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17 更新時間：16-01-26 00:36
蕭衍醒了。沒有一波三折的病情起伏。箭幸運的沒有傷中要害，所以蕭衍在因失血過多昏迷了三個時辰之後自然而然的醒了。這三個時辰，說是昏迷還不如說是睡著了，因為蕭衍的神情從來沒有如此安寧過。
唯別一直坐在蕭衍臥榻旁邊的椅子上，看著蕭衍發呆。這三個時辰裏他放縱自己什麼都不去想，沒有到底為什麼，沒有下一步該如何做。這三個時辰簡單而漫長，在這個人身邊，唯別好像一下子放鬆了一般。窗外光線的色彩昏暗而曖昧。
“你醒了。”難得的，由唯別開了口。
“是。本王沒死，你跟忽容沒有以後了，也不枉費本王此遭，本王最喜歡做的就是拆散良人。”躺在床上的蕭衍已經沒了一開始的那種憤怒，一覺過後又恢複了那種本王愛如何做你耐我何的表情，似笑非笑，說出來的話半真半假。
“先傳膳還是先喝藥？”唯別此刻卻覺得這人說不出的無理取鬧，但是姐姐告訴過自己病人的脾氣一般都不好，自己還是忍讓些罷。
於是蕭衍尖酸刻薄的話就跟硬拳打在了棉花一般，唯別還是那樣溫文爾雅的神情。一瞬間，蕭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已經好幾次，自己的情緒在不經意間就流露了出來。
“傳膳。”悶悶的兩個字。
唯別去門外吩咐了一身，不一會兒就有侍女將飯菜送進來。軍醫告誡了要用清淡的，可對王爺來說清淡的標準可沒有那麼簡單。端進來的清粥點心之類的就有七八中花樣。蕭衍隻是隨便撿了其中的一兩樣來吃，唯別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又有一小廝模樣的人拎了食盒過來求見。
“王爺，這是謝將軍吩咐奴才送過來的。謝將軍還說。要請唯別公子無論如何讓王爺喝下。”
唯別不免狐疑，站起身來接過食盒，問道：“王爺不吃，我能有什麼辦法？”
那人倒是恭恭敬敬地將食盒遞給唯別，“這將軍沒說。不過將軍應該是相信公子有辦法的。奴才就退下了。”
唯別揭開食盒，赫然是一碗溫熱的中藥，濃濃的苦澀味道已經漫了出來。難道蕭衍還不肯喝藥？唯別的嘴角不自覺的掛上了笑容。
“你們都退下吧。”唯別對一眾侍女道。
“是。”
從剛剛開始蕭衍就沒有說過話了，想必是知道謝軒送了什麼來。此時靠在床邊不說話。唯別望向他，果然蕭衍的神情沒那麼輕鬆。
“王爺，喝藥了。你不喝，謝將軍那裏我不好交代。”唯別小心的將藥端去，他分明聞到這藥裏除了有補血的藥物還有一種驅寒的藥物在。隻有有寒毒的人才需要這種藥材調養，難道？
“王爺身染寒疾？”
這次輪到蕭衍用一臉詫異的看著唯別了，雖然早就知道唯別不簡單，但沒有想到唯別還懂醫。而且那味藥材的味道極難分辨，蕭衍怕人有心利用他寒疾一事還特地尋人在藥裏加了另一味可以掩蓋其味道的藥，居然就這樣被唯別發現了。但蕭衍畢竟是蕭衍，無論何時都能最快的控製自己，偽裝自己。他沒有將自己的詫異表現出來，隻是笑著反問道：“唯別還懂岐黃之術？”
“唯別對毒術頗有研究，也算精通藥理。”
說完兩人都沒有說話。這看似平常的談話其實並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這兩人從一開始遇見就是利用與反利用，唯別和蕭衍心裏都明白這一點。這兩人的身上似乎都有著秘密，他們唯一的不同是唯別對蕭衍的秘密沒有興趣，而蕭衍卻在不斷調查者唯別，調查過程中蕭衍發現唯別的目的似乎不在自己這裏。兩個人都是機關算盡之人，唯別此言一出，蕭衍如何不知道這是唯別在與自己交底。
久久地沉默，考量並不是分毫可以完成的。但最終蕭衍還是選擇了不想欺騙唯別。
“是。幼年留下的寒症。”
唯別的腳步一頓，繼而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談話依舊順理成章地進行了下去。
“王爺好好調理也不是沒有完全取出體內寒氣的辦法。”
“唯別有辦法？”廣尋名醫都辦不到的事，蕭衍不知抱著何種心情看著唯別。下意識的，他並不想唯別會到時候醫不好自己的寒症而愧疚。
“王爺先喝藥吧，這藥材都是這裏沒有的，想必是謝將軍費了心思找來的。王爺喝了藥，我就幫王爺調理。”
藥送到了蕭衍嘴邊，琴師好看的手端著玉質的藥碗，不容拒絕。“你這是在要挾本王？”
“是。”
蕭衍笑了笑端過藥幾口喝下，忽然扯過唯別，冰涼的唇就這樣覆了上去。
唯別隻覺得唇上一涼，接著口腔裏就是苦澀的藥味，蕭衍將藥渡了過來。他想要將蕭衍推開，奈何他不會武，力氣如何抵得過蕭衍。蕭衍的吻快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從蕭衍笑意分明的眸子裏分明看到了報複兩個字。不知怎麼的，唯別忽然就賭氣了氣。他的後背抵著床柱，推搡之間撞到了肩上的傷口，已經快好的傷口又重新撕裂開來，玉碗掉在了地上破碎，雪白的衣服上點點紅痕格外刺目。
蕭衍忙鬆開了唯別，拉開他的衣領，傷口雖然已經好了許多，但足見當初傷口之深。
外麵的侍衛聽到動靜都衝了進來，進來時看到的並不是王爺被刺，也沒有刺客等著他們去抓，而是王爺將那什麼公子推在床柱上，撕著人家衣服，還把人弄傷了。頓時眾人都低頭，尷尬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唯別淡定的將衣服拉好，蕭衍將人全部吼了出去。出去的人忽然覺得自己完了，可誰也沒想到這王爺剛醒就，就。。。
“忽容傷的你？”蕭衍這次是真怒了，他氣得是那忽容居然真敢做出這種事來，氣得是唯別居然不懂得保護自己！以他對唯別的了解，他如何是不會自保的人！同時蕭衍的心裏也有著刺痛之感，這種感覺，這幾天自己所有的情緒，這一切的一切，蕭衍忽然發現，自己可能這的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總是戴著君子如玉的偽裝麵具的人。
“我拿他和忽容做的交換。”奈何唯別依舊是那樣滿不在乎的表情。這世間怎會有人對自己如此無情？
“換什麼？什麼是本王給不了你的？”
“換我的命。”
此言一出，蕭衍看著唯別漆黑如夜空的眸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難怪這人會問自己為什麼會答應交換，難怪這人會問自己為什要救他。原來從始至終，眼前這個人就沒有相信過自己，也從來都沒有對自己有些許的感情。他用這樣的代價為自己鋪後路，他不是沒有自保，這就是他自保的手段。傷雖重卻不致命，如此一來忽容欠他的恐怕是個不小的人情。
蕭衍緩緩的張開雙手，將這個可以麵無表情的傷害自己的人一點一點的抱在懷中，“這一切結束之後，跟我回王府吧。”蕭衍意識到，多年來自己還有謝軒，還有偌大的王府，還有曾經母妃對自己深深的愛作為活下去的信念，再不濟還有仇恨，而唯別呢？用自傷來自保，這是如何的絕望。
“好。”時間是緩慢的停滯。
血已經不再流了。蕭衍的懷抱是微涼的。
“來人。”
“公子。”
“你們進去打掃一下，我回去換套衣衫。對了，另外派個人告訴謝將軍，王爺的藥裏還少了一味黃連。”
誰都沒有看到走遠的唯別臉上是如何孩子般得意的笑。
唯別要去換衣衫，並沒有讓人跟著。走至一半忽然看見王淵就在前麵不遠處，若是平日裏的王淵注意到自己，肯定會極其熱情而諂媚的前來問候。唯別正想繞開，可今日的王淵卻沒有注意到唯別，在這相對僻靜的地方，好像在等人一般。果然不一會兒王淵平日裏的一個心腹就走上前來。
“都辦妥了嗎？”
“回大人，辦妥了。”
“莊奇弄死了嗎？”
“屍體已經處理了。”
“王爺問起來，就說是他眼見事情敗露畏罪自殺了。”
“是。”
王淵的這個心腹唯別也沒有少見，平日裏王淵來自己這裏或者是進進出出幾乎都帶著這人。莊奇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畏罪又是怎麼回事？唯別躲在角落裏，隻看見唯別的臉上那副得逞的笑容似乎在哪裏加過，還有這壓低了語調談話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出神間不小心觸碰到了放在一邊木箱上的物品。
“誰？”
“唯別見過將軍。”
王淵一看來人，繼而臉上堆起了笑容，“原來是公子。公子可有何事？”
“路過此地而已。”唯別一邊回答一邊不斷地在回憶什麼，這個人唯別總覺得與當日綁架自己的那夥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原來如此。誒，不知公子的衣衫上為何有血跡？可是公子受傷了？淩皎，去給公子請軍醫。”
“是，小的這就去。”這個名喚淩皎的人，名字起的幹淨可著實一副其貌不揚的外表，那雙眼睛裏是一眼就可看穿的貪婪。像王淵這樣的人，用人最怕那人是個沒有弱點的人。而這淩皎的心思讓人一眼就能看穿，王淵許以重利，倒不失收為己用。
“不用了，這不是我的血。是王爺的血，王爺重傷，血濺在了我的衣服上，我這要去換身衣衫。”
“什麼！王爺重傷？怎麼會？這軍醫不是說無礙嗎？”王淵的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那隻是為了穩定軍心，還希望王將軍替王爺保守秘密。”
“這是自然，隻是王爺到底如何了？”
“未在旦夕。若無什麼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那公子慢走。”
王淵看著唯別走遠的背影，臉上虛假的笑意漸漸退去，不免皺起眉頭來。如果蕭衍真的像唯別所說的那樣重傷，可不失為一個好機會。一旁的淩皎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大人，你說這唯別公子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需不需要小的？”說著，他將手放在脖子上做了個殺的動作。王淵不免流露出欣賞的神色來，他的身邊就缺這種有弱點無原則又衷心的人。
“無事，你派人跟著他，必要的時候再出手。看他剛剛的樣子不像是要與我們為敵的態度，再者王爺身邊有我的人，如果他敢亂說什麼，本將軍必然不會讓他活著。”
“將軍英明。隻是將軍事成之後可千萬別忘了小的。”
要蕭衍死在這逢陵城，當然有蕭乾的意思，而蕭衍一死軍心大亂，自己無論是引兵進城報效月氏還是掛帥上陣顛倒局麵然後接著回朝做奸細都是未來一片光明的事。“本將軍自然不會忘了你。”自然不會忘記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王淵的這樣的人，往往要做的就是不擇手段。
“對了，你順便去查探一下王爺是否真的重傷？”
“將軍不相信唯別公子？”
“有些事自然要做完全之策。”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主仆二人相視一笑，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月氏趁著蕭衍受傷，整頓大軍，現在兵臨城下。冬季的天黑得早，外邊火光驚天，馬蹄嘶鳴，敵人來勢洶洶。蕭國士兵勉強整頓準備迎戰，可是知情人都知道，逢陵城內兵力不多。之前的消耗戰到底拖垮了蕭衍的軍隊。請求支援的書函奏折一封一封的送了出去，朝廷倒也不能如此放任不管，早已命令鄰近的軍隊趕來支援。而奉命趕來的援軍卻故意姍姍來遲，就等著逢陵城被拿下之後幾方聯合包圍月氏，至於王爺的安危，王爺殉國而死自然是可歌可泣的，可也有其能力不足的嫌疑在裏麵，而自己則做到了王爺沒有做到的事，頂多是個救駕來遲的罪名，如今的形式，大功小過孰是孰非，誰都知道怎麼選。這要怪也隻能怪蕭衍答應了交換糧草使月氏提前發起了進攻，不然再拖個幾日，他們還真沒有理由不到。
援軍不到，天亡蕭衍。王淵的內心已經是說不出的喜悅，他潛伏在蕭國十年有餘，期間背井離鄉的辛酸隻有他自己知道，現在大計將成，還剩下最後一件事情，殺了蕭衍，替月氏拿下逢陵！
“王爺。”
蕭衍的臉色隱隱的蒼白，看上去的確是一副重傷的樣子，和淩皎查明的消息到時相符。此刻的蕭衍身上滿是蕭條的意味，可到了此刻他對沒有忘記要一眾女婢伺候自己。好一個風流王爺！王淵暗暗觀察了一圈，在一眾侍女中看到了一個手腕上有雲紋印記的，是自己的人。那侍女看見王淵進來也抬起頭來，在蕭衍身側與王淵對視了一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天助他王淵！這次蕭衍必死無疑，誰也怪不得！
“王淵，你來了！快！快！本王如此相信你，你快給本王想想辦法！”
“王爺別急，辦法還是有的。不如讓我率領一支奇兵，衝出重圍去請求援兵？”此時此刻，王淵的臉上竟揚起看一絲詭異的笑容。
“好！好！還是你有辦法！”
“可是。。。”
“還可是什麼？快去啊！”
“隻是末將沒有權力，還要請王爺將兵符借來一用。”
“兵符？對對對，你快拿去！”
蕭衍的兵符到手，沒錯，是真的。看來這蕭衍還真是個沒腦子的主。
“王將軍還愣著幹什麼？快給本王去啊！”
“哈哈哈！王爺，你不用等了。動手！”
一聲令下，那個手上有雲紋標記的侍女從懷中拔出匕首，出刀的速度比尋常殺手快出了幾倍！王淵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蕭衍驚慌的神情在自己眼中放大一般。軍符在手，就等蕭衍命喪黃泉了！到時候自己隻要將一切都推在刺客頭上，誰也想不到人是平日裏頗受器重的自己殺的！
謝軒不在，莊奇已死，唯別又選擇了保命！眾叛親離！也許死亡才是蕭衍的出路。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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