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208 更新時間:16-03-07 16:23
白特安頓好靜默,關燈閉目躺在床上,不覺困意,反而覺得比白天還要精神,回憶自然來襲。他想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顧念是南方人,畢業於南方的高校,白特是北方人,畢業於北方的高校。他們同一年畢業進入了同一家公司上班。入職報到的那天,白特用眼睛快速掃描著每一張新鮮麵孔,掃到顧念時,顧念正和別人聊在興頭兒上,笑得很誇張。白特盯著顧念愣住了神,他的魂被顧念不經意間的這個笑俘走了。從那時起,他便覺得即使世間所有的情詩都加起來也敵不過顧念的一個笑。他看著顧念,也莫名笑。當顧念看到白特對著他笑時,立馬收起誇張的笑姿,對白特報以微笑。他們微笑著四目相對,白特竟然感到莫名的緊張。
這家公司每年都有軍訓的慣例。軍訓的目的很簡單,讓新同事更好的了解彼此,同時也給他們一個從學生到上班族的角色轉變期。
顧念體型和白特相仿,一米七五的個子,沒有明顯的肌肉,也沒有明顯的贅肉。顧念圓圓的臉蛋很精致,正襯他圓圓的頭,咖色的皮膚光潔細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讓人忍不住想對他說情話,看起來一副單純乖乖仔的好模樣。
軍訓的半個月裏,每天站軍姿的時候,教官都會讓顧念跟著他念幾遍“劉奶奶找牛奶奶買牛奶,牛奶奶給劉奶奶拿牛奶”的繞口令,結果他的南方口音很重,每次一讀快就會把niu讀成liu,每次都會把大家逗得開懷暢笑。這一笑,免不得會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番,這樣也就衝淡了軍訓的痛苦,聯係起大家軍訓的友誼。
有一次顧念慢慢地一字一字準確地跟著教官讀完,他竟高興地大喊道:“這次我沒有錯吧!”教官卻變了臉,凶他道:“喊什麼喊,原地俯臥撐五十個。”又引得一陣大笑。“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全體俯臥撐五十個。”教官真是個變臉高手,讀繞口令時還是個溫情的鄰家大哥哥,立馬就變成了滿帶殺氣的軍人,聲震四方。
無奈,他們隻得悻悻地在趴在原地開始做俯臥撐,連女生都趴在原地用虛弱的手臂掙紮著。
“哇,好燙!”有人在手碰到地麵的時候喊了一聲。
天很藍,大朵大朵的白雲如棉絮般在藍天下緩緩移動。烈日灼燒著地麵,很長時間都不會刮來一點風,花池裏的花開得無精打采。這樣熱的天,光是站軍姿已經夠出好幾身汗了。大家掛著一身汗水,如同在桑拿房裏做俯臥撐一樣。顧念邊在心裏默默計數,邊暗自起誓:“往後再不會念這樣無聊繞口令了。”趴在不遠處的白特,不時會抬頭,偷偷地看兩眼顧念。
“女生十個。”教官看到女生的掙紮,終於開眼了。
一個帶著劇烈喘息的男聲從地麵傳來:“報告教官,我可以當一小會兒女生嗎?”是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歡哥,他在這批新來的大學生裏是年紀最大的一位,有閱曆,也很聰明,很有個性。
這一句話又逗笑了一大批人。有的人直接被逗得雙臂發不上力,幹脆趴在地上笑他的天真無賴;有的人忍著笑,硬撐著發抖的雙臂,勉強著;有的人幹脆蹲起來不做了,打算亂中取勝,蒙混過關。歡哥卻還在勤勤懇懇的做著俯臥撐。
教官也被他逗樂了,但是軍人就是軍人,如果不自習觀察的話是不會看出他嘴角的細微變化。“你再加五十個。”
歡哥聽完立馬趴在了地上:“教官,我餓了,動不了了,得找人抬著我做了。”
“現在的學生身體素質越來越差了,這麼幾個俯臥撐就受不了了,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體型,或大或小都有啤酒肚,身上的肥肉都能榨好幾桶油出來。還指望你們提升中國人的形象呢,如今看來不拉後腿就不錯了。今天中午都多吃點,下午好好練練你們。”教官一頓訓斥,有不少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啤酒肚,很是無奈。
“肚子上的肉最難減了。”有人說。
“對,。。。。。。”許多人附和道。
歡哥摸著像懷胎六月的肚子,故作憂傷地說:“肥肉也是自己身上的肉,它跟我這麼多年了,也是有感情的,怎麼舍得說減就減掉呢。”
教官用嫌棄的口氣說:“你就別減了,就你這態度,再過兩年,不減反增。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的肚子和你的年齡一點都不匹配。”大家看著歡哥的肚子,各自在心裏評判。有欣賞的,覺得那是另一種美,有領導範和安全感;有批判的,覺得這種體型影響審美;有慶幸的,幸虧這個肚子不是長在自己身上;有羨慕的,什麼時候自己也可以長得壯一點。。。。。。
“推薦你們去吃黃燜雞米飯,在夜市那條街上,裝修很簡單的那家,味道很好。”教官突然轉了話題。
“去過了,味道確實很好。”
“我去過裝修比較豪華的那家,感覺味道一般。”
“不愛吃米飯,教官,推薦一家麵館吧。”
。。。。。。
大家七嘴八舌,像是開了美食討論會。
“他家不僅有米飯,還有麵,直接把麵和黃燜雞拌在一起吃味道更美。”教官此刻變得和藹可親了,儼然一副吃貨上身的樣子。
歡哥迅速捕捉到訊息:“教官,那家店不會是你家開的吧?要不就是另一種可能,你是個吃貨。”
“吳歡,你給我攢著。”教官瞪了歡哥一眼。“好了,今天上午就到這,解散。”
令聲剛下,大家提著水杯迅速散了。顧念沒有急著去吃飯,這麼熱的天,哪有胃口吃飯。他獨自來到一棵樹蔭下,喝了幾口杯子裏的涼白開,躺在地上對著藍天白雲發呆。
也就在這天上午軍訓完,白特開始主動向顧念靠近。當他看到顧念躺在樹蔭下納涼時,特意跑去買了兩個冰激淩,跑來送給顧念一個,說:“這麼熱的天,請你吃冰激淩。”
顧念坐起來看著這個隻用微笑打過招呼的小夥子,接過冰激淩道了聲:“謝謝。”
“介意我坐你旁邊嗎?”白特溫暖的笑著。
“沒事,隨便坐。”顧念也禮貌的笑了笑,這笑似乎是白特的祛熱散,讓白特覺得渾身舒服。
顧念邊吃冰激淩,邊低著頭陷入沉思。白特從來不知道顧念在想什麼,但是顧念這股勁讓他覺得顧念很有男人氣概,很吸引他。
他不知道顧念正在拿自己和他的前男友比較。
“和楊孝幼談戀愛的時候我總給他買好吃的零食,旁邊這個叫做白特的小夥子居然主動給我買冰激淩,會不會是喜歡我呢?不對,我不能這樣想,萬一人家隻是想和我做個朋友呢?我可不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所有的帥哥都想成同類。可是那麼多人他不去結交,為什麼偏偏過來和我搭訕?我又沒什麼特別的才能,而且我們又不認識。”顧念心裏嘀咕著,還是忍不住把白特和楊孝幼的長相在心裏對比了一番:“旁邊這位叫白特的小夥雖然不及楊孝幼那連直男看到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容貌,但長的還是很秀氣的,沒有一點多餘贅肉的臉龐和V形下巴完美搭配,最好看的是側臉,臉頰的曲線光順清晰,讓人忍不住想撫摸、想親吻。”
“想什麼呢?冰激淩都化了。”白特抽出一張手帕紙,幫顧念擦滴在手上的冰激淩。
“沒想什麼。”顧念從白特手中接過手帕紙,對白特說:“中午請你吃黃燜雞米飯。”
“好啊,去教官推薦的那家。我還沒去過呢,你去過嗎?”
“去過。”
馬路上的熱浪夾雜著剛剛駛過的汽車留下的尾氣,讓人感到眩暈惡心。老遠看到兩家黃燜雞米飯餐館,其中一家感覺很久沒有換過招牌了,一看就知道是教官推薦的那家。
這家店並不大,一共擺了九張簡易的四人桌,餐館的陳設看起來都有些歲月了,沒有煥然一新的感覺,但是打掃的特別幹淨,倒是有一些古樸的韻味。正直午飯時間,餐館生意看起來很不錯,隻剩三張空桌子了。他們挑了靠近門的位置坐下——離空調最遠的一個位置,但是視野好。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哥一瘸一拐笑嗬嗬地上來招呼他們點餐。
“大哥,給我們來兩份黃燜雞米飯。”白特話音剛落,顧念接著補充說:“要兩個小份的,我要最辣的。白特你呢?”
“原味,不辣的。”
“剛剛那個大哥是這家店的老板。他可辛苦了,一個人不僅要照顧這家店,還要照顧一個十三四歲的兒子。”顧念悄悄的告訴白特。
白特很好奇,悄悄地問:“他媳婦呢?”
“這我就不知道,有的人說是跟別人跑了,有地說是出車禍死了。”
“確實很可憐。”
“要說可憐,這還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的是他兒子隻有一條腿。”
頓了片刻,白特問顧念:“你怎麼知道的?”
“聽別人說的。不過他家的黃燜雞米飯確實很好吃。”
充滿期待的等來了黃燜雞,白特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肉送到嘴裏,舌頭被燙了一大片,如同被剝了一層皮,他這才注意到緊貼著砂鍋的湯還在往外翻滾著小氣泡。
“笨不笨啊!不知道燙啊!小心把你的舌頭燙熟了。”顧念無奈的搖搖頭,去給他買了一瓶冰鎮飲料。
白特感激的連連道謝,心裏開心地想:“這家夥還挺會關心人的呢。”
那次午飯他們聊了很多,聊到各自的學校,各自的專業,各自的愛好,聊得很投機。
白特覺得顧念簡直就像是另一個自己,隻不過顧念喜歡攝影,而他喜歡畫畫。興趣不同也沒什麼不好。
白特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不願接受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和自己談一場戀愛,這正是白特想要的。他心裏暗喜:“沒錯,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那天中午的相處,化解了他們之間的陌生感。此後,他們每天除了一起吃飯之外,個人時間也經常廝混在一起。顧念覺得和白特聊天很輕鬆,白特是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不會像楊孝幼那樣耍小孩子脾氣。他覺得這種感覺很新鮮。
在他們認識之後的第三天,結束了一天的軍訓,吃過晚飯,顧念約白特出去散步,白特毫不猶豫地答應。
“你在宿舍住的還習慣嗎?”顧念問。
“還行,就是沒有私人空間。怎麼,你住的不習慣?是不是不太適應我們北方的環境?”
“我的室友都是奇葩,一個大哥每天晚上都出去打牌,回來很晚。一個大哥晚上看電視到很晚,而且睡覺不關電視。還有一個大哥睡覺打呼嚕。我每天晚上都被折磨的睡不好。”
“我們寢室還好,隻有一個打呼嚕的。你準備怎麼辦?”
“你睡覺打呼嚕嗎?”顧念又問。
“我又不胖,怎麼可能打呼嚕!”
“我想出去租房子,可是房租太貴,所以想找個人合租,你要不要合租?”
“可以呀!我也想租房子自己住。我覺得工作之後就不應該再住集體宿舍了,應該給自己足夠的個人空間。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擠在幾平米的宿舍裏生活,很容易相互幹擾。”白特確實想過要出去租房子,隻是因為在新城市人生地不熟,擔心被騙,所以暫時擱淺了租房的想法。如今,自己喜歡的人提出要合租,他求之不得呢!
顧念也很開心,驚呼道:“真的嗎?我今天晚上回去就上網找房子,盡快搬出去。”
他們溜達著溜達著到了海邊,找了處僻靜之地,坐下來看著洗海澡的人們在水裏歡騰。
“你看那兒。”白特順著顧念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位男士平伸著雙臂從側麵托著一位女士,那位女士雙手雙腳胡亂的在水裏拍打。很顯然,那是一對情侶,那位男士在教女士遊泳。那位男士手臂抽走,那位胡亂撲騰著的女士一下子就沉到水下了,看到那位受驚的女士迅速從水裏站起來,摸摸臉上的海水,不像出水的芙蓉,倒像是躥出水麵的鴨子。白特和顧念看著這一幕,都“噗嗤”一聲笑了。
“你女朋友沒有和你一起找工作嗎?”白特試探性的問顧念。
“我沒有女朋友。你女朋友呢?”顧念反問。
“我也沒有女朋友。可是你長得挺帥的呀,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白特繼續試探,他想試探一下顧念是否也和他一樣。
“女人太麻煩,攤上女人就攤上事了。”顧念說。
“你這樣的態度將來怎麼結婚?”
“我不打算結婚。”
“不打算結婚?你可是獨生子!”白特很驚訝。
顧念批判白特:“獨生子怎麼了?獨生子就非得結婚嗎?世俗!”
“總得傳宗接代吧!古話說‘無後為大’,你不結婚父母得氣死了。”
“我為自己活,不為別人活。我隻做我想做的事,隻喜歡我想喜歡的人。”顧念說完,他們都沉默了,安靜的看著橘色的落日餘暉在海麵上搖蕩。海麵上的餘暉看起來像一麵被風吹動的巨大的彩旗,引人無限遐想。
天將黑,落日餘暉慢慢地被黑夜吞沒,海上揚起了微風,吹來絲絲涼意。遊泳的人們陸陸續續收拾起帳篷回家了,附近已經沒有人了。這時,顧念輕聲地問:“你會遊泳嗎?”
“不會。”
“走,下水,我教你。”說罷,他脫的一絲不掛,下了水。
“快點下來呀!在水裏可舒服了,輕飄飄的,大海絕對是釋放壓力的容器。別磨蹭了,快下來!”顧念催促白特。
白特環顧四周,除了幾個坐在很遠的堤壩上釣魚的老大爺外,附近再無他人,也就大著膽子,跟著顧念下了水。
白特小心翼翼地往水深處走,待到水深即將沒過大腿時,停住不敢往前走了。顧念從遠處遊過來,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嘴裏安慰他:“別怕,有我呢!不會有事。”水深及腰時,顧念停下來,站到了白特前麵,對他說:“雙手搭在我肩上,放鬆,讓身體平著往上浮,感受水的浮力。”
白特照著他說的做,連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是身體還沒有浮起來就被海水往前衝著走,雙手自然而然就從顧念的肩膀上滑下來了,以致幾次沉到水下,慌亂中喝了好幾口鹹澀惡心的海水,白特感覺自己比剛才的那位女士慘多了。
“我不學了,海水太難喝了。”白特一邊嘔吐喝進去的海水,一邊抱怨,“為什麼你就可以浮起來,我就浮不起來?”
“放鬆,不要緊張,像我這樣,”說著顧念做了一個示範。“再試試,這次我扶著你。你不要緊張,放鬆,感受水的浮力,很容易就可以浮起來的。”
這次,顧念雙手扶住白特的腰。當顧念的手觸碰到白特的腰時,白特覺得渾身的血流都加快了。白特明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鎖在他腰上,他雙腳慢慢離開海底,雙手穩穩的停在顧念肩上。雖然白特的身體被海水衝得搖搖晃晃,但是他一點都不擔心。慢慢地,他感覺浮起來了!
“我浮起來了。能看到我的腳嗎?”
“隻浮起一半,離看到腳還早著呢!靜靜地感受水的浮力。”
白特努力地把頭仰到水麵以上,感受著浮力。
“不行了,快放開我,我的內褲被浪湧衝下來了,”白特撒開搭在顧念肩上的雙手去拉內褲,顧念的手卻沒有及時從他腰間抽離,致使他一頭栽到海裏,又嗆了一口海水。
白特一邊提著內褲往岸上走一邊說:“不學了。”
顧念大笑著跟在白特後麵,他的笑聲在海麵飄蕩著。走到淺水處,他突然從白特身後偷襲,把白特的內褲拽了下來,撒腿跑了。白特急了,卻不生氣,甚至還有一些歡喜,提起內褲就追趕他:“站住,別跑。”顧念突然停下不跑了,轉過身來,白特沒有刹住車,眼看就要撞到顧念身上了,本能伸出手去擋,結果一下子把顧念推倒在剛剛沒過小腿的海水裏。顧念身體向後傾倒的時候本能的伸出手去抓東西,結果抓住了白特的胳膊,一下子把白特也拽倒了。
顧念仰麵朝天倒在水裏,白特被拽進了他的懷裏。長這麼大,這是白特第一次和男人無距離接觸,他覺得很不自在,心狂跳,連呼吸都亂了。白特趕緊站起來,羞著臉繼續往岸上走。邊走邊想:“他的身體真暖和,如果能夠在他懷裏躺一輩子,今生就無憾了!”白特開始後悔了,為什麼不在他懷裏多愣一會兒?於是白特轉過身,看顧念是否還躺在哪裏。他盤算著,如果顧念還躺在哪裏他就借機過去拉一把,然後故意倒進顧念懷裏。
顧念早已站起來往岸邊走了。
上了岸,白特看著濕漉漉的內褲開始手足無措,怎麼穿褲子?顧念倒是很輕鬆,拿T恤擦了一下身子,穿上褲子朝著白特壞笑一陣,光著膀子慢悠悠地走了。走的時候他把自己的T恤扔給白特說:“把內褲脫下來,擦一下身子,穿好衣服。我在前麵等你。”
白特看著他走遠一點後,迅速的脫掉內褲擦幹身子,穿上衣服去追他。
往事如同一首首老歌,或輕快,或沉重,或幸福,或悲傷。回憶如同一個播放器,隨機地播放著這些歌曲,不知道下一首會是什麼樣的歌。
白特正回憶著初相識的開心時光,突然就想起顧念在離開時的冷漠,悲從中來。在負麵情緒的操控下,過量分泌的腎上腺素將白特的困意全部還給了黑夜。他起床喝了一杯水,看時間已經一點了。一旦身體活動起來,回憶便失去了專注力,白特感覺自己成了一個沒有腦子,不會思考的人。這或許是他在進化上的短板,他這樣想著。可是一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回憶便像快速閃現的畫麵,不停地在他腦子裏閃換,他不知道該回憶哪個。這讓他撓頭抓發,焦躁不靜。
他去陽台看了看靜默,靜默懶懶地抬起頭也看了看他,繼續趴著睡覺。他不想打擾靜默,一個人穿著睡衣出了門,漫無目的走到了海邊,在顧念第一次教他遊泳的沙灘坐下來。
氣溫已經開始節節高升,連海邊的風都變得有些潮濕溫熱。柔波將海麵上的月影揉碎了又拉得很長,月亮白淨的碎影隨著海波優雅地蕩動,像一條潔白的美人魚貼近海麵自由遊動。海浪湧起的白色泡沫先後有序地衝上弧形沙灘,像是一條沿著海岸快速遊動的白色巨蟒。
海邊靜謐的夜晚,聽著柔柔的海浪聲感覺像在娘胎裏一樣安靜。白特雙臂環抱雙膝坐在沙灘上,呆呆的盯著顧念第一次教他遊泳的海麵,彷佛看到兩個大男孩在水裏嬉笑打鬧。白特閉上了眼睛,柔柔的海浪聲裏,他想起了合租的幸福。
顧念說話算話,果然在提出合租的第二天就找好了房子。周末他們就搬了進去,之後一起去置辦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在挑選東西上他們總有一種默契,雖然有著不一樣的理由,但是最終選擇的東西都不謀而合。買碗碟湯勺他們都不要帶彩釉的,不過顧念的理由是彩釉有毒,白特的理由是純白的簡單純淨沒有雜質感。買豆漿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那天他們一起去買電器。他們選好了電磁爐,顧念在結賬,白特告訴他:“我先去看看豆漿機,你等會過來找我。”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白特先去了豆漿機專櫃。專櫃的導購阿姨見他在看豆漿機,便過來和他搭話:“小夥子,買豆漿機嗎?”導購阿姨的聲音沒有熱情,聽起來並不開心,不知受了什麼刺激。
白特微微點頭,不敢應聲。
“你來看看賣的很火的這一款吧,原價699,現價隻要449,還送一台價值199的電飯煲,很劃算。”說著她拿來一台綠色的豆漿機,外形圓潤,線條細膩,是白特喜歡的風格。贈送的電飯煲是白色的,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白特仔細端倪了一會兒,問:“還可以再便宜點嗎?”
“最多再給你送套茶具。”導購阿姨又從櫃台下麵拿出一套玻璃茶具與他看。
白特看了一下茶具,感覺還不錯,便對導購阿姨說:“我等會兒過來買。”
轉身離開的瞬間,白特看到導購阿姨不滿的表情,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刺著他的後背,渾身不自在。
“管她呢,又不是不買她的,等會兒和顧念過來買的時候她就會換另一種態度了。”白特想。
離開豆漿機專櫃,白特去了剛和顧念一起逛過的手表專櫃。
顧念剛剛看上一款手表,是一塊簡約時尚的黑色石英表,要一千六百多塊,顧念沒舍得買。白特便借機從他身邊抽身溜過來,狠狠心買了下來,準備送給顧念。
當白特買完手表過去找顧念時,顧念已經挑好豆漿機,正在等導購開單。白特急忙趕過去,問他:“買的那一款?”
顧念沒有回答,卻問:“跑哪去了?”他著急的語氣中夾著一些生氣時的咆哮。
白特笑著帶著不明顯的撒嬌道:“去那邊看了看。”說完,轉而換上焦急的表情說:“我看上一款綠色的豆漿機,特別好看。你買的哪款?”
不等顧念回答,那個導購阿姨帶著開好的單據過來,說:“就是剛剛給你看的那款。你們是一起的?”
白特笑著點頭。
導購阿姨接著說:“等會兒,”說完走了。白特看著放在顧念旁邊的豆漿機和電飯煲,小聲對他說:“導購阿姨剛才還答應我送一套茶具的,你買的時候沒有送嗎?”
“沒有啊?”顧念表情有些不可思議,“而且我剛剛讓她幫我推薦一下豆漿機的時候她愛理不理我似的問:“你確定要買嗎?不買我就不給你介紹了。“”
白特不好意思地說:“她剛給我介紹了一頓,可能因為我沒有買,受挫了,所以才會那樣問你。”
顧念輕輕地錘了一下白特的胸口,他倆會意的笑了。
“她等會兒過來我要找她要茶具。”白特說。
片刻之後,導購阿姨拎著一套茶具過來了,他倆相視一笑。
那天晚上顧念做了他自認為最拿手的辣子雞塊,結果雞塊翻炒的時間有點久,太幹了。他拚命的解釋:“好久沒做飯了,廚藝退化了,下次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然而在做這道菜之前他還吹噓說讓白特嚐嚐什麼是正宗的辣子雞塊,結果砸手裏了。
白特嚐了一塊,嘴不停地呼著氣,還不忘給麵子,說:“果然夠正宗,辣死了!不過下次可以少放點辣椒,而且不炒這麼幹就更好了。”
“這次沒有把握好火候,下次就好了。”
平平常常的對話,讓他兩產生了一種過日子的感覺。
吃辣是顧念的最愛,但白特並不吃辣,第二天,白特臉上冒出幾顆痘痘。自那以後,顧念做飯再也沒有那麼辣過。
那天晚上,收拾完碗筷,洗完澡,白特進了顧念的房間,把那塊花了血本買的手表送遞給顧念:“送你的。”
顧念嘴上雖然不好意思地說:“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也太腐敗了。”但他滿臉掩蓋不住的驚喜,不停地把玩著那塊手表。
白特看他那麼開心,心裏有說不出的成就感。
“你什麼時候買的?是不是騙我說看豆漿機,其實是去買手表了?”
“你猜對了一半,其實豆漿機我也看了,就是看中了你買的這款。打算買完手表就拖著你去買豆漿機,沒想到你竟然先我一步。”
說完白特起身走回自己房間,他聽到顧念笑著嚷嚷道:“你太危險了,心眼太多了。”
白特哈哈大笑兩聲,回房間開始畫他的漫畫。
像白特這種剛畢業的大學生,賺錢本來就不多,若再讓他花那麼多錢給自己買一件東西,他絕對不舍得,光是想想他都會心疼好幾天。可是給顧念買就不一樣了,給顧念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給喜歡的人帶來幸福,這給了他無盡的希望和信心。
白特房間的門敞開著,他背對著門坐在寫字台前開心的畫著他的漫畫。顧念沒有敲門,躡手躡腳地走進白特的房間,在他背後大吼了一聲,白特被嚇得魂飛魄散,立馬大叫著轉身跳上床,雙手擺出格鬥的架勢。靜下來才發現原來是顧念在背後搗鬼。白特連打好幾個哆嗦,神情緊張地說:“不要一驚一乍,萬一嚇出心髒病來怎麼辦。”
顧念趕緊笑著爬到床上輕輕地拍打著白特的背,道歉:“我不知道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嚇著沒有?”
“嚇著了,嚇破膽了,以後都不敢一個人睡覺了。”白特憤憤地說。
“小事,從今天開始,你就和我睡吧,我保護你。”說完,顧念把白特摟進懷裏。
白特竟然沒出息的順勢躺在他懷裏。不知是受到驚嚇還是受寵若驚,白特的心如同滿擎的馬達,快速撞擊著胸口。他努力調整著呼吸,被顧念發現了,對他說:“小綿羊不要緊張,我又不是狼,我是保護你的牧羊人。”
白特從顧念懷裏掙脫出來,盯著他認認真真地問:“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因為我喜歡你呀!”顧念回答的很直白,清澈的雙眼任誰都不忍去懷疑他的真心。“你喜歡我嗎?”顧念反問。
白特即緊張又興奮,想說“我也喜歡你”,卻又不好意思開口,隻是害羞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點頭。
突然,顧念按著白特的肩把他仰麵朝天撲倒在床上。顧念斜著嘴壞壞的笑著,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盯著白特的眼睛,像是要勾出他的魂魄。白特害羞的把頭扭到一邊,不敢去看他。顧念見他沒有反抗,愈發得逞,慢慢的俯下身來。白特緊張得不敢喘息,心裏在想:“他要幹嘛?他不會是要發生關係吧?我該怎麼辦?拒絕嗎?可是我很喜歡他,沒有理由拒絕的。以前我甚至都沒有和男人接過吻,更不要說如此親密的接觸了,我不應該這麼快就淪陷的。淪陷又怎樣,反正遲早都是他的。”白特心裏還在搖擺不定的想著拒絕還是不拒絕,顧念的嘴已經貼到了他耳根上。
顧念平穩緩慢的呼吸在白特耳鬢回繞,撩撥著他的神經,如同一劑催愛的情藥,呼喚著白特原始的欲望。白特渾身上下除了控製不住的欲望如錚錚鐵骨般堅硬,直戳顧念的大腿,其他的部位都已軟成一灘泥,無力拒絕。顧念像是收到了進攻的訊號,嘴慢慢地穿過白特的臉,滑倒了白特的嘴上,貪婪地吮吸著他柔軟的紅唇。
“我不能如同一具死屍,不做任何回應。”白特邊在心裏想著,邊學顧念,吮吸起顧念的嘴唇。顧念的嘴唇柔軟溫暖,像一塊永遠不會化掉的絲滑巧克力,越吃越上癮。
他們的原始欲望極速擴張,渴望侵入對方的身體。他們如同兩匹不顧傳統使命的野獸,不為傳宗接代,隻為表達對對方的喜愛。他們瘋狂地輪流侵入對方,隨著激情的噴發,他們表達完了對對方的極度喜愛。
白特安靜地躺在顧念懷裏。顧念摟著他,將下巴抵在他頭頂上,享受著汗水蒸騰著洗發水的味道。他們果真像兩匹野獸,相互依偎著恢複元氣。
“如果時間能定在這一刻就好了,隻可惜。。。。。。”白特突然停止了說話,使勁把顧念摟的更緊。
“隻可惜什麼?嗯?”顧念問得很溫柔。
“隻可惜你是獨生子,終歸是要結婚的。”
“我永遠不會結婚的。”顧念把白特摟地更緊,說得很認真。
白特高興的把身體又往顧念懷裏湊了湊。他以為顧念說的永遠不會結婚是要永遠和他在一起,聽完很滿足,感覺整個人生都不會再有任何無法處理的難事。
“你能忍心讓上兩輩的人沒有後代嗎?”說完,白特後悔了,他意識到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這麼折磨人的問題。幸而顧念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岔開了話題道:“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
顧念摟著白特,覺得一生太過漫長,而白特卻生怕時間溜得太快。
一生那麼長,長到很難找到自己的摯愛。一生又那麼短,短到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一生的摯愛。
回想到這兒,白特笑了,睜開眼,見四周無人,便起身脫掉睡衣,光著身子往海裏走,他想去感受一下海水的溫度。
白特燥熱的身體被微風吹著,涼颼颼的舒爽。當他把腳踩進海水裏時,身體打了一個冷顫,這讓他不由得想到深海巨怪,感覺巨怪強勁有力的觸角正在伸向他。他壯著膽子,忍著寒冷,哆嗦著繼續向前挪了幾步,每挪一步都覺得非常刺激。稀碎的月光灑在海麵上,讓海在黑夜裏顯得十分神秘。他站在海水裏就像站在一個從未見過並且無法預知的世界,像是回到了和顧念的初夜,緊張害怕又渴望走的更深。當他挪到海水淹沒大腿的位置,他的身體已經暫時適應了冰冷的水溫,但是一波一波輕柔的浪湧讓他感到不安,似乎深海巨怪的觸角就在他腳下,隨時準備把他卷走。他越想越感到窒息,趕緊扭頭,才發現已經走出很遠了。他的心揪得很緊,拔腿往岸上跑,總感覺深海巨怪的觸角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他想:“完了,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我又不會遊泳。”跑離海麵很遠他才停下來喘了口氣,回顧那逃離的狼狽像,白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白特恍然明白,愛情就像是一片廣闊的海域,不管會不會遊泳,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海。然而能到更深的水域戲水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隻能在淺水區掙紮,或許還帶著遊泳圈。
海水從白特身上吸走了很多能量,他覺得寒氣越來越重,而且他出門也有一會兒了,感覺身體乏累,越來越虛弱,也該回去躺會兒了,畢竟天亮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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