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2 更新時間:15-09-05 21:10
春困愁城。柳枝依依。杏花塢裏這會兒還冷清。
走進去的時候,溫青色衣衫的男子早早就開始忙碌著,勉強撐著腦袋,雖說是坐著,但那眼睛卻已經嚴絲合縫地開始打架,隻有手上的動作卻有條不紊的還在繼續。站在門口的男子忍不住笑彎了唇角,這個溫雅凜啊……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溫青色衣衫的男子懵然睜開了眼睛。男子就在他眼前逆光而站,笑得溫文爾雅。
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子還是笑,溫雅凜突然就感覺到一陣無奈,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道:“你想笑就笑吧。”
聽到溫雅凜聲音裏抑製不住的疲憊,男子也就稍稍收斂了一些,徑自走了進去坐下,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要喝又聽見溫雅凜懶懶地問:“你真要走啊。公孫淮都。”
“怎麼?舍不得我?”男子挑眉笑得十分曖昧。溫雅凜聞言不屑地看了一眼滿是春風得意的公孫淮都。
“是怕你被人賣了來找我要贖金。”溫雅凜起身去開門,邊走邊說道,“我這店是小本買賣,可是要不回你這座大佛的。”
“怕什麼。自然會有人一百兩一盞的來喝。這種冤大頭上哪兒找去。”公孫淮都笑得真是越來越不知好歹了啊。溫雅凜在心裏歎著,雖然麵上生了一副謙卑有禮的公子模樣,骨子裏卻還是當年那一個無賴。
看著這幾年幾乎是脫胎換骨的公孫淮都,溫雅凜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初見公孫淮都的時候,他還是個在街頭偷東西的落魄乞兒,他那時卻是溫家茶莊的小少爺,如今公孫淮都已是一朝富貴,他呢卻是流落在外,不得不說的確是風水輪流轉啊。
“我隻問你一句,你當真相信顧相那隻老狐狸?”忍耐了許久,溫雅凜終於還是問了他這個問題。雖然表麵上裝得漠不關心,但是真當他公孫淮都是傻子嗎。那一日他說他可能會和顧相跑了的時候,溫雅凜連手裏那一盞茶都差點打翻了,燙傷了也許久才反應過來。
溫雅凜這個男子對他有救命之恩,還有養育之情。即使這個男子總是一臉嫌棄的說他拖累了他,即使這個男子總是冷言冷語的說他要是什麼時候走就好了。盡管如此,公孫淮都也知道這麼多年了,他們隻有彼此,溫雅凜自然是舍不得他的。或許從來沒有想過身邊的這個人要走,所以打翻了茶也不知道。
雖然溫雅凜死不承認,隻是說是一時失手,可是啊溫雅凜,你可是溫家茶莊的少莊主,你烹茶的手藝舉世無雙,就算是閉上眼睛烹茶也沒人是你的對手,你怎麼會失手呢。從那以後,溫雅凜變得寡言少語,常常呆呆的看著軒窗外的天空,灰白得仿佛結了一層霜。公孫淮都知道原因,幾次三番想說些什麼來寬慰他。張了張嘴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也許是因為他們相識太久,唇槍舌劍的居然從來沒有跟彼此說過什麼暖心的話,隻是相互扶持的日子成了一種無形之中的默契,你不說我也知道。如今要走,公孫淮都也是不好受,隻是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去辦。雖然那些事情已經不明不白,但也總不能一直不明不白下去。這樣一想伸出去的手就這樣硬生生收了回來。
如今他馬上就要啟程,再不過來他們連話別的機會都沒有了。溫雅凜想必也是知道,今日起得格外的早,不然平素裏這位大少爺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身,有客人上門也是等著他這個老板。倨傲如斯。他公孫淮都能讓他溫雅凜等上一回也真不知是不是三生有幸。
“你覺得呢?”公孫淮都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這個唇紅齒白的男子,明明是男子,居然比那枝頭翻湧的杏花還要嬌媚,銀發翻飛,眼角一點桃花一般豔麗的朱砂痣。眸子裏卻是經年不散的茶香,滴落成墨。
記憶忽然就回到了前幾日那個當朝丞相來的那一日,那時候公孫淮都還在前前後後的忙活,小城裏的姑娘卻都起了大早,在杏花塢對麵的麵館裏伸長了脖子盯著看。杏花塢這麼早是不開門的,就算是開門迎客,小城裏的人也是喝不上那一盞茶的。溫雅凜的茶啊!那一盞茶幾乎是他們一年的花銷,所以杏花塢裏從來冷清,隻有三三兩兩不遠千裏趕來的王孫貴胄,附庸風雅的隻為了來向溫雅凜討這一杯茶。說是傾慕溫公子的手藝,喝到了嘴邊連什麼味兒也說不上來。好事之徒罷了,淮都暗自譏笑。
公孫淮都看著那些姑娘,眼神往裏麵一瞥,那些姑娘們自然也明白,那個千尊萬貴的大少爺還沒起床,隻好繼續等。記憶裏來見溫雅凜的人都是等待的模樣。這樣的人今日居然在等自己。
想到這裏公孫淮都突然就笑了,溫雅凜看見公孫淮都自顧自傻笑,忍不住的蹙眉。抬眉就看見溫雅凜不悅的表情,當下公孫淮都就收斂了。
“顧相十四歲封相,多智近妖。”溫雅凜坐了下來,最終還是他親手烹了這一盞茶送這一個人走啊。“話又說回來,我大夏朝又有多久沒出過這樣的妖孽了。”
是啊。妖孽。倨傲如溫雅凜都覺得顧相實在是太過聰慧,也太過狡猾。世人都說那顧相是妖孽,因為實在不願意相信這曆史的丹青冊裏居然有這樣的人物,這樣的驚才絕豔。這讓那些寒窗苦讀了十年的讀書人如何自處,讓那些幾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的臣子又如何看待。那個比他們都要年輕的丞相。
現在的顧相已經是雙十年華,比公孫淮都虛長幾歲。那一日他來的時候是孤身一人,身邊沒有跟一個人。進來的時候,公孫淮都就已經直了眼睛。說實話顧相不如溫雅凜貌美,可是顧相身上有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明媚,如果溫雅凜是春日裏懶在了枝頭的杏花,那麼顧相絕對是暗夜裏令人心驚的那一片純白色的薔薇。一步一步脫穎而出,明豔而多刺。
對上顧相的眼睛的時候,那眼睛實在是太明麗,晃得人移不開眼睛。他那一日要了碧螺春,卻要公孫淮都來烹茶。杏花塢裏人不多,所以分外安靜,自然都聽見了顧相所說。有人暗笑,卻始終不敢笑出聲來。他們知道這個年輕丞相的厲害,眼珠子轉了轉又轉了轉,就不知道有多少達官顯貴死得不明不白。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丞相在朝堂上排除異己的手段,真是狠絕了。
顧相師承鹿爵爺,鹿爵爺宅心仁厚,不想顧相居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鹿爵爺晚年失勢,迫不得已才找上了顧相,沒想到顧相這一邊才答應了,那一邊就拉了鹿爵爺下馬。雷霆手段令人咋舌,顧相十四歲封相本就是位極人臣,要不是他出身低賤,被朝中幾個重臣始終拿捏在手上做文章,憑借顧相的手段與睿智,恐怕早要裂土封侯。
驚歎之餘也不禁令人惋惜鹿爵爺白教了顧相這麼一個白眼狼。就是這麼個白眼狼,找上了公孫淮都要他烹茶。烹茶的手藝溫雅凜多少也教過他一些,隻是他心思浮躁,說到底沒經曆過杏花塢之外的天空,總想著出去一回,因此烹茶的手藝也馬虎。
那時候公孫淮都雖然不知道顧相是何方神聖,可是茶館裏有的是人認識他,恨得他牙根癢癢的,也有想巴結他的官員。走了一轉公孫淮都就已經知道,他就是曆朝曆代那個最年輕的丞相。既然丞相要他烹茶,他烹就是了。
淮都笑了笑,走向了裏麵去準備。
“怎麼不在這裏烹。”是顧相的聲音,深井一般的寒涼而無波瀾,聽得公孫淮都脊背上都有些發怵。早就聽說過這個不好惹的丞相,曾經嗤之以鼻覺得是世人傳得誇張,沒想到那一日公孫淮都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名不虛傳這一說。“我聽說杏花塢的茶都是當麵烹的。”
“是。杏花塢溫雅凜溫公子的茶的確是。”淮都笑了笑,繼續向裏麵走去。身後的人也沒喊他,說要換。
不消一會兒淮都就給他奉了茶,顧相隻是懶懶的看了一眼之後就推開了。沒喝。當下淮都就不耐了,那不耐全都寫在了臉上,真是沉不住氣的人啊。那時顧相在心裏悠悠的歎著。
“顧相大人這是何意?是瞧不起在下的手藝嗎?”聽著對麵的人隱隱發了怒,顧相卻還是一臉的笑意,笑得鮮妍明媚。一點沒把他的指責聽進去。
“人比茶香。你說我怎麼喝得下?”顧相伸出手來拉著他,笑意盈盈地盯著,那樣子活像個地痞無賴,惹得淮都狠狠地皺了皺眉,他公孫淮都自小是無賴,沒成想今日真是棋逢對手了。對峙得久了,淮都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風。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臉被盯得有些發燙。
“顧相大人說笑了。”說完剛要走卻又被顧相一把扯了回來,他聽見顧相說:“怎麼?這茶我還沒有喝你就要走?杏花塢的待客之道還真是新穎別致。”
待客之道?溫雅凜有教過他這種東西嗎?你跟一個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的人說什麼待客之道。淮都兀自在心裏覺得好笑,誰承想這樣想著身體也就老實的笑了。
顧相好看的眉頭一皺,惡狠狠地拍桌而起道:“別以為本丞相生氣不會打滾啊。”
“噗——”過了好久淮都終於是忍不住,外人所傳的顧相原來也不過是這樣的脾氣。那一日公孫淮都就對顧相這個人好了奇。自那日以後,顧相也會隔三差五的過來坐坐,隻要他烹茶,和他說幾句不鹹不淡的玩笑話。倒是茶館裏的達官貴人看見顧相笑得爽朗,一個個見了鬼似的表情。看向公孫淮都的目光裏居然多了幾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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