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下)

章節字數:4178  更新時間:15-08-04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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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尹師傅說,若是做了什麼錯事,盡力補救就好。

    那麼,她一定是有認真補救吧。

    莫真琪蜷在床上,用力的抱緊自己。

    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高興地連手都在微微顫抖。心髒像是被什麼抓住了,微弱的痛著。從身體深處湧出的名為開心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將她淹沒。

    忍了許久,小莫終於忍不住抽泣出聲:“太好了,太好了,他真的活著,真的活著。”

    清越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隻要活著,一切都有可能。哪怕是天大的錯誤,都可以來補救。一旦死了,所有的事便都結束。愛也好恨也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隻空留下一些人傷心難過。

    時間也許真的可以治愈一切,現在她願意相信。

    多久都好,她願意等,隻要知道前方不是一片黑暗,現在所有的難過她都可以忍受。

    真好,幸好我們都還活著。

    不知不覺,已在姽嫿穀住了一個月。

    也難怪,穀內一年四季桃花盛開,即使冬季亦不見雪花一片,難怪末繼數不清日子。

    而且,自那日起,青瓷就一直與他在一起,說是形影不離也不過分。倒是小莫,在兩人攜手同遊穀中時不知去了哪裏,每日回來便是深夜,一頭紮進藥廬便不出來。末繼常常望著藥廬上方蒸騰而起的煙對青瓷說,小莫一定是想要煉仙丹。

    青瓷隻是笑,不說話,卻也不像以前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至少末繼能夠大致看得出,何時她是真的開心,何時隻是敷衍。

    然而更多時候,青瓷隻是發呆,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說。

    又是一個月。

    這日,小莫遣走了青鳥,活動一下酸疼的身體,終於想到去見青瓷。

    然而人去樓空。

    歌鳩啜一口桃花茶,緩緩道:“三天前接到上官大人的書信,他們便匆匆回去了。青瓷不願打擾你,隻說日後帝都見,別的就沒有了。”

    “那麼,你跟青瓷說了嗎?她娘親的事。”

    “沒有。”歌鳩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指纖長細白,食指上一枚精巧的戒指,銀絲細密的勾出一朵小小的桃花,“清越說,不必告訴她,機緣巧合,她總會自己知道。”從別人嘴裏聽到的,總是摻雜了太多私人情感,且是別人的事,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同身受。既如此,不如順其自然。

    “哦。”莫真琪點頭。匆匆回房,收拾了行李。

    “怎麼?你也要走?”

    “我回藥王穀。”

    青鳥說,清越這兩個月來,幾乎每日都在昏睡。她送去的藥,清越也按時吃,氣色也比兩個月前要好得多,但總是睡了一日又一日,休尹總是擔心,因為以前從沒有過。她總是精神無比,受的傷再重,第二日便能好全,連疤都不會留下。然而這次。

    莫真琪心知為何,更加不想停留。匆匆告別歌鳩,啟程回藥王穀。

    難得的沒有一睡一天,清越端了點心去後山,瞅著滿山的九輪和白芷吃了一盤又一盤。不一樣的是,給她做點心的,不是月河,而是那日救回來的虎牙——他說自己忘了名字,也許是不想提,清越無所謂。見他的小虎牙可愛,便隨口叫他虎牙。倒也沒被嫌棄,相反,每次叫他,看著倒是挺開心的樣子。

    “虎牙,你的手藝真是好,以後出了穀,隨便開個點心鋪,下輩子都不愁吃喝了。”清越吃得臉頰鼓鼓,一疊聲的讚道。

    其實虎牙剛做的點心相當恐怖,一盤一盤看著吃著都像是焦炭。後來好一些,隻是看著像焦炭,倒是能勉強入口,直到現在,他做的點心連月河都會稱讚,可見下了不少心思。

    “你,你是要,要趕我出穀嗎?”虎牙的表情看起來相當難過,嘴角一直向下撇,眼睛也立刻紅起來,卻強忍著,結結巴巴開口,“我,我很會做點心,我會一直給你做點心給你吃,求你不要趕我出去。”早已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外麵的人每一個都想害他,殺他。在這穀裏雖沒有什麼有他有關,但是。。。。。。

    真是單純,也真是遲鈍,她明明都沒有提到好不好?哎?也許提到了?清越隻覺得頭大,也懶得解釋。兩個月來隻要清醒著,幾乎都會看到虎牙,近乎粘的狀態,緊貼在她身邊。也有聽休尹說過,睡著時一直都是虎牙在照料她,端水熬藥,每日每夜守著她,像是幼崽緊靠母親的感覺。

    清越捂住跳痛的額角,隻覺得麻煩。

    不用心目去看,僅那一身傷,她大概就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十六歲的少年孱弱無比,所以兩個月來她的態度近乎縱容,嘛,反正她也不吃虧,被人依靠一下又不會掉塊肉。隻是,清越揉揉頭,想起紋在他身上的圖騰,他跟那些人,又有什麼關係呢?不知真的是受傷太久五感遲鈍,還是有人做了什麼,她總看不太清楚。

    也許會很麻煩,但說不定會很有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清越打個哈欠,卻不怎麼想睡了。

    清越吃掉第十一盤點心的時候,小莫風塵仆仆氣勢洶洶的殺過來,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她塞了一顆藥丸在嘴裏,熟悉的極苦的味道。清越伸手去摳,但那藥丸入口即化,隻摳出來一堆酸苦的藥水,惡心的讓人作嘔。

    見她吃下,小莫鬆口氣,轉身去休息。

    “喂,我可是病人,病人!”身後的清越炸起來,依舊苦哈哈的咧著嘴,真是苦。

    莫真琪不理她,走的瀟灑無比。

    “真是的。”明明可以把藥調成稍微好些的味道,她卻偏偏用這樣苦的來對付她,明知她最愛甜食最恨吃苦的藥丸。

    一邊的虎牙猶豫著,遞給她一杯甜甜的蓮子茶。

    “乖。”清越接過,一口氣喝個幹淨。嘴裏的苦味終於消失,清越滿足,笑眯眯的去拍拍虎牙的頭。明明都是撿來的,怎麼看都是眼前這一隻更討人喜歡,又聽話,又會做糕點,還不會逼她吃苦的藥。

    啊,雖然他都是把藥溶在各種甜品裏,然後味道變得很奇怪而已。

    說起來,清越支著下巴,看著遠山出神。說起來,她似乎還忘了一件事。

    該出去一趟了。清越打起精神來,歇了這麼長時間,感覺骨頭都僵硬了。

    舒舒服服洗個澡,滾進軟和的被窩裏,小莫鬆口氣,迅速睡著。

    七天來一直在趕路,十二天的路程硬生生擠成七天,骨頭似乎都在馬背上被顛的酥脆了。不過值得了,清越的氣色確實好了不少。本來欠的就多,她也不甚在意,但是,莫真琪在睡夢中微笑起來,這樣,最起碼在她活著的時候,不用看到清越死去。這樣看來,倒是清越更難過一點,那樣漫長的歲月,經曆過什麼全部不得而知。

    或許,她也學學做點心?

    莫真琪長長呼出一口氣,睡得更加安心。

    “什麼?出穀去了?”莫真琪暴怒,隻覺得剛剛褪下的皺紋又迅速長出來,“她的身體還沒好全,經不起她這麼折騰,你也由著她?!”該死的休尹老頭,話說,她到底是為什麼拚死累活的從姽嫿穀趕回來啊?

    “她從來都是想去哪兒邊去,誰能攔得住?這麼多年你不清楚?”休尹白她一眼,“你不是也一樣?同樣任性的人不要在這兒發表意見!”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清越的傷怎麼來的,你不知道?”連歌鳩都知道的事,休尹不知道,那麼,那個人還活著的事,休尹也不知道嗎?

    “五年前回來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問她,死活都不說,脾氣硬得像石頭一樣,哼!”休尹扭頭就走,不想理她。總覺得在這兩個人跟前會短命,每次跟她們說話感覺皺紋都會多兩根,好不容易活了這麼些年,他才不想折在這兩個人手裏。

    莫真琪怔在原地。

    對了,歌鳩有說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連她知道都純屬偶然。關於那傷,歌鳩也知道的含糊,具體的她也不清楚。隻知道五年前清越救了那個人,之後便重傷不愈,僅此而已。

    清越不會害她,但到底又為什麼幫她?

    清越身上,到底背負著什麼秘密?

    莫真琪捂住額頭,隻覺得頭痛欲裂。

    “哇,不愧是皇帝,真是大方。”看著明顯大了不止一倍的金光寺,清越不禁感慨。

    六十二年前,和尚的弟弟退位,傳位給了賢名在外的皇叔,倒是一個不錯的皇帝。清越不懂官場,卻也能看到現今的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帝都更是歌舞升平,仿佛曾經被血洗過的城市不曾存在過。而且,和尚所在的金光寺被奉為皇寺,香火不斷,曾經的血腥氣味與刺鼻的煙熏味道統統被掩蓋下去,讓清越嘖嘖稱奇。

    所有的血與痛都會被掩蓋下去,但恨會種下,生根發芽,就像曾經受過的傷,傷口會愈合,也許不會落下疤,但心裏卻不會,傷口不會愈合,反而會腐爛,也許直到死都活在恨裏,也許會在傷口上開出花,人心就是這樣神奇,看了這許多年,依舊看不透。

    清越越過金光寺,徑直去了後山。

    和尚曾經住過的房子還在,隻是許久沒人住了,很多的蛛網和灰塵。後院的大樹還在,鬱鬱蔥蔥十分繁茂。清越伸手,去夠那樣東西。

    “和尚,我來拿我的東西了。”

    手心裏隻有一道潔白的光,柔和無比。

    暖的。清越將那光貼向自己的臉,微微歎息。像和尚,但不像那個人。和尚隻是生的像他,別的,倒是一點都不像。和尚是暖的,溫和的,近的就在指尖上,而那人,不一樣。

    清越不識得路,隻好原路返回。路過金光寺門,不巧撞上一個人,正要道歉,卻聽得那人一聲尖叫,幾乎刺破耳膜。清越抬頭,卻是一張陌生的臉,衣著華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因為保養得宜,看著隻有四十來歲。然而那張臉驚恐無比,見著她,仿佛見著鬼一般。

    說不認識,那張臉倒也熟悉。清越歪著頭細想,卻記不起是像誰。

    “你,你怎麼還活著?”那人似乎很怕她,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清越細細打量她。看著隻有四十來歲,實際上怕是有七十來歲了,保養得太得當,那張臉幾乎沒有皺紋,但眼睛卻是蒼老的,帶著點渾濁的死氣。身上有脂粉的香氣,還帶著某種奇怪的血腥味。

    是紫河車。清越暗下眼神,這樣“名貴”的藥,真是難得,也真是可惜。

    山下,虎牙和月河還有花借在等她。清越頷首,向對方道歉,然而仆婢湧上來,聲音便淹沒在人堆裏。清越聳聳肩,無所謂。轉身欲走,眼角餘光卻瞥到對方腰間掛著的流蘇上。十字結,中心一塊美玉,上麵刻著一些小字。流蘇下端綴著鈴鐺,叮鈴作響。

    那塊玉,她認識,曾經掛在月河身上。

    這個人。清越硬生生頓住腳步,臉色陰寒。她記起來了。

    都說禍患遺千年,果真是不錯,隻是沒想到會是在今天,以這樣一種情況見麵。清越攥緊了袖口裏的東西,心裏卻在想月河。若是讓她見到這個人,會是怎樣一種表情呢?

    畢竟,這個人曾想殺了她。

    帝都靖王府。

    回來半月有餘,青瓷隻見過舅舅一麵,此後任青瓷怎樣求,舅舅都不肯見她。而且,半月前就聽青鳥說青桐已經平安到家,卻也是一麵都未見到。而且,青瓷皺緊眉,努力的理清思緒。幾天前末繼來見她,什麼都沒說,隻說自己要回去,讓她好自為之,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連青鳥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為什麼所有的事都是這樣突然?為什麼她永遠要被人擺布?無論出生,還是婚姻。青瓷隻覺得頭疼欲裂。

    三日後,她便要嫁給蘇言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末繼他,是因為這個才離開嗎?可是為什麼都不聽她說一句話,就這樣離開。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點燈,一片黑暗。

    又是一個人了。青瓷在黑暗中無聲的開口。

    為什麼又留下我一個人?誰都好,誰來帶我離開這裏?無論是誰都好,誰會來?

    孤獨比疼痛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黑暗中,上官青瓷淚流滿麵。

    然而這一次,不會有人為她擦幹了。

    青瓷捂住胸口,隻覺得裏麵空蕩蕩的痛。

    誰都好,隨便是誰,若是不能救我,那便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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