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35 更新時間:15-09-01 16:26
羽傳甲不信邪,與中國那段特殊的曆史時期有關,那是一個崇高理想大於一切的年代。
當時建國不過十餘年,到處在搞破四舊,掃除一切牛鬼蛇神,各種教派無一例外的受了衝擊。後來,就連影響了國人上千年的孔老夫子也跟著倒了黴。
前幾年,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新興的國家,一種崇高的理想,加之無以計數的熱血人民。當時的中國雖然窮,卻當真是誰見誰發怵。你想啊!如果人被教育得連死都不怕了,全跟中了魔了似的,誰不躲得遠遠的?
羽傳甲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當時中國國內的生產建設搞得如火如荼,電台、報紙上到處都是因公廢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好人好事。羽傳甲一腔熱血也早在身體裏沸騰了,中學沒念完就參加了洶湧澎湃的人民大軍,一心想著怎麼才能把生產隊那片破地搞成畝產上萬斤。
當老太公把那本破書給他看時,好懸沒叫他撕巴嘍!
“您老到底怎麼了?現在社會形式都什麼樣啦?怎麼還這般老舊!再說了,這種玩藝能留嗎?被人告發了能有個好?”
羽傳甲擰著眉毛英氣逼人,手裏不停的摔打著那本書。要不是羽老爺子發了瘋似的把它搶了下來,書早被他一把火燒掉了。
“這孩子,這孩子。”羽老爺子悲憤的言道:“羽家盼星星盼月亮,指望能有個正常娃,怎麼就盼來了你這麼個玩藝?羽家的門楣怕是要敗在你這一代啊!還有,我承認外麵說的那一套我根本就不信,原因很簡單,人要是沒了人樣兒了那還能算人嗎?”
“您……”
老爺子再不聽羽傳甲說話了,顫顫微微的回裏屋去了,弄得羽傳甲幹瞪眼卻也無可奈何。羽傳甲心道:也許是太爺爺歲數太大了,思想轉變需要一個過程,怕是強求不來。
可他如是想,卻哪裏知道老爺子那頭的心思。羽老頭子也正在籌劃著一件事,那就是如何開悟重孫,讓他也走上尊道重道之路。於是,祖孫間無聲的戰爭從此見了開端。
羽老頭子在當地人的心目上,確實有些份量,他驅鬼降魔的能耐是經過無數考驗的。放在前些年,羽老頭子耳不聾眼不花,上門求訪的人都快踢破了羽家的門檻。雖然時至今日,形式變了,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有數的。羽老頭子很想找個機會叫重孫也親眼見識一下。
說來也巧,不過數日之久,機會就來了。
這次上門來找老頭子捉鬼驅魔的不是別人,正是羽傳甲的兩個好朋友。二人的年歲和羽傳甲一般大,曾和他在一起念過書。男的叫魏憲武;女的叫劉小蝶。
他們來此的目的緣於一件頗為離奇的事。生產隊的豬一夜之間就叫魏憲武看沒了,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竟連半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魏憲武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經過劉小蝶提醒才想起了羽老爺子。
原因很簡單,什麼少啊?三、四十頭大肥豬,半點聲響都沒出就全沒了,他們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
這裏有必要先說一下魏憲武的身事。魏憲武他們家在當地到處遭人排擠,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緣於魏母年青時的一件醜事。他的母親多年前竟無夫產子,這在當年也算得上是本地的一大奇聞了。
說句公道話,魏憲武他媽並不是個壞女人,這其中的原委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這還不算,魏憲武一生上來就比別人個頭大,長到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壯得跟頭小驢子似的了,搞得滿村的大姑娘、小媳婦一瞧見他就想笑,都把他當怪物看。魏憲武生來就喜歡和異性接觸,愛和她們搭腔,可人家卻一點兒也不愛搭理他,搞得他光著急卻又毫無辦法。這件事隨著魏憲武一點點長大,竟成了他最大的一塊心病。
可是,魏憲武的倒黴事還遠沒有結束,初中畢業後,他前腳進了生產隊,後腳就被安排去養了豬。在那個年代,到隊裏養豬是件很費力不討好的差使。又髒又累不說,幹得再好也沒人知道,屬於那種一提起來就叫人嗤之以鼻的苦活。
對於如此不公的待遇,魏憲武倒是全沒當回事兒,其人生性懶散,又特別愛賭博,原本正發愁到地裏幹活吃不消呢!這回倒好,三、四十頭大肥豬就歸他一個人管,幹多幹少全沒個數,這份差事到了他身上,那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說不盡的逍遙自在。
由於那些腸胃寬大的家夥全指著這位爺吃喝呢!他又時不常的就開個小差,所以,每當它們見他來了都跟見了親爹似的,一付可憐相兒滿臉的討好。
可有一天,魏憲武一大早就溜溜噠噠的來了,卻一聲豬叫都沒聽到。這怎麼可能?這夥龜孫不會都餓死了吧?魏憲武覺得情況有點不對,一溜小跑就到了豬圈。
眼前發生的一幕簡直都快把他嚇死了。圈門大開著,連著三、四排圈舍全空空如也,魏憲武竟連一頭豬仔也沒見著。魏憲武慌手忙腳的找了半天,最後,終於在靠裏排的豬圈找到了僅剩的一窩。
這回可闖了大禍了,本來頭天晚上該由魏憲武值班,他卻跑去賭博了。如今,這豬大部分都不翼而飛了,這可怎麼辦?魏憲武嚇得一屁股跌坐於地,出了一腦門子汗!
第二天,隊裏針對此事開了隆重的批鬥大會。大家殺了他的心都有,這麼說一點兒也不誇張!要知道,三年自然災害才過去沒幾年,這麼多豬可以換多少糧食啊!如今,一夜之間全沒了,大夥能饒得了他。
“我說兩句,”羽傳甲鼓足了勇氣道:“大家先消消氣兒,這事是怪魏憲武不假。但是,我覺得眼前緊要的事不是什麼責任不責任的問題,而是趕快把丟失的豬找回來。大家說是不是?”
羽傳甲知群情激憤,忙想辦法岔開了話題。
“是啊!”生產隊長是個急脾氣,扯著脖子對蹲在麵前的眾人喊道:“三、四十頭豬啊!一夜之間齊刷刷的就沒了,這怎麼可能?難道就沒誰聽見點什麼?”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竟無一人搭言。
過了四、五分鍾,底下突然有個人高聲嚷道:“找歸找,懲歸懲!魏憲武的責任不能不說。我建議,把他法辦了得了!”
法辦是當地的一種說法,它的隱含意義有二個。要麼大家一哄而上,當場就把他打死解恨;要麼交公安部門從嚴處理。
一語方罷,隨聲附和者竟多得數都數不清,看來大家都被此事氣壞了。魏憲武嚇得腦袋“嗡——”的一下,心想:看來這回我這百十來斤算完了。
說起來還是劉小蝶聰明,就這在這千鈞一發的檔口,小丫頭一語便解了圍。
隻見她突然從人群中站了起來,高聲道:“就是魏憲武不務正業,豬丟了都怪他。這樣吧!我們現在就要他表個態度,若三日之內不把丟失的豬找回來,我們就把他當豬關起來怎麼樣?”
“好!”
“好!”
……
大家都認為劉小蝶說得有理,解恨!底下頓時掌聲雷動。
劉小蝶假裝瞪著眼,接著道:“姓魏的,你倒是說說,三日之內能不能把豬找回來?”
魏憲武嚇得點頭像搗祘相仿。
其實,小蝶這丫頭實在是為了魏憲武好。她的話有兩層意思。一者,借著提個三日之限先解了眼前之圍;二者,就算真找不回來了,把他關豬圈三、五日又能如何?總比被大家活活打死或者交公安好吧?
魏憲武這才有機會躲過了那一劫。批鬥會後,劉小蝶偷偷的對魏憲武說,她覺得事有蹊蹺,提出要找羽老爺子幫忙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祟物在作怪,可話傳到羽傳甲耳朵裏他卻說死了也不同意,他根本就不信能有這種事。二人無奈,隻好背著他來找羽老爺子了。
羽老爺子聽了二人之言,微微笑道:“不是還有一窩豬嗎?有它們就好辦,我們不防賭上一賭!”
魏憲武一聽“賭”字,馬上來了精神,應道:“老太爺,我們聽您的,您說吧!怎麼個賭法?”
“我家裏有一件死人穿過的衣服,是我年青時從外地搞來的。普通人是見不到鬼的,但是,如果穿了它就不一樣了。我的意思是,今晚你們還去值夜,晚上看緊了豬舍,若有豬一出來就跟上它們。一到地方,披上這件衣服就可以看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但是有一條,我要說在前麵,這件物什是我羽家之物,一定要由羽傳甲來穿,再由他帶回來我才放心……”
“當然可以!”魏憲武苦著臉道:“我就不信我捉不到它!”
羽老頭子還沒講完,魏憲武早一手抓過死人衣服,另一手拽著羽傳甲就跑出去了。
急得羽老爺子在後麵不住的點著拐杖。
“重孫兒,隻要看明白就可以了,到時候千萬別蠻幹,一切回來再說……”
可此時此刻的羽傳甲哪裏還說得了一句話,他早被興奮的魏憲武夾於腋下,氣都快沒了,弄得跟著跑出去的劉小蝶忍不住的笑。
當夜,三個人緊張的蹲在離豬圈不遠的一堵破牆後麵,大氣也不敢出,兩眼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
那個晚上天特別冷,三月底的時令白天還可以,但是一到夜裏就比冬天強不到哪去了。刺骨的小風一吹,地上的黃土在月光的照耀下不住的打著旋兒,凍得三個人瑟瑟發抖。
“我早跟你們說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你們就是不信,這回清楚了吧?都凍了大半夜了,看見什麼了?”羽傳甲整了整狗皮帽子,不滿的道。
“那,那……”魏憲武愣頭磕腦的指著豬圈的方向,舌頭都打結了。
羽傳甲還以為他說話不利索是被凍得,上去給了他一下,笑著道:“你個蠢貨!那什麼那?”
“你大爺的!”魏憲武哭喪著臉道:“你,你說沒鬼,那圈門怎麼自己開了?”
“什麼開了?”羽傳甲背對著豬圈的方向,疑惑的道。
“老大,你,你就不會自己看看?”魏憲武淚眼巴擦的叼著手指,一臉的苦相。此刻的劉小蝶也早就被嚇得快翻了白眼兒了。
羽傳甲心頭一驚,忙扭臉望去,隻見那個豬圈的門不知何時竟然悄無聲息的自己開了!
緊接著,一窩肥豬哼哼嘰嘰的爬了出來,低著頭向豬場外麵去了。
真他媽邪門了!羽傳甲從小長到大也沒見過這種陣勢,一時間眼睛都直了!
那晚的月光很亮,照在地上慘白慘白的。兼之,風兒搖擺著枝椏,樹影婆娑鬼影重重,顯得格外滲人。
肥豬七拐八拐出了村,徑直的朝村後麵的崗子去了。
此時此刻,羽傳甲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詭秘的深夜,斑斑點點的小路,婆娑的樹影,前麵是一群哼哼嘰嘰低頭走路的豬,後麵一步也不敢停的跟著他們三個。到了後來,三個人的魂兒都快被嚇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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