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虛度日,相置氣

章節字數:2867  更新時間:15-09-22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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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涼,你身強力壯應該受得住。”九歌躺在床中間,對站著的蘇慶說。

    “我為什麼要去地上受涼?”蘇慶一頭霧水。

    “你不是不打算洗澡嗎?還讓我離你遠些。”九歌死死抓住被角,提防蘇慶上床“染指”他。

    “我已經在外間洗完回來,誰像你一樣,天天必須端著桶進屋搞半天。你快讓一邊去。”蘇慶大力掀被子。

    原本好好躺著的人,突然起身,抱住蘇慶一頓聞。蘇慶未著上衣,胸前還有一絲冷水衝過的涼氣,碰到九歌軟軟暖暖的鼻尖,癢得很,哈哈笑著,推開他腦袋。

    “還有一些味道。”九歌嫌棄地摸摸鼻子。

    “拉倒吧,我特地拿肥皂搓了兩次。”蘇慶邊說邊上床去。

    九歌見他一點怯意也沒有,哪裏還有畏畏縮縮求自己饒命的樣子,不由氣結,人還是不能慣著,不然奴才也能爬到自己頭上放肆。

    蘇慶已迷迷糊糊入夢,要他知道自己在九歌心裏的定位是古代的奴隸,一定會跳起來一邊高唱義勇軍進行曲,一邊用手刀砍翻對麵的人民公敵。

    正因為他渾然不曉,第二天才仍然將人送到祠堂。九歌進祠堂時,手臂比前日更刺涼。他本來以為那隻東西也就待一待,知道自己來了,好歹挪個窩。也罷,隻要不添麻煩,愛去愛留隨它便。

    照壁上的碑文讀了幾十遍已經爛熟於心,今天他搬了凳子,曬著太陽坐在欄前看門邊的碑文。碑上文章讀來拗口:

    步飛遑遑,過爾東牆,其曲其直,月鬥三折。赤鳥鳴斷虹,震翼舉天傘,東之東陵有東水,西之垂垣宿鳳巢,凡其物類,相措有時。

    這既不是歌功頌德,又不是揚名家族,抄來抄去做什麼呢?!九歌苦惱。

    但苦惱歸苦惱,他仍將碑文寫了下來,打算帶回家抄,這種破地方無山無水無花無酒,更無文友,毫無一點意境,更無一絲情趣。

    低頭下去摸須彌座斷了的一角,這個地方修複起來太費事,沒工錢不修也罷。

    咦?他心裏微微吃驚,斷石之處像極了一隻沒頭的鳥。上文寫赤鳥,湊巧的是下麵就有一隻斷頭鳥,兩者之間莫不是有什麼牽連?

    正巧光頭的媳婦過來送飯,九歌留她等一等,慢條斯理地吃完飯,叫等了一頭汗的婦人跟他一起去黃家。

    黃家太公坐在桌前喝稀粥,看見九歌來了,呼嚕呼嚕地吸著粥水,指著旁邊的凳子讓他坐。

    九歌將手頭上兩份碑文抄寫本,一本族譜擺在桌上,靜靜等老人吃完。

    黃太公放下碗筷,問:“九先生進展如何?”

    “還算可以。隻是幾處地方想不通,特來請教太公。”

    “先生盡管問。”

    九歌將照壁上的文放在上層,指道:“這幾處地方缺的無非是地名與物名,你讓我補,我卻不知該補什麼好,自編一段話上去,又擔心辱沒了黃氏祖宗。”

    話下之意是我要是編得離譜,侮辱了您的祖宗,怪不得我,怪缺的地方太離奇。

    黃太公想這種世道竟有九歌這樣一批氣質馨蘭,古學涵養良好的青年,說明年輕一代並未墮落,中華文化並非不可救矣!他也就不計較九歌的話下有幾層意思,據實告知:“實不相瞞,我少小離家,在外謀生,後來住過牛棚,下過鄉,不曾一日回到家中。耳順之年歸來後,家已經不是家,近幾年外頭盯得不算緊,我才敢叫小周拿些墊底的東西出去籌點錢,這才想起給黃氏祠堂修一修。因此,這上麵的字我小時記過,卻記得不清楚。我大致將意思說與你聽,你記下後再做修整吧。”

    黃太公絮絮叨叨講了近兩個小時,撇去一堆少年瑣事,九歌梳理長篇大論之下大概有兩個意思,一,碑文上的祖宗是黃刺史,他少年時離家趕考遇上一名田氏,一日田氏約他一起去三秋亭,他去時看見田氏挖了一塊寶玉。後來田氏家裏遭人劫殺,黃刺史將寶玉帶走,尋了一處沒人的地方將寶玉埋了,隻當塵裏來的東西歸到塵裏去。奇怪的是,黃家從此官運暢通,小有富貴。二,日本鬼子上他家搞破壞,為的就是碑文上所寫的寶玉。

    黃太公說什麼寶玉他從來沒見過,黃家子孫有些人確實也在打這個主意,但多少年來也沒人找到線索,所以這個隻能當作是傳說,他讓九歌按照這個題材隨便補上,詞義通達就行。

    九歌又拿出族譜,問:“你若身體困了,今天就到此為止。若精神還行,不如接著將這本東西說完。”

    黃太公雙目慧明,臉頰興奮泛紅,拉著九歌的胳膊,到正屋歪了一個角的太師椅上坐下。朝外頭吼:“周家媳婦,盛兩碗茶來。”

    中氣比九歌還足,一會兒光頭的老婆端兩碗茶上來,九歌猶豫再三,見外麵日頭更直,還是捧起來喝了幾口。

    黃太公灌了半碗,笑嗬嗬說:“我念著幾個名字,你拿紙筆記下,這都是咱黃家的嫡係男丁。周家媳婦,再拿一隻鋼筆和紙過來。”

    九歌橫七豎八拎不對這種筆,最後隻能用拿毛筆姿勢握住,黃太公撫慰一笑。開始念名字,直念了四個人物及生卒之年後,說:“接下去這名字叫黃舜晏,字順禮就是老頭我的兒子,民國三十一年生。二兒子名字黃舜民,字順濟,民國三十二年生,兩人都在建國前丟了,生死未卜啊。”黃太公長長歎氣。

    可不等九歌筆停,黃太公急忙催:“全記下來了嗎?還有一個,你好好聽著,叫黃小農,哈哈,這小子名字起得有先見吧,他娘是我在鄉下遇到的,本來就是一個農民,說世世代代當農民最好。我偷偷給他起了個字,叫舜祺。黃舜祺,我和他娘的心肝肉啊!”黃太公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咽一口茶,繼續說:“黃小農,黃舜祺,1952年生,十年前,也就是1965年死的。”黃太公頭往上抬了抬,吸了一把鼻涕。

    這大概就是黃太公讓他續寫族譜的原因,九歌心有所動,當年他死時,他父親也是白頭人送黑發人,恐怕也如黃老頭這樣念念不忘,難抑悲慟。

    再說一些修繕的細節,九歌就無話可聊,選了一個時機趕緊說走。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這時候蘇慶還在采石場打模塊,肯定來不了,九歌循著早上的記憶,自己蕩蕩悠悠走回去。

    經過一處算命攤時,算命老頭叫住他,說了一句:“小兄弟心慈手軟,可能要犯大錯誤。”

    “先生說得對。”九歌摸摸鼻子,低頭笑一笑,白皙的臉上現出一絲狡黠,下一刻,算命的老頭就在後頭大吼大叫:“王八羔子養的驢蹄子,不聽勸的野狼子。”九歌猶自開心地向前跑,剛才那一腳踢得真痛快。

    回到家餓著肚子躺床上,居然睡著了。睡夢中,一隻大手掌在使勁地拍他肩膀。他睜開眼,蘇慶凶神惡煞地看著他。

    “怎麼不在祠堂等我?萬一迷了路怎麼辦?”

    九歌翻了一個身:“你身上有我的味道,迷不了路。”

    蘇慶甩甩手,氣憤站起來,“我他媽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你吃了蘿卜和蛋?”九歌聲音拔高:“我還什麼也沒吃!”

    “你耳朵長驢身上了?”蘇慶坐在桌前,咕嚕咕嚕喝水。

    “我長得像驢?今天你是第二個這麼說我。“九歌摸摸自己的耳朵,黃燈下也能看出整隻耳朵被揉得通紅。蘇慶看著,心裏熱熱,趕緊又灌了一杯涼水。

    “光喝水能飽嗎?蘇慶,找些東西吃吧。”

    “那你別賴在床上。”蘇慶拿手拉他。九歌一個大抱,攀上蘇慶肩膀,“快快背我。我餓得快脫肉身了。”

    蘇慶沉著一股氣,將九歌背出門,路燈暗,看見的人還以為他背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一直走到小飯店裏,老板看清楚是兩個大男人,臉色變了幾番才鎮定下來進廚房端了兩碗白粥出來。九歌眼皮兒沒掀,人溜下來,十分不滿晚飯隻吃白粥。

    “要吃吃,不吃自己走回家。”蘇慶敲敲桌麵,聲音像塊厚板,硬而平直,顯然他為了老板對他們的偏見而心生悶氣。

    九歌有些鬱悶的坐下,嘴巴裏想挖苦點什麼,又覺得幼稚。兩人靜默著各看各的碗,九歌抿抿嘴,說:“吃完陪我到黃家祠堂走一趟。”

    蘇慶驚訝抬頭,九歌清亮眼神兒盯著他,接著說:“要去去,不去自己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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