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4 更新時間：15-08-28 14:48
待她的生命體征平穩下來，一條拓麻方才跑到盥洗室將口腔中殘餘的血腥味清理幹淨。
或是長時間以血液錠劑為主糧，當真正觸碰到鮮血的時候他會本能地渴求，卻又下意識地去回避。服用血液錠劑以緩解饑餓，這本來是為了達成與人類和平共處才設定出來的方案，可是現在夜間部已不複存在，吸血鬼與人類之間也始終保持著相互戒備的狀態，盡管如此，他還是一直保留著食用血液錠劑的習慣。
在和平方案被提出來時，他曾認為那隻不過是天馬行空的幻想，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喜歡幻想的是他。明明種群之間的平衡已被打破，明明他已不需再顧忌會受到學校條例的管製，但他還是一味地強忍著不去吸血。隻有一點也好，他想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人類，慢慢地理解人類的思維，然後揣摩她的想法。
因為一個人類而改變，這在大多數的吸血鬼看來，這大概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步，決定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
隻是，如今，他所做的決定經已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以前？往後？不，他並沒有想太多的東西，時間也並不允許他作出太多的聯想。
托起一把微涼的清水直往臉上潑，任由散落的水滴將他的發際、衣領全部濺濕，他無力地將雙手撐在盥洗盆的邊緣，直視著鏡像中鞏膜充血的自己。
“可惡！”現在的他到底要以何種麵貌與她相向？又該用怎樣的語氣向她闡明事實？一切都變得很被動，從再次遇見她的那一天起，幾乎所有的事物都在朝著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逐漸崩壞。如果可以，他寧可被攻擊的是自己，僅有他自己。
倏忽，一股腥甜的香氣伴隨著空氣撲入鼻腔，他的腦海裏頓時嵌滿了警告信號。而後，他發瘋似的往那間她暫住的病房狂奔。
身為吸血鬼的他不可能沒發現那是一股由吸血行徑所散發出的特殊氣味，而傳出氣味的方向是……
“菅原！”一聲叫喊後，一條拓麻用力地將病房的門推開。
在看見室內場景的同時，他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失去身為人類理智的菅原璃在吸食著主管醫師的鮮血，他眉梢緊皺，下意識地壓製自己不去采取任何製止的舉動。明知不該，可他卻偏偏可恥地選擇了猶豫，因為錯不在她，該反省的也僅有他，所以他很清楚他失去了阻止她嗜血的權力。
遍布消毒水味道的空間裏頓時出現了第三者的氣息使正在覓食的她猛然警惕起來，稍抬首，在看到一副並不陌生的臉正以哀愁的神情麵向自己的時候，她不由地鬆開了緊咬住人類頸項的獠牙，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
擦拭嘴邊殘留的血跡，她的瞳孔驟然緊縮，不可置信地俯視著傾倒在床沿上的白色身影。剛想詢問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的時候，數十道細碎但卻意外悅耳的聲響一同在她的腦海裏躍動，占據她所有的思想，吞噬她僅餘的理智。隨後，一股莫名的騷動在她的體內彌漫，乳白色的獠牙開始在空腔內蠢蠢欲動。
嗜血的衝動突然湧上心頭，但在看到那雙碧綠的雙眸後，她硬壓下在腦海裏滋生的所有不當念頭。很快，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在她的腦袋裏蔓延。她迅速地退到牆邊，用腦袋敲擊堅硬的牆壁，以喚回神智的清醒，料所不及的是，她魯莽的舉動為她帶來的隻是片刻的冷靜。
血液緩緩地從額角溢出，順著她光滑潔淨的額頭往下垂滴，漸漸模糊她的視線。拭去鮮紅的液體，她拚命地按壓住不停顫抖的雙肩，最後，一個箭步衝到距離自己最近的窗台，躍出室外。
目視一切，一條拓麻突感心跳漏拍。很快，他隨著菅原璃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透過窗戶，在看到倉促的她安穩地落於平地後，他舒了一口氣，然後按鈴緊急呼叫醫護人員對驟然失血過多的醫師進行搶救。安頓好一切後，他方才匆匆離開醫院，追尋那抹焦躁的身影。
單影，茫然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打轉，下意識地去避開行人，不是因為現在正赤腳行走的她覺得有多尷尬，而是生怕一再靠近人類，她便會作出不能自控的舉動。才知道，人類的過度饑餓是一種無聲的折磨，吸血鬼的過度饑渴便是一種地獄般的煎熬，而這種感受正是引領吸血鬼們步向END的主要緣由，到底，還有多久，她會走到這一步？
沒待她設想太多，一把細碎的腳步聲正悄然靠近，她頓時感覺鼓膜一陣銳利的刺痛，痛覺通過神經傳入大腦，最終在腦海裏顯現出危險警報。
她半彎身腰，忍住喉間一股幹澀的惡心。
路過的不良青年見此狀，便順勢地搭上她落拓的肩膀，“美女，怎麼一個人呢？跟……”
突然的搭訕使她不由地全身顫栗，沒待身後人把話講完，她便憑著過人的力道將陌生人一把甩到牆上。
捂住被牆壁撞得有些生痛的後腦勺，男生不禁訝異，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隻因為他不認為麵前的般消瘦的她竟然可以如此利索地將還算健壯的他甩出3米之遠。
感到不可思議的又何止一人，菅原璃無措地低首俯視著自己的雙手，不由輕笑。事實，就這麼有力地提醒著她發生的所有已不可逆轉，她是吸血鬼，這已成定局。
血液不斷地在麵前這副名為“人類”的容器中流淌，散發在空氣中的氣味使她的理智在瞬間崩潰。
咽下一口唾沫，她搖搖晃晃地走到過路男生的跟前，低語：“你不該在這種時候來招惹我的。”
麵對超出想象的發展，男生失措，但礙於麵子，他還是伸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硬扯出一抹別扭的笑容，“沒想到你意外的主動呐。”
仰首，踮起腳尖，她慢慢地將腦袋向他的頸項湊近，在伸出饑渴的獠牙之際，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正在進行時的動作打斷。
及時趕到現場的一條拓麻將男生的手禮貌推開，然後將菅原璃拉到自己的胸前，把提前準備好的耳捂套在她的腦袋上。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他紳士地對麵前的過路人說道：“很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擾。”語畢，他的笑意不再，深邃的雙眸更是犀利。
男生一震，忘卻了言語，而後慌忙落逃。
送走一波麻煩，驅走不必要的災禍，他靜默地凝視著她的發頂，淡淡說道：“感覺有好一點嗎？”從人類變成吸血鬼，她的身體結構在本質上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而最首先得到改變的是五感，所以她會對搏動的血管敏感，因為突然出現在自己耳邊的血管雜音抓狂。
閉上眼睛，她努力地讓自己的思想放空，可問題終究還是會回到原點。轉身，她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的臉龐，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對她撒謊，“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
麵對她問語，他拚命地在腦中搜羅詞句，但最終還是尋覓不到半句具有意義的語言，因為，他很清楚，她要的不是安慰。
許久，她無奈嗤笑，道：“對啊，你不知道。”因為是她的道路，所以能夠作出決定的也隻有她自己，那麼，“請不要再插手幹預我的事情。”
她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趁理智尚在，她想要優先完成目前的要務，而在這些項目裏頭，沒有他。
“等等……”麵向即將離開的身影，一條拓麻條件反射地將她的手肘抓緊，卻無言再續下文。
她的眼眸一暗，隨後心平氣和地說道：“會追出來是因為擔心我會哭嗎？還是懷疑我會自尋短見？”她捏緊拳頭，然後放開，暗示自己要更有勇氣，“我不會幹這種無聊的傻事的，”所以，“請放開。”語畢，她將他的手移開，獨自朝著昏暗的小巷走去。
他看向落空的手掌，眉宇間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傷，“不可原諒嗎？”所以，現在的他才會連去擔心她的資格都沒有。
真的，再也沒有以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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