桑德拉灰溜溜地低頭，“是文森特老師上課的時候說的。”
約瑟芬刹地豎起眉毛，不可思議地盯著她，“他上課還和你們說這些？”
“隻是偶爾提過一兩次，大多數時候，什麼都不說。”
整天昏昏欲睡的，哪有時間和他們說話。就連這個預言機製，都是她纏著問，才撬開他的嘴。
隻是她不明白，約瑟芬聽了以後，怎麼會這麼震驚。震驚到直接從高背椅上站起來，憂心忡忡地盯著她。
“約瑟芬？”
蒼老的手掌伸過來，“我還是很擔心。”
“擔心什麼？”如果是預言的事情，根本就急不來。可從他嚴肅悲傷的眼神來看，他擔心的，是她！
“約瑟芬？”她被牽著鑽進臥室，走到一排高櫃前。約瑟芬“刷”地拉開最裏頭的一扇門。
“你跟我進來。”
“！”
校長室裏，居然藏著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不僅修了一條小徑，盡頭居然還連著一座圓壇！
輕薄的灰塵嗆得約瑟芬猛咳，他拖著金色的袍子，緩緩地走到圓壇邊，擦出一道火光。
黑暗漸漸地變得朦朧，一道閃爍的光焰，拂散開來，照亮了整座圓壇。周圍被凹凸不平的石牆籠罩，沒有窗戶，沒有裝點，簡單得隻有一處凸起的高台。高台筆直地站著，看向他們來時的那條小徑，仿佛這唯一的連通，成了它所有的盼望。
而高台正中央，放著一麵落地鏡子，鏡棱上的雕紋已經磨花，燙金的字也早就辨認不出。平滑的鏡麵蕩出一陣陰森死寂的氣息，似曾相識…
索多爾鏡！
卡桑德拉渾身惴栗，嚇得說不出話，又慌又怕地瞪大眼睛，疑惑地皺眉。
“恩，索多爾鏡。平時它就擺在這兒，隻有等級鑒定那天，才會搬到格萊屋的密室。”
“可、可可是，為什麼要把索多爾鏡藏在這兒？”
約瑟芬蹣跚地走向前，刻滿皺紋的手輕撫磨花的鏡棱，“因為通過她，能看到未來。”
她當然記得！
當初在格萊屋外，約瑟芬說起的時候，她還有過期待。可看到鏡中淒慘狼狽的景象，她嚇得隻敢埋在心裏。
那些黑霧，她是真的遇到了。森林裏，小屋前，切切實實地發生了在鏡中看到的一切。
約瑟芬將她牽到鏡前，退到高台邊說：“我要確信，你會不會遇到危險。”
“危險？”卡桑德拉茫然地轉向鏡子，難道知道了那則預言，就會惹來麻煩嗎？
恓惶的臉，合著噗通噗通的心跳聲，慢慢地從鏡中消失。幽暗的鏡麵裏，淩亂的波紋中，一雙灰色的眼睛絕望地湧出淚水。
“貝思爾德，兩次我都躲在床下，我隻想活下去，活下去啊！”
“為什麼會活得這麼狼狽，痛苦得像要窒息！”
一雙慘白的手拂過她的臉頰，那片無邊的黑暗，仿佛也浸入淒楚靜默。而淚，不停地落下，她喘息、絕望，像走在瀕死的邊緣，輕輕一搖就會墜入深淵。
約瑟芬挨過來，緊張地問：“你看到了什麼？”
“那是我嗎？”
卡桑德拉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軟在約瑟芬身上，拚命地喘息。她要死了嗎？死在那片無邊的黑暗裏嗎？
“咚咚咚”、“咚咚咚”
細碎的敲門聲，沿著小徑延綿不斷地飄進來。約瑟芬尷尬地皺眉，拉起她匆匆地折返。
尖頂拱門推開，卡桑德拉低下頭，怯生生地看來人一眼。
“進來吧。”
那人愣了一下，瞅了她兩眼，走進去關上了門。
“呼、哈、呼、哈。”
卡桑德拉靠在門邊，像虛脫了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氣。
剛才她看到的，真的會發生嗎？貝思爾德？這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她在哪裏？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絕望的話？
“約瑟芬校長，明天學院將著手調查野獅咬人事件，聯盟提供給我們的資料，我已經交給負責調查的異能者們了。”
細微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惹得卡桑德拉湊到門邊。
“從資料來看，這起事件似乎並不簡單。那些傷口雖然很像野獸所為，可仔細地看，卻十分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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