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無口(1)

章節字數:3664  更新時間:15-09-17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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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林間,景致正好,是雨後天空如洗、澄澈清明的麗景。

    入目隻見湖有扁舟,岸有幽竹,竹後隱著排排矮屋,路上小販攜了琳琅沿路巧言吆賣,身後是紮著羊角辮的孩童追逐嬉鬧,路旁更有老邁的夫婦十指相扣,遲步緩行。

    村口,有一條青石鋪砌的小路,從村中穿過,蜿蜒地沒入竹林深處。

    曲徑通幽之地坐落著一棟宅院,峻宇雕牆隻是稍顯敗落。

    先前塗了朱漆的大門,因為年頭已染了斑駁變成了褐色,匾額上金箔鑲貼的字早無已辨清,隻依稀認得最後那字姑且是個府字。

    顧棲元跟在疏竹身側四下打量,萬萬沒有想到,照疏竹這性子竟會住在此處,總以為依疏竹這份冷情,隻有那深山老林一間茅舍最為適合。

    疏竹淡淡望了顧棲元是一臉洞悉的笑,怕是顧棲元心中所念,他皆知。

    一時來了想要逗弄顧棲元的興致,便故意說道:“怎麼,你是在想那村中的人可都如我,是些山精鬼怪之輩?”

    顧棲元聞言,一怔身子,脊背不由被冷汗所浸,那一臉地詫異倒像是真信了。

     

    疏竹啞然失笑,一雙皓眸彎成了柳葉兒,顧棲元怔怔的,隻覺得疏竹真是好看,末了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被疏竹耍了。

    “這宅子是你的?怎麼一路竟是些竹子。”顧棲元趕忙找了個話題,隻想匆匆掩去自己的幾分狼狽。

     

    順著顧棲元所言,疏竹看向那些竹子——一路延綿,確是有些多了。

    深秋未入,卻已有竹葉枯黃,許多都倦了邊。

    待冬去春來本該萬物複蘇,可一推門卻是一地落葉,讓人瞧了,難免心情空落。

     

    “竹子不好嗎?”疏竹不動聲色閑閑道。

    瞧見疏竹如此,顧棲元的眉端隆起了細紋。

    他不喜疏竹這般神情,無波無瀾、與世無關。

     

    “倒不是不好。但也可搭配種些別的,一年四季都有應季的看。如這桂月,就可種些桂樹或金菊。”

    “若是種下了,還需掛念。這執念,就更難散了。”疏竹拂了袖,無聲息地推門進去,留了顧棲元在原地,滿腦莫名,滋味並不好。

    但也隻得隨了疏竹身後,向宅內走去。

     

    穿過植了翠竹的遊廊,到了外堂。這兒的布置雖有幾分舊色,但還算精致,若是回到多年前,想來也配得上是富甲一方。

    但不知是否因年代的關係,精致歸精致,卻沒有人氣,目之所及盡是一片暮氣。

    顧棲元這眉,忍不住就皺了起來,恰被疏竹瞧見,用指尖點拭去桌上浮灰,悠悠道:“那是青沁,是種藻妖。小到肉眼瞧不見,喜歡在無人的院落聚集,以之前殘留的人氣為食,並沒什麼害處。

    青沁生來不喜灶火,隻要在灶中添把柴火,自然就不見了。”

    “照你所說,那青沁驅除起來如此容易,為何還要留到現在?弄得一片死氣。”

    疏竹聞言一笑,笑意隨了眼波竟有幾分嫵媚,顧棲元看得微癡,忽見那眸斂了笑,是一派格外驚心地淡漠。

    “我若說此乃執念,你可懂執念為何?”

    疏竹這話倒是把顧棲元問住了,執念有萬般,可令疏竹時常掛口的執念,究竟為何他是真不知。

    “這宅子便交給你了,桂樹還是金菊照你所想種吧。我身寄於此,如今該是物歸原主。”

    疏竹歎了氣,幾不可查苦苦一笑,轉身折進內堂去了。獨留顧棲元在堂中皺了眉出神。

    臨走疏竹的一句物歸原主,讓他整個人從頭到腳狠狠打了個激靈。

    這宅子是他的?

    可從擺設的成色推算,便是保養得再好,也有百年之久……

    從懷中掏出曾附著老婦執念的琉璃燈,放在堂內桌前,竟有一瞬地悵然,如夢一場。

     

     

    數天過去。

    顧棲元倒也習慣了在此的生活,除了這三餐要他勞神外,其餘時間還算樂得自在。

    朝灶爐中添了把柴,隻聽噼啪作響,灶火映紅了顧棲元如白玉的容顏。

    正如疏竹所說,那青沁不喜灶火,數日生柴做飯,便把青沁驅了個幹淨,整個屋子一派通明,就如漆了新漆一般。

    從鍋中端了白粥,翠竹內紋瓷碗內瑩白的米粒個個透亮如珠。

    顧棲元吸了幾口粥香,嗬嗬一笑,顯是對自己的廚藝頗感滿意。

     

    書房裏,琉璃熏爐悠然吐香,梨花畫桌上攤了白娟,疏竹正在桌前,執了筆出神。

    “疏竹。”

    隨聲音落下,持筆的手不覺鬆了,墨跡洇染,好好地一卷細娟白白添了汙點。

    疏竹草草將白娟翻了麵,起身給顧棲元開門。借了空檔,掃看院中的眼,掩映星光,竟是夜了。

    “要喝些白粥嗎?”

    疏竹接過。入鼻,是白粥清香。淺嚐了口,本想誇句好的,可瞧著顧棲元那一臉等他誇講的模樣,這念頭便打消了。

    “這粥還差了點什麼。”

    “嗯?!差了什麼?”顧棲元瞪了眼,滿臉都寫了不可能。

    疏竹輕笑起來,“你忘了,我是妖。這妖當然喜歡吃人了。”

    “啊?!”

    疏竹又是一陣輕笑,逗弄夠了顧棲元,端起碗將粥飲盡,“真要是吃人,我倒真想把你燉了吃。”

    顧棲元一驚,方知道,自己這是又被耍了。

    皺了眉,倒也不是生氣,隻是疏竹這話說得認真,是真是假倒還真讓人分不清。

     

    粥已見底,這夜也已深,顧棲元端起空碗正欲起身離去,無意間卻瞧見畫桌上那卷反攤的細娟。

    “哦?原來你有這般愛好。”說罷,抬了手便去翻那白娟,欲細細瞧看疏竹所畫為何。

    怎料,被疏竹察覺,細絹由指尖滑過,再回神時,已落入疏竹之手。

     

    一陣無話。

    不及顧棲元開口,疏竹提了白娟,朝燭中一晃,論它是高山流水、亦是國色天香,頃刻化作烏有。

    顧棲元一驚,隻覺可惜,順勢去看疏竹,入眼卻是他如冰的眸光。不知怎麼地,顧棲元覺得那道眸光並非衝他而去,反倒更像疏竹自己衝著自己去的。

     

    萬籟俱寂夜,敲打門板的聲音遠遠傳來,聞聲顧棲元不由皺眉微露不快,倒是疏竹一派習以為常,淡淡道:

    “顧棲元,開門。”

     

    夜風習習,顧棲元好一陣嘟囔。

    不知這深夜究竟是何人造訪,依疏竹那份冷情,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人才不惜深夜登門造訪。

    門悄然無息地打開,涼意撲麵,顧棲元冷不丁吸進一口冷風,頓覺喉內瘙癢難忍,不由一陣嗆咳。

    “打擾了。敢問疏竹先生在家嗎?”

    抬眸,隨著視線顧棲元一驚,隻見眼前那人一身綾羅,以白紗遮麵,白紗上綴著一朵寒梅,襯著肌膚猶如摶雪。

    嫣然如繡的眉眼微微彎起,笑意中更是蘊藏了三千世界。

    顧棲元微微呆了,然這般美人胚子卻隻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之所以發呆,更多地是因不由想起的疏竹。

    若是疏竹作此打扮,拋了他掛齒地執念,笑起來定當也是如此摸樣。

    或許,還要更好看一點。

     

    這般想著,顧棲元彎起了眉眼,那少年不知顧棲元所想,隻覺這人是個親切的人,眼中的笑便又濃了幾分。

    一束辰光間,少年斂了幾分笑多了份認真,朝顧棲元行了個禮,“這位公子。請問疏竹先生在家嗎?”

    先前驚於少年麵貌,倒未把‘先生’那二字好好聽去,這回聽了個真切,顧棲元不住暗自竊笑。

    真別說,疏竹那冰冰冷冷,負手而立時有板有眼地樣子倒真有幾分‘先生’得模樣。

    “在,就在裏屋。”凡事總有適可而止。竊笑夠了,顧棲元趕忙應聲,隻見那少年聞言兀自楞在原地,半晌才看出難喻的欣喜。

    “那可方便先生與我一見?”

    顧棲元又一次打量了來人一眼,還是一派風姿卓然,雙眸明如皓月繁星,看不見絲毫歹意。

    回以少年一個淺笑,痛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少年迎了進去。

    堂內明黃花梨圈椅上疏竹翩然坐定,遠遠見顧棲元攜少年而來,隻輕輕掃了眼,便將其身份看了個透徹,卻隻是隻字不提,依禮起身迎客。

    少年畢恭畢敬向疏竹行了禮,未曾多言隻管開門見山道:“糜豔平生未曾求人,今日卻要求先生一事。勞煩先生將此物代我轉交他人。”

     

    少年從袖中小心翼翼取出個紅檀木盒遞與疏竹,疏竹接過打開一瞧,方見一塊滾圓鋥亮的千歲綠金圓玉珠置於檀木盒內。

     

    一旁的顧棲元不由一聲輕歎,這玉珠按色澤大小來分,樣樣可稱稀世。抬眼去瞧疏竹,入目不過依舊是一副冷淡容顏。

    疏竹並未驚訝於玉珠的珍貴,微作思忖,淡淡道:“要我交與何人。”

     

    見疏竹並未拒絕,少年那嫣然如繡的眉眼倏然彎起,“謝過先生!”

    說罷,衣擺一揚竟向疏竹行了個大禮。

     

    漣漪由疏竹眼中是一閃而過。

    顧棲元連忙彎腰去扶,但少年並未起身隻是再次從袖中掏出個繡著梅枝的香囊來。

    “勞煩先生,十日之後將這香囊與那玉珠一同交與城中逐香私塾的斐子真。”

    “我記下了。”疏竹略一沉吟,接過香囊與那裝玉珠的紅檀木盒一並收好,少年見此沒再開口,朝疏竹與顧棲元再施一禮,兀自起身離去了。

     

     

    顧棲元滿心奇怪,逮了疏竹就問:“這人你可認識?”

    “不認識。”

    “既不相識,為何此人半夜造訪?你又為何要應下他所求之事。”

     

     疏竹斜眸,淡淡掃過顧棲元,“他不是人。”

    顧棲元一怔,尚未反應,便又聽疏竹言道。

    “這世上有種叫無口的妖,前生因人言可畏而死。言語有靈,困其魂魄無法轉生,於是化妖無口。天生容顏俊美,常以紗巾遮麵,隻因其無口。

    在常人長嘴之處,有一小洞,以露為食。然,食量卻與常人無異,以至腹中日日饑餓如絞,如此千日之後,終難逃餓死。

     此妖無害,常隱於林間,但也有部分潛入人群。”

    顧棲元情緒複雜地看著疏竹,遲疑問道:“你是說他便是無口?!”

    一想到那紗巾下本該紅唇齒白,卻突兀地被個窟窿所代,顧棲元這眉不由便皺到了一起。

    倒不是覺得惡心怪異,隻是為那俏麗的少年感到惋惜。

    疏竹難得露出極為柔和的目光來,“無口生來口不能言,隻有瀕死前方會說話。”

    顧棲元心下驚異,說不上話來,這時疏竹啟了紅檀木盒,將玉珠輕輕摩挲。

    “這是無口的內丹……”

    疏竹頓了頓,舒開微皺的眉,言道:“顧棲元準備一下,明日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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