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2 更新時間:15-10-05 17:24
江子岸將帽子一掀,笑道,“這才多久沒見就認不出了?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張非離雙臂被反鎖,兩個一米九的保鏢鐵塔般杼在身後,此等情形非常符合他們一貫的組合模式:一個惹禍一個救場一個再惹禍一個再救場……
隻可惜兩人心境皆不同與以往,張非離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突然麵色一變,大叫“小心!”話音未落,江子岸腳畔的地麵冒出兩隻白慘慘的骷髏手,他剛要閃避,怪手張開五指一把勒住他的小腿,他頓時一個趔趄;這時,一個眉毛淡若鬆煙的青年朝這邊踱了過來,江子岸看著他笑道,“劉淵寒,這玩意都快對我十八摸了,真看不出你口味這麼重。”
他邊說邊一個回旋踢,頓時將骷髏手踢得飛散開來,落了滿地骨頭重新組合成一體,飛快地回到劉淵寒身邊。
劉淵寒的身後,王之敏王老爺子在別人攙扶下匆匆趕至,他狠命地瞪著張非離,“你……你快將神鳥還我!”說完便斷斷續續地喘氣,一副隨時要圓寂的模樣;張非離冷哼,“這麼怕報應,當初就別作孽啊!”王老爺子氣得白眼直翻,“上天既然讓我得到神鳥,就是為了給我一個消除業障的機會!劉真人,你趕緊讓他把神鳥還我。”張非離不由嗬嗬,“那也是上天讓神鳥離開你的,嘶……”身後保鏢猛地擰緊他胳膊,他痛得隻抽涼氣。
那邊江子岸頓時麵色一黑,“放了他,不然我捏死神鳥。”說著從風衣的內口袋掏出一隻黑羽紅項的怪禽。
眾人都愣了愣,王之敏老爺子最先反應過來,“放了他,放了他!”喊完撲通一聲跪倒,對著怪禽拜個不住,旁人不敢拉他,隻好陪著跪了下去;劉淵寒皺著眉道,“老爺子,這未必是真的鴟鳥,我先檢查一番。”
江子岸見他走來,聳聳肩將怪禽遞過去,怪禽正扭頭啄自己的背,劉淵寒用手摸了摸,感覺上麵羽毛微有濕潤;而方才那骷髏一看到怪禽便往地裏縮去,卻被劉淵寒給拽住了,他拉著骷髏的一隻手湊近怪禽,怪禽一揚雙翼,狠狠啄了下去,頓時慘呼猛起,一股青煙從骷髏指間汩汩冒出,再看地上,一截斷掉的指骨已燒成劫灰。
劉淵寒鬆開眉頭,對王之敏點點頭,“的確是鴟鳥。”
王之敏大喜,又對著鴟趾磕了幾個響頭。
此時天色已入夜,張非離和江子岸一前一後走在林蔭道上,兩人一路悶不吭聲,快到家時張非離背對他道,“這次謝謝你,但用鴟換我太不值了,現在是法製社會,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那種人就該讓他知道什麼叫現世報!”
江子岸心想你果然還是天真;嘴上笑道,“你不會以為那真的是鴟鳥吧?”張非離訝然回頭,“什麼?!”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文玩界大亨王之敏近來頗多愁慘,先是在坐鎮的鑒寶節目中頻頻走眼,不但害節目被叫停,自己在業內地位也一落千丈;回到家兒孫各種不安生,這個鬧分家,那個鬧離婚,還有個鬧出櫃;打算旅遊散心,出家門口就被一輛運屍車蹭了,人沒大事還能爬起來,但他這麼一動,就感覺有隻冰涼的手抓著自己的腳踝,原來有具屍體被撞出了來;老伴說要找大師看看,卻被他一口拒絕。笑話,他王之敏向來百無禁忌,若非如此,哪來今日的家底?
但有時越是不信邪,邪事偏偏找上門。
這天天氣挺好,pm2。5指數低,王之敏在老伴攙扶下到周邊遛彎,竟遇上一算卦的老頭,那老頭言之鑿鑿地說觀他麵相便知他年輕時造孽深重,現如今才惡報上身、災禍連連,王之敏隻冷笑,他老伴嫌這人說話晦氣,塞了張百元鈔暗示他說點好話,不料那人死活不要,隻叫王之敏想想是否做過褻瀆神佛、愧對同伴之事,更直言自己沒本事替他消災,收他錢不過是平添惡業。
王之敏這時心裏已有點打鼓,他這些年沒少花錢洗白自己,號稱出生詩書之家,父親是金石學大家,和“甲骨四堂”都有交情,自己幼時吃飯用一隻商代三耳簋,隻因耐摔;受家風影響,他少年時便著手文物研究,中年時小有所成。
就連他老婆都不知道他上半生履曆沒一個字是真的—連名字都不是,也就一手鑒別文物的本事沒作假,隻因這王之敏是靠挖墳盜墓、販賣古董起的家,所謂實踐出真知,他這“專家”比一般老書蠹還厲害;此類人自然不忌鬼神,但幹這行的不少人忌諱碰佛家文物,王之敏師傅就有三大規矩:不挖僧人的墓,不倒賣法器,不毀佛像佛畫;王之敏對此是嗤之以鼻,這就跟清末妓女不接外國恩客一樣,說是有底線,其實是自欺欺人。
後來王專家另起爐灶,更練得一手“鏟佛頂”的好功夫,這佛頂即佛像的頭,叫佛頂是討口彩的說法;原是不少陵墓中佛像龐大、重達幾百斤,整身不易搬運,加之清末時外國人帶起了收佛頭的風氣,才有人將佛頭從完整的佛像上鏟下來單買;說大夥兒尊重陰靈倒未必,單看罵人必罵十八代祖宗就知道了,但管著升官發財的神佛還是要敬一敬的,故這營生還真不是誰都敢做;而王之敏敢為人之不敢為,他不發財誰發財?
那老頭說他褻瀆神佛,的確沒冤枉他。
又說他愧對同伴,也應驗了樁陳年舊事。那是個饑荒年,他和幾個膽大的青年掘墓摸冥器,誰料碰上機關險惡的虛塚,最後隻有他逃出來,連滾帶爬地順著盜洞往外竄時,腳踝被一隻手死死抓住了,他當時人是懵的,也不知道那手是同伴的還是別的什麼玩意的,回身就砍了一斧子。
出來後看到斧頭上是新鮮的血,心裏咯噔了一下,但轉念一想,這也是各人的命,換成自己落後麵拉別人的褲腳,手也被踩爛了。
但這些事都過去幾十年,一個算卦的騙子怎麼可能知道?而且自己出車禍那會子,怎麼恰碰上一具拉自己腳的飛來橫屍?
王之敏抹一把冷汗強笑道,“這算命的盡說些泛泛的話給人下套呢!”他老伴卻猛地一拍大腿,說哎呀我想起來了,你在鑒寶節目打眼的可不都是佛教文物,她掰著手指數起來:什麼準提銅鏡,石刻佛經,炕老鸛翎鐵缽,元代木雕坐觀音……
王老爺子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起鼓,這巧合也太多了。
有時候,自詡聰明的人一旦迷信起什麼來更是走火入魔。王老爺子百邪不侵的心本已動搖,加上家中怪事和不順之事接連不斷,他開始深信是自己是報應到頭了。
王之敏變得茹素向佛,日日供奉佛像,花錢捐建寺廟,還拜了個“桑荷仁波切”做上師,因為供養上師的錢財遠遠超過給兒女的,大女兒氣不過,帶人跑到上師家裏撕逼,居然撕出了一個騙子公司,人家影視公司包裝明星,他們專門包裝“活佛”;“桑荷仁波切”進了局子後,王之敏那個心痛啊,倒不是心痛錢,而是心痛沒人能替自己消除業力、免災破劫。
這業力一日不消,災難就跟著跑。王老爺子身子骨一向康健,那日去醫院體檢,居然查出了小腸腫瘤,這種腫瘤比較罕見,惡性的更少,但在確診之前,誰也不能打包票說是良性的。
然而在王老爺子看來,這腫瘤是良是惡,全在佛祖一念間。
故而劉淵寒的出現,簡直像踩著七彩祥雲下凡來的;劉家是術士界的翹楚一族,他本人是劉家主事的最強繼承人選,這術士界有四大家族,分別是劉,薩,葛,江;諸家在道行上難分上下,隻是各有側重,劉家的血脈裏帶有役鬼通神的力量,他們擅長同妖魔異獸簽訂血契並借用其力量;當然這是強大的妖魔才能享有的待遇,一般的隻能享受脅迫;薩家則不講究血統純粹,軟件一般硬件挺強,善於鍛造和收集各等法器;葛家善於看風水、斷命數,更有養生延壽的法門;江家除了修習道家術法外,還能借用佛力,是最為親禪尊佛的門派。
劉家發展業務包括線上線下兩種,線上從網站到微信公眾號一應俱全;線下還是靠人脈,劉老爺子自然是後者,兩人通過介紹人認識後,劉淵寒告訴他《山海經》中記載了一種叫“鴟”的神鳥,乃是曼殊菩薩的化身、十方諸佛智慧和功德的顯相,若將它請到家中供奉,便能消減違緣、淨除諸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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