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4 更新時間:16-01-26 00:19
與此同時的王帳中也並不太平。
“殿下,為何還不以那唯別為質向蕭國提出交換被劫的軍糧?”說話的人身著月氏貴族服侍,美髯,看樣子應該是個文官。
“太傅,孤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會行如此偽作之事。”
“那敢問殿下臣辛辛苦苦捉來那唯別就是為了讓殿下泄憤的麼!”
“這是你假借孤的名義,與孤何幹?”
“你!好!既然你要泄憤,何不殺了他!”
“我已命人用刑,再者兩軍交戰與一個男寵有何關係!孤殺他泄憤有損我軍顏麵。”
“我看不是顏麵問題,而是你不想!容兒,我知道你易動惻隱之心不忍傷害無辜。可兩軍交戰並非你一人驍勇善戰便可,這戰場多的是陰謀詭計,你萬不可婦人之仁!即使胸懷大誌,可你的心若不夠堅硬,這將會成為你致命的弱點!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的敵國王爺的男寵!臣懇請殿下以唯別為質,交換被劫糧草!”
“太傅,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請起!我從小師從太傅,如何能受您這一拜!你等我帥大軍直下逢陵,奪回糧草,何須要那小小唯別為質!”
“不行,以唯別為質風險最小。探子來報,唯別深受蕭衍寵愛,那蕭衍素來不務正業,昏庸無能,以唯別為質,他一定會答應我們的條件!你若不答應,那老臣便長跪不起!”
忽容看著太傅,太傅已然蒼老。父皇少有閑暇陪他,太傅陪著自己長大,自己心中縱有千軍萬馬,在太傅麵前,他忽容依舊是那個當年頑皮搗蛋卻又害怕孤寂而哭泣的孩子。是太傅護著他成長,護著他奪得太子之位。
“太傅請起,孤答應你。”
“容兒,難為你了。”
“太傅的苦心,孤明白。”
“那就好。我這就命人去修書。”
“好,勞煩太傅。”
忽容是無奈的,他望著太傅遠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是淡淡的落寞。他不喜歡權術,他隻喜歡馳馬疆場,手刃敵人的感覺。他熱愛看到敵人眼中的恐懼,卻又深深同情著戰火紛飛中恐懼的人們。
“來人!”
“殿下。”
“把唯別帶上來。”
“是!”
唯別的臉上帶著血痕。他看著忽容,這個英氣逼人的月氏殿下脫去一身鎧甲,眉宇帶著優柔。
“太傅要孤用你換回糧草。”
“那殿下就用唯別與王爺交換。”清冷的聲音響起。
“蕭衍會答應嗎?”
“不會。”
“孤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冷靜。你不怕孤?”
“唯別不怕。”
“為什麼?”
“殿下雖下令用刑,但每次都未下死手。殿下不想殺我。”
“你倒是聰明。是,我不想殺你。兩軍交戰,與你無關。”
“殿下小心!”
不知是誰的呼聲,忽容隻感覺自己被撞退兩尺。
霎時銀光一閃,緊接著便是刀刃刺入肌肉的聲音,唯別伸手觸摸。猩紅的血液,帶著溫熱,帶著甘甜的氣息從自己的身體中緩慢流失。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起來。
彼時忽容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唯別,抽出短刀向前擲出,刀在空中旋轉著死死定入欲逃刺客的大腿,接著周圍的士兵一擁而上將偽裝成侍衛混入王帳的刺客拿下。
“帶下去!”
“是!”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有些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危險的發生。
“唯別,唯別,你怎麼樣?”
“無礙。”
“為何要替孤擋刀?”
“殿下重情義,如此殿下欠唯別一個人情。”刀入肩骨,傷口之深可見白骨森森。忽容不明白唯別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臉上怎麼還會有笑容!
“來人!傳軍醫!快傳軍醫!”
軍醫火急火燎地趕來時,忽容已經將唯別安置在床上。那軍醫是跟隨忽容多年的禦醫,一聽是忽容傳的軍醫,以為忽容出了什麼事,途中又聽說有人行刺,更是焦急萬分。一進王帳不見忽容,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直直的衝向裏間。
“殿下,殿下,可是哪裏受了傷?快讓老臣看看。”
“王老莫慌,孤無事,是他。”
忽容起身讓開,這時他才看清床上還躺著一人,滿身的血汙,臉色蒼白,肩骨上插著一把短刀。
“這是?”
“剛剛有人行刺孤,他替孤擋了刀。王老,孤欠他一個人情,孤要他活著。”
一個王者太注重情義不是一件好事,但王老陪伴忽容多年,知道這是忽容秉性,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盡他最大能力護忽容周全。這人替忽容擋了刀,不管是什麼身份,都該救的,若救不活,忽容可能會記掛一輩子。
“殿下別急,讓老臣看看。”
“好。”
王老走上前檢查唯別的傷口,刀已入骨。身上有鞭傷。
“此人可是捉拿回來的敵國人質唯別?”
“是。王老,到底如何?”
“刀已入骨,失血過多。命人那熱水來,準備拔刀。煩請殿下摁住他。”
忽容將唯別扶起靠在懷裏,死死地摁住,朝王老點點頭。那王老雖已年邁,但下手極穩,示意過後,猛的將刀拔起。接著,殿外守著的人隻看見血水一盆又一盆的端出。
疼痛,劇烈的疼痛。唯別累得連睜開雙眼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冰冷,慢慢地墮入無盡的深淵。他的意識在掙紮著,但無論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睜開眼睛,無法說出一句話。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雨夜,瓢潑的大雨衝刷著人間一切的肮髒,他呼喊著那人的名字,卻再也沒人回應。他這是要死了嗎?死了能見到那個人嗎?不!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殿下,此人失血過多,身上也有多處傷口,可能會有炎症,若發熱是正常現象,待老臣命人煎藥喂他服下就好。”
“多謝王老。”
“殿下,老臣冒昧,敢問殿下,此人醒來後殿下要如何處置?”
“孤不知道。”
“老臣勸殿下早做打算。那臣這就命人去煎藥。”王老帶著一眾仆役都退下了。
忽容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唯別。這人如今是這般的羸弱,這般的安靜。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的唇,因為強烈的不安微微顫抖的睫毛。他忽然有一瞬間那麼希望這雙眼睛能夠睜開,能夠看著自己,就如每一次看向自己那樣的深邃而純淨。你無法通過這雙眼睛看到什麼,可是卻能通過他感受到平靜。忽容的腦內滿是唯別奔向他替自己擋刀的情形,他似乎覺得哪怕是在生死關頭,唯別的表情都是淡然的,他永遠保持著冷靜。
“殿下重情義,如此殿下欠唯別一個人情。”
“你不怕孤?”
“不怕。”
忽容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苦澀的笑容,“為什麼孤永遠不明白你們這些人在想什麼?太傅也是,你也是。”
“殿下,藥煎好了。”
“呈上來。”
幾名侍女將昏迷的唯別扶起,準備喂藥,怎奈唯別緊緊咬著牙,那藥大半都流了出來。空氣中都是苦澀的藥味。
“殿下恕罪。這藥實在喂不下去。”侍女為難的跪在地上。
忽容無奈地揮了揮手,“罷了,給孤吧。”
忽容隻得又將唯別攬在懷中,藥碗遞到了忽容手中。“殿下!這。。。”一旁的侍女的表情都有些驚愕,雖然殿下平日裏一貫待下人都很好,但給人親自喂藥甚是少見。
“唯別,吃藥了。”
在睡夢中,唯別聽到有人這樣喚他。
“唯別,吃藥了。”
“姐姐,唯別沒有生病。”
“你不吃,姐姐就走了。”端著藥的姐姐就這樣憑空消失在自己麵前,唯別是那樣的害怕。睡夢中的唯別隻著單薄的裏衣,慌張的奔跑在長長的走廊上,天突然黑了,偌大一個盼君歸隻剩下風中搖曳的紅燈籠,誰都沒有。他推開所有的門,所有的屋內都是空的。姐姐不見了,再也不見了。
“姐姐,別走!”
“姐姐?”忽容皺了皺眉。
“別走!別走!”這樣的呢喃,又似喟歎,又似哭泣。
“好,不走。你把藥喝了,孤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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