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04 更新時間：16-08-15 12:30
引子。亡國之音
早春，牆縫漏出細碎的草。
北國攻陷南國國都臨笙。南國國民民心動蕩，四處逃散。一些無力再奔波的老人無奈留在國土，等候新君主的發落。
“小紅，你走吧。別管我這個老頭子啦。”季老用有些顫抖的手捋著花白的須，聲音嘶啞。
“……師傅，我們一起走。”被喚作小紅的孩子恭遜的低頭站在老人身邊，臉上精致的妝容還未卸，乍一看還讓人以為是個嬌俏的少女。
“我身體不行啦。走不動了。”
“若您不走，徒兒也不走。”
季老深深歎了一口氣，招手讓身邊人彎下身：“你啊……”他伸手摘下愛徒耳邊的花簪。“把妝卸了吧。”
季老的名字叫季彥。而這個倔強的徒弟是季彥從臨笙有名的風月巷巷尾的一堆破舊籮筐裏撿回來的。深秋時分，霜意正濃，幾聲微弱的啼哭從人們丟棄的爛菜葉子的籮筐中傳出來，正好被老人聽著。
大概是被那些女人丟棄出來的吧。他小心翼翼地把光著身子蜷曲著的男嬰捧出來，仔細打量，這個苦命孩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
季彥把外衣脫下來裹好了這個小生命，把他帶回了自己的戲班。
季彥大字不識幾個，與戲班裏的人抓耳撓腮苦思許久，最終拍板，得！這個孩子就叫小紅吧——喜慶又好記。
於是孩子的名字就這麼決定下來了。
後來季彥上了年紀嗓子不如從前，接了季老衣缽的男孩也成了戲班的主心骨，季老也樂得卸了重任享享清閑，放心地把自己的戲班交給這個他有天賦有皮相的徒弟。
那倒不是季老自誇，小紅的嗓子不但比鶯啼還要清亮，張開了後那眉眼更是秀麗。惹得不少知道他身世的人都忍不住擠兌：“小紅不會是風月巷哪個花魁的種吧。”
小紅雖性子倔強，但脾氣卻是個頂好的，聽到也不過一笑了之。
“外麵……越來越亂了。”看著小紅拉了一張板凳挨著他並排坐下，季老又歎息。
“恩。”小紅低低地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哎……你說，師傅怎麼這麼蠢笨，也不曉得尋個先生給你取個正正經經的名字。”季老把玩著手裏的花簪，語氣有些自責。“俗氣不說，還女裏女氣的。”
“沒有。”小紅羞赧地出聲，“師傅取得好聽。”
季老沉默一會，皺起眉看那個身邊的少年。“小紅……”
小紅聽出他話裏的為難，忙說：“師傅有什麼話盡管說，徒兒聽著。”
“……你還記得那個張公子麼。”季老心裏糾結著，這事，該不該和他說說呢？
“記得啊，師傅提他幹什麼。”
“你肯定搞不懂他那天為什麼塞給師傅那麼多銀子吧？”
小紅茫然的搖搖頭。
“恩……就像風月巷的公子老爺塞給老鴇銀票一樣。”季老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徒弟的神色。
小紅懵懵懂懂點點頭，似懂非懂。
季老心裏又歎氣。這個眉清目秀的徒弟他打小捧手心裏護著寵著，自己一個窮唱戲的，沒有家室，無兒無女，除了對唱戲基本功的訓練，從未讓小紅受一點苦，那些來來往往聽客嘴裏的沒正經的話他是從來不讓小紅聽到耳朵裏的，那些財大氣的好色老爺公子圈養孌童的齷蹉事兒他也是從不跟小紅提的，就連戲班裏姑娘小夥的那些眉來眼去勾勾搭搭，他雖沒有製止，但也從來不讓小紅知道。
那時候他就是想，這些等到以後再和小紅提吧，來日方長。
可現在……季老第一次為徒弟的好眉好貌發了愁。不知不覺，季老又歎了口氣。
小紅安慰似的拍拍他手背，“師傅不要歎氣……小紅給你唱歌吧。”
“一夢南柯不歸人，顧住春秋盡歸塵。庭院深，鏡無痕，空樓尚存溫。”
南音婉轉，久久繞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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