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07 更新時間：15-09-25 23:12
回到酒樓，夥計剛要上前來關心邊君賀，邊君賀擺擺手示意不用。
他上樓回房休息，看著桌前擺著的點心卻一口也不想動。沒錢續房費，這便意味著他就要失去落腳之處，但若是現在回去，一切都付之東流。邊君賀腦子裏亂糟糟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取下勾玉，仔細打量，想到皇上賜予他時對他說的很多話，一時間想起了自己當時陪皇上微服私訪的場景。突然，一個激靈出現在他的腦海，邊君賀趕忙走出廂房，睡在隔壁的客人恰好經過他，那人離他一步遠，他馬上叫住那人。
“這位兄台，請問你知不知道哪裏有當鋪？”
男子回頭，似是熟悉的麵孔。
“什麼事？”清冷的語調，淡漠的表情。
“也沒什麼，就是盤纏少帶了些，想去當點東西。”邊君賀有些尷尬的笑著。
男子沒搭話，對著旁邊的手下擺了擺手，手下為他拿出幾張東西，一看，竟是幾張銀票。
邊君賀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容凝住，眉頭輕皺。
“既然兄台是這個意思，那麼我還是另尋幫助吧，打擾了。”
邊君賀回到了自己房間，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人，隻好明天去打聽當鋪的地址了。
本以為發生這樣的事難以入眠，但沐浴過後，邊君賀卻是躺到床上便入夢了，在外逛了一天也是疲了。
第二天起了個早床，但他久久不想下樓，後來還是決定去一趟當鋪，剛好夥計上樓來找他。
“公子，您今晚需要續房費嗎。”
“要的，我先出去一趟，待會回來再續。”邊君賀笑得有些僵硬。
“可是公子，現在有位客人要住天字房，而現今隻有您的沒有續…”
“是這樣的，”邊君賀深呼吸一口，“我的錢袋昨日在河邊賞燈時被人順走了，想著人太多也尋不找，我今日去想些辦法解決。”
夥計卻是當場就變了臉。
“公子既然沒有帶夠錢，何必要小的去給公子定這最好的房間呢！”
而這時，隔壁房門口開了，是昨日的那個人，隻是換了一襲深色雲紋紫袍，那人瞥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公子，你看您與那位公子一樣是儀表堂堂，但為什麼要欺騙小的呢。”
“我句句屬實，沒有騙你。”邊君賀好聲好氣，但也明白自己理虧。想到自己一個前大將軍現在淪落到這般田地，真是苦不堪言。
無論解釋了多少次，夥計都不相信他，因為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於是——邊君賀被趕下樓。他垂頭喪氣的準備去當鋪一趟就收東西離開，經過一樓櫃台時，卻被帳房叫住。
“請問您是不是天字二號房的房客。”
“是的，我等下就收拾行李。”
“客官，你弄錯了，剛剛有位公子為你付了三天的房錢。”
“什麼？”邊君賀一臉驚愕，這裏好像沒有人認識他，也更不會有人替他付這個賬。
“就是走你前麵下來的那位公子。”帳房心想，怎麼這兩人好像並不熟悉，那位公子走下來直接把銀票壓在他的櫃台，天子二號續房，他趕忙去叫小二下來，那位公子卻道，讓他倆吵一會兒吧，他又覺奇怪但是也就沒有多嘴了。
“謝謝了。”
“我隻盡了我份內事，您要謝就謝那位公子吧。”
邊君賀點點頭，對睡自己隔壁房的公子好感一路飆升。
事情暫且解決了，該去想辦法還人情了，他走出酒家，向路人詢問了當鋪在何處，便興衝衝的出發了，雖然這不是長久之計，但的確可以緩一時之急。他把自己戴在手上的翠十八子手串取下來，又把白玉扳指旋下，想了想，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墨色和田玉。
走遍了全安川的當鋪，邊君賀都沒能賣出一件，回到酒樓已是傍晚，全天無一收獲，他一進去便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著。早上跟他爭論了很久的夥計來給他倒了一杯茶，道了歉。他倒也沒說什麼，嘴角勾了勾以示理解。
他看著出出進進酒樓的客人們，一直等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等了多久，隔壁房的公子總算回來了，他一把叫住了他，那人隻覺奇怪，但還是向他走來了。
“請坐。”邊君賀見他佇立一旁，似乎沒有坐下的意思。
“什麼事。”那人還是坐下了。
“這次真是謝謝兄台了，此恩，在下是記住了。來日一定會登門造訪，給您道謝的。”麵對目光炯炯的邊君賀，那人頓了一下。
“不必了。”
“我現在身上也沒有多少錢可以還你，這樣，今日我把這白玉扳指給你，算是我欠你人情，來日你若要我幫忙，憑此扳指即可。”說著他就去旋那扳指，那人馬上製止。
“扳指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真的不用。”
既然對方表示不收，那自己也不好再勉強，邊君賀很欣賞他這樣瀟灑大方的人，但確實他現在無以回報。
“那兄台不介意的話，來與我飲杯茶吧。”邊君賀給他倒了一杯茶。
那人似乎思量了一下，遣走了身邊的下人。
“好。”那人饒有興趣的盯著他，似乎在想他能說些什麼。
而這時，邊君賀才想起來他是當天他進酒樓見到的那個翩翩公子。
“在下君賀，請問兄台尊姓大名。”好在很多人都隻知他邊將軍的姓，他便也算是告訴了他真名。
“祝笑悔。”那人輕吐三字，卻在嘴角勾了一抹泯笑。
“兄台祝姓，可是來自京城東街的祝府？”祝大人跟他不太悉識，但為了這恩情他打算來日去拜訪。
“我是蘇州人。”
“蘇州…隔這裏著實遠。”
“是啊，遠啊。”雖然在與他對話，但思緒卻好像跟著飄遠。
“我從京城來的。”邊君賀猶豫說道，伴隨著這句話，他全天沒有進食的肚子終於叫了起來。
祝笑悔無奈，把小二叫來點了些菜，和一壺酒。
方桌兩頭，邊君賀控製著自己狼吞虎咽的形象，祝笑悔自斟自飲，這有些奇特的景象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吃飽喝足後，邊君賀這才與他同飲，與此同時打開了話匣子。
“鄙人自幼習文習武一直呆在家裏，也很少出門，這次想要出遠門，倒不是為了多深的造詣，隻想多點人生感悟，卻被人在鬧市中順走了錢袋，去當鋪也無法解燃眉之急。”
“當鋪又怎麼會拿過於貴重的東西。”祝笑悔語氣不輕不重，卻讓邊君賀恍然大悟但卻有些無知無行的羞愧。
“目前我也沒有想到掙錢的法子，隻能來日再還祝兄這恩情了。祝兄，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這，是有什麼要事嗎？”
“江湖浮華，有機會便來此一遊。”他始終斯斯文文，無論是言談還是斟酒。
“祝兄隻是來此地走走？”
“也可以這麼說吧，”祝笑悔雙瞳剪水，直視著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
“我…呃…沒打算回去。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
“我看你盤纏已沒了，就早日回家吧。”
“不，”邊君賀抓緊了酒杯，“我是不會回去的！”
祝笑悔斜瞥了他一眼，眼底笑意明顯。
“祝兄，你準備在這呆幾日呢？不如我來替你跑幾日腿吧，以還你這恩情。”
祝笑悔支著頭，輕搖了一下，看到他這拒絕之勢，邊君賀頗為著急。
“祝兄，這錢呢我還不了，但無功不受祿，就算你虛懷若穀，我也難過我心這關。這樣吧，我這三天的房錢和這飯錢，就由我為您跑腿來還吧。”
“好一個無功不受祿，那你隨意，反正我過幾日也是要走的。”
看到他終於鬆口表示接受，邊君賀心裏的不安感消失，畢竟最怕受人恩情又還不了，若這祝笑悔不讓他還了，他恐怕會記一輩子。
兩人再寥寥交談了幾句，約定好第二日外出的時間後便各回各房了。
祝笑悔的房間早早有人等候，便是一直跟著他的身姿魁梧的大漢。大漢見他來了，馬上佇立一旁，麵色焦急。
“門主，您是怎麼打算的？”
“別叫我門主。”祝笑悔眼眸一暗，斂起溫和淡然，麵色夏日可畏。
“這…”大漢憂心忡忡。
“我自有分寸。”半眯著眼，慵懶之神情又還原。
“是。”祝笑悔是個什麼脾氣，季方自然清楚，雖有擔憂，但他也隻能到此為止，說多了不但不起作用，倒顯得他多生事端。
“那小的退下了。”
“恩。”祝笑悔再也不看他一眼，斜靠在雕花紫檀軟塌上，似是準備歇息了。酒後的他雙頰微微染有緋紅，衣襟方才被他輕拉開，雖然他為男子，但“須臾日射胭脂頰，一朵紅蘇旋欲融”來形容他也是恰好的。
而天字二號房的邊君賀，此刻也準備歇下了，雖說是奔波了一天，但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一直浮現那人的舉止神態。不知道選擇尾隨一個陌生人幾天是對還是錯，他一個前大將軍在外，也怕有人認出他來，畢竟自己想要過安靜悠然的生活。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卻莫名其妙的無條件信任他，雖他語氣一直清冷疏離，但卻讓他感覺一見如故。
兩個毫不相識的人同行，卻讓各自的命運軌跡，開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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