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60 更新時間：15-09-08 19:01
帝都盛傳，顧相請回了公孫先生為鹿小爵爺的師傅。
淮都來的那一日真不知驚豔了多少達官顯貴的眼睛，從前也有去找過公孫先生的人，要不就是未曾見到，要不就說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現在才知道那些人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先生。淮都走出軟轎那一刻，真不知驚訝了多少人的眼睛。真正的大夏第一先生公孫居然是如此的年輕。玄衣墨發，風姿獵獵。這麼年輕卻如此才華橫溢，這一次又是顧相請出山的，隻怕是顧相第二啊。想到這裏，眾人心裏又是一歎。
嵐帝是在禦書房裏見到的公孫淮都，那時候顧相站在嵐帝的身側研磨，低著頭似乎研了很久，象牙白的肌膚上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嵐帝卻還是沒有放過顧相的意思。想到這裏，淮都就不自覺笑了笑。一物降一物啊，朝堂之上炙手可熱的顧相，私底下也不容易。
“你就是公孫先生？”嵐帝坐在上座，埋在滿桌子的奏章裏，頭也不抬的問。
“是。”淮都低著頭回答。
忽然聽見腳步聲，淮都知道應該是嵐帝下來了。頭不自覺埋得更低了，嵐帝在自己的眼前站定了道：“抬起頭來。孤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人家是嵐帝有什麼辦法呢。抬起頭淮都才看清楚麵前的人，一襲紅日蟠龍紋樣的衣服十分惹眼，玲瓏墨錦的腰帶，兩側的流蘇墜地。傳說中的嵐帝居然長得這麼幼齒。淮都有些想笑，但又不敢。圓乎乎的包子臉上隻有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最是好看，真不知道是宮中夥食太好還是怎麼的。嬰兒一樣嬌嫩的肌膚，說是與他同歲，怎麼看都不像。
好歹他公孫淮都已經年滿十七了好嗎。被這樣一個怎麼看都隻像有十四五歲的少年欺壓，顧相這隻老狐狸心裏的委屈隻怕比自己要多得多。
這時候淮都似乎才注意到了站在屏風一旁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背對著他們，遠遠的眺望著窗外的景色。身姿挺拔，襯著窗外魚肚白的天色，倒顯得十分落寞。既然能出現在禦書房，必然不是達官顯貴就是皇親國戚。
“嵐帝自然不會，隻是草民初登宮門，難免心生敬畏。”淮都說得謙卑，嵐帝卻聽得不耐，小聲的“哼”了一聲。
想來這小皇帝聽多了這樣的托詞，擺了擺手道：“罷了。賜你翰林學士一職，入府教授鹿爵爺讀書寫字。希望你謹守本分，恪盡職守。下去吧。”
“慢。”淮都本想謝恩，卻不料被剛才一直一言不發的人給打斷了。這時候淮都才看清楚他的容貌，清秀俊逸，倒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雖然比不得顧相容姿明朗，也與溫雅凜嫵媚妖冶不同。這個男子眼神疏離，眸子裏似乎有一層令人看不懂的情緒，而那一雙眸子似乎被一層淡雅如無的星霧纏繞著，看起來冷漠而難以親近。看年紀似乎比嵐帝還小一些，真是個不可愛的孩子啊。
猜到這裏他公孫淮都要是還不能猜不出麵前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話，那麼實在是太小看他大夏第一先生的盛讚了。出現在禦書房裏，對他還滿是敵對的除了鹿丞還能有誰。
可是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了鹿丞，一旁磨墨的顧相畢竟也是功不可沒啊。
這樣看來顧相之所以這麼被整蠱，也有鹿丞這個小屁孩兒的一份功勞嘛。唉。一入宮門深似海啊。連顧相這樣的老狐狸都難免陰溝裏翻船，更何況是他這個初出茅廬的。
聽聞早前鹿爵爺被誣陷私吞國庫，被嵐帝一怒之下軟禁在爵爺府。對鹿老爵爺來說，這可是一輩子沒有過的恥辱啊。誰不知道鹿老爵爺這一輩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乃是先帝欽點的輔政大臣，同顧相、端王一同輔佐嵐帝，甚至還位列王侯，權勢顯赫可見一斑。或許正因如此才惹來豔羨，晚年遭逢此變故，鹿老爵爺氣得舊病複發。
這個案子大理寺一審就審了好幾個月，事關皇家顏麵，大理寺卿都換了三任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其間鹿老爵爺不堪忍受，曾經給顧相修書一封。沒想到顧相這一邊才好聲好氣地應了下來，那一邊就把書信原封不動的呈給了嵐帝。嵐帝看著那一封一字一句希望顧相念在師徒情誼，為自己進言一二的書信，當下就發了雷霆之怒。
鹿老爵爺被囚禁天牢，帝都都說嵐帝是動了真格，鹿家大勢已去。鹿夫人氣得去了顧相府中，沒想到顧相不在，鹿夫人也顧不上什麼家教涵養，破口大罵，砸壞了顧相府中不少東西。最後管家哭訴他們隻是個下人，主子回來定要責罰。未免太過於牽累無辜，鹿夫人才拂袖而去，之後一直身體有恙。
顧相此舉可謂是寒了帝都多少人的心啊。這一次，顧相出賣的可是鹿老爵爺，他的師傅啊。有人說顧相是想趁著一次，除掉鹿老爵爺，鞏固地位，說不定還能加官進爵。不然怎麼會大理寺卿換來換去，換成了顧相的同窗。端王雖說是嵐帝的親兄弟，可是正因為是親兄弟才最可能弑帝奪位，這樣一來，嵐帝年幼隻能更加仰仗顧相這老狐狸。
誰也沒想到這一場在帝都鬧了半年之久的鬧劇，在那個風花雪月的汝陽侯手中有了了結。那一日汝陽侯帶了幾個舞姬來，正是爵爺被發現私吞國庫的地方，春風十裏的舞姬。舞姬說，他們親眼看見鹿爵爺一個門生府中的小廝打扮得很富貴，與一個人商討貢品出售的價格，因為談不攏發生了爭執，那個商人被小廝錯手打死。後來一片混亂，有一個舞姬慌亂之下收進了這一紙買賣契約。
所幸官府趕到及時，將犯人帶走了。之後查明了小廝的身份，就喚來了那一位大人，沒想到那位大人矢口否認，說這個小廝早就對他心懷不滿，所以才勾結外人，陷害自己。小廝見到主子分明是要丟車保帥，於是也就不再隱瞞，說府中管家每一個月都會找一個小廝前去，一夜之後這些小廝都會被辭退，得到不少好處。自己因為母親病重，所以才懇求管家給自己一個機會。
沒想到拿到了手裏竟然是要他販賣貢品，小廝不願意幹這種掉腦袋的事。可是管家說一直沒出過什麼岔子，而且銀子豐厚，就算現在他想逃也逃不了，到時候大人發了怒，他不會有好日子過。小廝也就同意了。誰知出了後來的事，幸虧這個小廝留了個心眼，把管家給的活契給了自己在大理寺當差的同鄉。
證據出來，那位大人當場就傻眼了。嚷嚷著說那是偽造，可是證據確鑿，大理寺就把人拿下了。不幸的是那位大人來頭不小，不僅有鹿爵爺這樣的老師，還有一個在宮中從二品禦侍的姐姐侍奉在嵐帝身側，無奈之下大理寺卿隻好自稱無能。嵐帝盛怒之下，罷了其官職。
新來的大理寺卿接手後繼續追查，最後查到了鹿爵爺的頭上。那買賣契約上，那大人一口咬定是鹿爵爺蓋的手印，他隻不過是奉命行事。大理寺卿得知這些，惶惶不可終日，以至於一夜心悸暴斃而亡，所以才換了第三任大理寺卿。因為顧相的推波助瀾，鹿爵爺入了天牢。
最後也就是在那一張契約之上找到了破綻，鹿爵爺雖說不是武將，但早年也作為軍事隨先帝出兵，大拇指比平常人少那麼一點，素日裏看著沒什麼大分別，隻是蓋手印的時候，分別就大了。沒人會想到愛逛窯子也有好處，鹿爵爺無罪釋放，卻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聖旨剛下，鹿老爵爺就已經去世了，連帶著鹿夫人不出月餘也玉殞香消。有人說鹿老爵爺是冤屈，也有人說沒沒那麼巧。事實如何是眾說紛紜，最後有人竟然一股腦兒的推到了顧相的頭上，說那一日顧相也在春風十裏。這一出鬧劇就是顧相的手筆。顧相倒是不慌不忙，輕輕巧巧拿出一支玉笛，吹奏了一曲，那舞姬便說明了緣由。
顧相出身卑賤，父親是坊間樂師，因此玉簫鳳勳樣樣精通，那一日隻不過一時興起答應了老板娘來配樂。二十四位大臣聯名上奏，顧相隻得了一個懈怠之罪。
嵐帝也隻是下旨要顧相好生照顧鹿府，本來就是不痛不癢的罪名，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責罰，但是顧相卻認了真，告假一個月去了淮都所在的杏花塢。說得好聽是顧相忠心嵐帝，將嵐帝的話記在了心裏。說得不好聽，顧相隻不過變相在擴充自己的勢利。
鹿爵爺這件事，表麵和顧相沒有一點關係，可是到了最後鹿府損失慘重，一時之間這一棵大樹已經是苟延殘喘。那二十四位大臣參不倒顧相，自己自然是要得嵐帝不待見。顧相卻不同，大理寺卿換了自己的同窗，他對公孫又有知遇之恩。嵐帝對他更是信任有加。
這一出戲鬧到了最後，沒想到顧相才是最後的人生贏家。不得不歎，人生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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