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56 更新時間：15-10-01 18:21
（十五）
寒風起夜茫茫，人憂傷，心淒涼，文兵在真正品嚐苦酒了。生不如死又渡日如年，白天黑夜輪回他與時間相伴，手不能動，腿不能邁，他就是活死人，兩室一廳的大房子就是一口活棺材。他天天能聽到外麵的聲音能聽到大樹上的鳥鳴，人們忙忙祿祿，鳥兒天天鳴唱，外麵的世界是那樣的精彩。可文兵日夜困在屋中孤獨、傷心，天天與他相伴。世界都在關注漸凍人，可偏偏他被人遺忘，沒有誰來關心他，沒有誰來看望他，他死了都沒有人知道。妻子金花走了，再出沒有回來過，他不怪金花，他和金花的結合就是個錯誤的結合。他和金花沒有生兒育女，金花和他就沒有任何瓜葛了，孩子是夫妻的紐帶，沒有這根紐帶，妻子一走連頭都可以不回，文兵明知金花水性楊花，做人放蕩，可他就喜歡她，金花浪、金花撫媚，金花會討男人喜歡，怪不得男人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他每天跟金花在一起纏綿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新鮮感，愉悅感。現在病重了，他體會到了最香的野花也就是最毒的野花，野花鮮豔，可花粉裏侵滿了毒刺。文兵又想起了海英，他悔恨自己，是他打跑了前妻，是他要離婚。結發妻子沒有一點過錯，海英潑辣能幹，是她撐起了這個家，是她生兒育女又含辛茹苦的撫育了兒女。結發妻子有良心但不撫媚，情人撫媚又沒有良心。文兵又想起了一雙兒女，他有野花就根本不管兒女，他對不住兒女。現在兒女都站在了母親一邊，恨他發誓不認他，他不怪他們。他一個人孤獨，承受淒涼，他無數次的想到過死，但他又不甘心他還年青。上海專家的話又天天在耳邊纏繞，全世界醫學界都關注漸凍人的病，治療這種病的方案，還在研究中。自己還有希望，但希望又非常渺茫，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自己能等到那一天嗎？他現在的病是每況日下，全身越來越緊肌肉在一點點萎縮，空洞的房間裏就剩下他孤獨的身影。金花走了，結發妻子又站在一旁看笑話，兒女恨他，他真正的眾叛親離，妻離子散了。侍候的保姆明天也要走了，再多的工資也留不住保姆，也不願意陪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渡過枯躁的一天又一天，你度日如年是沒有辦法，人家可不願意，度日如年自己身邊是時刻不能離人。保姆一走他就孤家寡人，他就會活活餓死在床上，爛死在床上，文兵害怕了，恐懼了，他真正被遺忘了，自己好色沒有良心，他該就是這樣的下場。等死吧，早死早投胎，來生可不能這樣沒良心，來生做個好男人，人有來生嗎？來生是做人還是做牛做馬做畜牲，今生不善還指望來生嗎。文兵滿腦子想的都是亂七八糟的事。他身體不能動彈腦子卻十分清醒，漸凍人的折磨就在這裏這也就是最殘酷的折磨。病人病重腦子糊塗痛苦也會隨糊塗而去。文兵每天看日出送晚霞，他不是生活在人間而是生活在陰間，他每天都在烈火中煎熬，他真想大聲呐喊，老天要懲罰就懲罰到底吧，讓我快點死吧，我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無法忍受這樣的孤獨，無法忍受這樣的淒涼就算我好色就算我沒良心懲罰也夠了，老天讓我死我真不願意這樣望不到盡頭的折磨。文兵流淚了，文兵絕望了，病人所需要的關懷和溫暖他都沒有文兵累了，他又閉上了眼睛，一陣鑰匙開門聲把文兵從痛苦的沉思中驚醒過來，他呆了，他流淚了，他真不敢相信兒子笑吟吟站在他麵前，一隻手提到好幾層的飯盒，另一隻手拿著一瓶好酒，兒子笑道：“爸，今天是你的生日，媽炒了幾個你喜歡吃的菜我陪爸過生日”。兒子說完把菜一碗一碗放到桌上擺好。文兵激動起來，漸凍的手不停的顫抖，他真想擁抱兒子，兒子長高了，兒子懂事了，血脈親情一齊湧上文兵的心頭，兒子就是兒子，割不斷的血脈割不斷的親情，精神使文兵振奮起來，冰冷的心又溫暖起來。文兵又突然困惑起來，兒子怎麼會突然改變，兒子不是恨他嗎？自他和海英離婚，兒子女兒就一直不理他。他現在病入高慌，既沒有房也沒有錢，兒子怎麼會對他好起來。兒子的德性他是清楚的，兒子放蕩不羈，整天在外麵惹事生非，派出所是幾進幾出，兒子跟他一樣好色，身邊姑娘成堆，再多的錢他都花的完，兒子跟他一樣愛錢，愛女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自他和他母親離婚，兒子就沒拿正眼看過他，兩年來兒子沒有叫過他一聲爸。今天兒子亮亮破天慌的給他過生日，怎不叫文兵心潮澎湃，心情激動，他淚流滿麵深情的望到兒子，兒子長高了，臉龐越來越英俊越來越男子漢了，怪不得有那麼多女孩子圍繞在他身邊。俗話說，爹不死兒不乖，可他還沒有死兒就乖起來了。他沒有積德，可能他祖上積了德，也不對呀，他小時候總看見母親抹眼淚，口裏不停的罵他爸不是個東西，整天在外麵吃喝嫖賭從不顧家，他小時候也跟現在兒子一樣恨他的爸。可爸病重的時候母親口裏不停的罵報應報應母親還是日夜侍候他爸，他也總聽到他爸病在床上，口裏喃喃自語，我真該死我對不起你母子。父親咽氣了，母親哭得昏天黑地，他站在一旁沒有掉一滴眼淚，他爸得到報應，如今他又得到了報應了。他沒有積德他父親也沒有積德，可能他祖上也沒有積德。
他小時候也聽到他爸罵他爸爸不是個好東西，是個敗家子，家裏良田百畝，深宅大院幾年功夫就被他爸爸吃喝嫖賭敗得精光，到他爸爸手裏就隻剩下薄田幾畝，破屋幾間，土改時他家劃了個貧農。幸虧爺爺敗光了家業，不然的話地主的帽子扣在頭上他那能坐機關當幹部。他又想起海英，妻子跟他母親一樣賢惠善良，兒子哪裏會記住他的生日，隻有母親和結發妻子會牢牢記住他的生日。難道前妻會拋棄前嫌接納他讓他有個善終。兒子亮亮進門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見海英站在門口很快一閃就走了。妻子還在恨他，妻子不是原諒他是可憐他。兒子亮亮給他滿上一杯酒說道：“老爸，姐姐也會從南昌趕過來給你過生日。”“是嗎”？文兵又流淚了，女兒也不恨他了，如果妻子海英也過來，那全家就團圓了，家的溫暖家的溫馨全回來了，人人都想家，人人都愛家，家雖破，但能避風雨，家雖窮，但非常溫暖，家雖小但很溫馨，沒有家就是喪家之犬，沒有家就是天涯的遊子。家中有父老，家中有妻兒，家中有牽扯掛，家中有甜蜜，兒女認他就是家，妻子回頭就更是家。
“爸祝你生日快樂”，兒子舉起了酒杯，文兵顫抖的手也拿起了酒杯，連連說：“我快樂我快樂，亮亮你不是在外地闖蕩幫老板打工，怎麼回來了，是媽通知你回來的嗎？”亮亮笑了：“是媽通知我回來的，說你身邊也沒有人叫我回來照顧你。”文兵又激動起來。妻子恨他又牽掛他，海英知道保姆要走趕緊通知兒子回來，自己真的無顏見妻兒呀。爸不要老流淚，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應該高興起來。文兵一聽覺得很欣慰，兒子懂事了，曉得關心父親了。文兵高興的問道：“亮亮你真的大了懂事了，爸爸高興呀，你現在不會在外麵惹事生非吧？亮亮笑了說道：“我是你的種，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文兵也笑了說道：“說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兒子就為上梁不正下梁歪，幹杯吧。”“好，幹杯”亮亮也拿起了酒杯跟文兵的酒杯碰了一下，一口氣喝完。父子倆都哈哈笑起來。自生病以來文兵是最高興最痛快的一天，全身緊棚棚的，身子也好像放鬆下來，父子倆從來沒有這樣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心，平常他不怎麼關心兒子兒子也不怎麼理他，今天父親像個父親，兒子像個兒子，過去的日子值得回憶，今天的日子更值得珍惜。酒喝好，飯吃飽亮亮將父親扶到床上躺下，文兵醉了，他一醉方休，一醉夢園一覺睡到下午五點才醒來。更大的驚喜又來了，文兵連做夢都不敢想，兒子女兒後麵還有前妻海英全來了。文兵呆呆的望著，眼框裏盡是淚水，全家到齊了，全家團圓了，這不是夢吧，文兵隻是呆呆的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真正覺得妻子是天下最美的妻子，妻子是天下最善良的女人，文兵又眼淚汪汪了。“爸，你今天應該高興今天是你的生日，媽都來看你，你再不要傷心，不要難受了”。女兒蘭蘭也勸起父親來。女兒是大學生，是知識女性。女兒也憎恨過父親，她恨父親暴打母親，她恨父親喪失良心拋棄母親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她和弟弟曾發過誓永不認父親，如今父親得了漸凍人的怪病，她又心軟了，她又可憐起父親來，父親是令人憎恨，可父親畢竟是父親，是父親與母親共同把她和弟弟帶到這個世界。沒有父親就沒有她和弟弟，她和弟弟血管裏都流淌著父親的血液。父親病重了，父親也醒悟了，人沒有完人，在漫長的人生路上，錯誤總是難免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現在父親病重是最需要關懷最需要親情的時候，自己再冷漠，再憎恨也要放下，也要冰釋前嫌，給父親關懷給父親溫暖，給父親親情，做一個孝敬的女兒，這就是中華民族的孝道。
此時的海英的心情更是五味雜陳，甜酸苦辣一齊湧上心頭。她麵對昔日的丈夫一個令人憎恨的負心漢，不知是恨還是憐，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心中還殘留往日的情，往日的愛。丈夫已經得到報應。丈夫心中的痛苦心中的折磨心中的悔恨，也隻有海英最清楚。她看到了丈夫眼裏充滿了愧疚，看到了丈夫淚流滿麵的悔恨，丈夫不善於言語他也無臉麵對妻子兒女，他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海英也心痛，讓他孤獨的死去，海英也於心不忍，女人呀就是水做的，女人呀，就是心軟，女人呀就是癡心。木納的文兵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我真該死，我對不住你們呀，我就應該得到這樣的報應呀”。文兵再也說不出話來，他今生沒有機會報答妻，來生做年做馬也要報答呀。這時海英也傷心了。文兵你不要再說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提過去的事，全家高興起來吧。“是呀，是呀”兒子女兒都附合起來。女兒蘭蘭說道：“爸，今天為你賀壽，不提不愉快的事，更不要提傷心的事，爸祝你生日快樂，女兒拿起了酒杯首先敬起酒來，兒子亮亮，妻子海英都拿起來了酒杯敬起酒來，家的溫暖，家的親情家的幸福全都釋放出來了。文兵海英都清楚一旦和好，海英的擔子又重起來了，她又要肩負照顧丈夫的義務了，浪子回頭結發妻子總是會接納的。結發妻子的品德，這就是結發妻子的悲哀呀。
一陣敲門聲驚動了大家，更大的驚喜來了，全家激動的站起來。海英笑起來說道：“李局長，王科長，小楊、小林怎麼敢當呀。”李局長哈哈笑起來：“怎麼不敢當呀，我們今晚來看望文兵同誌，你們全家都在好熱鬧呀。”海英笑道：“今天是文兵的生日，我們全家聚一聚為文兵過生日”。“好呀，今天是文兵的生日，我的代表全局機關祝賀文兵生日愉快”。“快請坐，快請坐，大家喝一杯酒吧”。海英接過局長一幹人手裏的慰問品，熱情繳請領導們參加家宴。李局長坐下後滿臉微笑說道：“文兵同誌，我工作忙沒有抽空來看望你，對不住呀。現在全世界都在關心漸凍人，黨和政府也是非常關心漸凍人的狀況，文兵同誌你要堅強起來，與病魔作頑強的鬥爭嗎。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我們會遵照局領導的指示給你提供幫助的。”王科長一幹人又附和起來。這時文兵也激動起來，他流著眼淚說道：“謝謝李局長，謝謝王科長，謝謝同誌們來看望我，政府的關懷，領導的關懷，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夜晚是文兵最幸福的夜晚，生病以來，再次感受到家的溫暖，感受到政府和領導的關懷，他沒有被遺忘，沒有被拋棄，兒女原諒了他，妻子接納了他，政府關心了他，他還生活在大家庭中，剩下來的就是自己能不能頑強的跟病魔作鬥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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